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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论道大会即将进行到尾声。
重玄地位显贵,玉面狐狸自矜身份,直到最后一场才上台,对手是同为炼虚期的太一宗门下弟子。
太一宗在九大宗门中排行第三,门下高手如云,不过派来的这位弟子资质平平,无论修为还是剑法都远在玉面天狐之下。
柏高仍旧看得津津有味,虽然结果早已定下,但这三日来欣赏高手切磋,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青溪却心不在焉,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奇怪,”他嘟囔道,“他们明明说要来烛庸门的,怎么这三日连半个影子也不见。”
柏高道:“这人山人海的,找两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他来前也不知论道会的规模竟有那么大,太极台边乌压压的一片,半空中停驻着不知多少仙舟仙阁,上台切磋的加上观摩的,总有数千人众。
青溪却摇着头道:“从人海里找两个人是大海捞针,从鸡群里找两只鹤却太容易了。”
柏高哑然失笑:“你这毛病可要改改,回去师父问起你在论道会上学到些什么,你怎么答?”
青溪道:“实话实说就是,师父他老人家还不知道我什么样?骗他他也不信的。”
说话间,台上两人已拆了百来招,那台一弟子识趣地投刀认负,抱拳道:“道君剑法高妙,在下自愧弗如。”
玉面天狐亦收回宝剑,风度翩翩地一笑:“承让。”
主持论道会的烛庸门执事长老宣布这一场的结果,然后问道:“诸位仙友中,可有欲向紫阁仙君问道的?”
所谓“问道”,便是挑战的意思。
青溪问师兄:“还有人会上台吗?”
柏高笑着答:“哪有人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甫落,却见师弟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双眼变得呆滞。
不等他开口询问,只见师弟慢慢站起身,举起一手:“我。”
众人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修士,不过衣着寒酸,坐席又在外围,一看不是散修就是无名小派出来的。
有人暗笑:“哪里来的乡巴佬,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竟敢向玉面天狐挑战。”
也有人察觉不对劲:“重玄威名赫赫,放眼清微界谁不知道?连黄口小儿也知重玄厉害,何况是修道之人?”
“那年轻人若非深藏不露,便是其中有什么蹊跷。”
烛庸长老也不想横生枝节,沉吟道:“这位小道友,当真要向紫阁仙君问道?”
他有意将“仙君”两字咬得很重,想让那年轻修士知难而退。
柏高也拽住师弟,顾不得传秘音,开口道:“你小子疯了?给我坐下来!”
谁知青溪像中了邪一般,大力挥开师兄的手,忽地耸身一跃,在空中飞跨几步,转眼已经到了台上。
崔羽鳞传秘音给天狐:“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玉面天狐勾唇一笑:“给那小子点教训。”
崔羽鳞有些焦躁起来:“你对他用摄魂术,被人瞧出来怎么办?”
摄魂术是天狐族代代相传的秘术,可惑人心智为己所用,总有歪门邪道之嫌,因此即便是天狐族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极少用此术。
玉面天狐却冷笑道:“看出来才好,杀鸡就是给那些猴子看的。”
这寒门修士方才虽然诋毁他师父,但说的话不是最难听的。
真正难听的话是大宗门那些出身显赫的世家子说出来的。
他们说他师尊死而复生有蹊跷,他们说她在短短三百年中修为大进全靠有个好道侣,他们还说他是她养的小白脸,暗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可以容忍他们诋毁他,却绝不能忍受他们中伤师尊郗子兰。
在见到师尊之前,他从未想过世上有这样美好的人。
他因为生母低贱,自小在族中受尽白眼,是师尊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关爱,也是师尊不计代价地用灵药为他蕴养灵脉,甚至将珍惜的大妖妖丹入药,帮他增强修为,让他在族中扬眉吐气。
他们都道师尊坐享其成,道玄渊神君百年前分了一半修为给她。
可只有他知道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想到这里,他眼中露出狠戾的,野兽似的光芒。
崔羽鳞劝了几句无果,只好道:“众目睽睽之下,别过头了。”
玉面天狐道:“师兄放心,只是小惩大戒,断他双腿,让他永诀道途便是。”
说罢他便断开了两人的秘音。
这年轻修士当然罪不至此,不过玉面天狐没有一丝愧疚,要怪只怪他出身比别人卑贱,修为比别人低下,还不知道缩着脖子做人。
弱肉强食,本就是天经地义。
就在这时,摄魂术的效力已经过去了。
那年轻修士忽然如梦初醒,往四下一张望,眼中满是迷茫。
下一刻,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惊恐道:“我怎么会在台上?”
玉面天狐笑了一声,笑得如赤子般单纯无辜,任谁听了这笑声都会觉得他是个很天真的人。
“道友自然是自己上来的,难道不记得了?”他和气地说道。
青溪看了看他,又看向旁边那和蔼持重的白须老者,目光中满是求助之意。
烛庸执事长老这会儿也看出了端倪,知道定是这年轻人因为什么缘故碍了玉面天狐的眼,但他如何会为了个无名小修士,得罪九大宗门之首的重玄?
他笑得和善:“这位小道友,的确是你自告奋勇上台问道的,在场诸位道友都是见证。”
青溪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我……在下……在下不记得了,在下一定是昏了头。”
他一边说一边拱手作着揖:“在下不识礼数……请仙君和诸位见谅……在下这就下去……”
玉面天狐笑道:“谁都能上这太极台问道,有何失礼之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上了太极台,还未问道便要下台,却是有些失礼了。”
青溪越发窘迫,垂着头支支吾吾,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都看出是狐狸找茬,有的暗暗可怜这倒霉蛋,有的则事不关己地看戏,却没有一人出言为他解围。
“我看小道友结丹不过数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玉面天狐道,“不知道友仙府何处?”
青溪道:“回禀仙君,在下是肇山派第四代弟子……”
玉面天狐点点头:“有此高徒,尊师必是隐士高人。”
青溪本来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溜下台,可被对方问出了门派,再要落荒而逃,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师父。
大不了挨一顿打,他把心一横,咬咬牙,握着剑躬身一礼:“请仙君指教。”
玉面天狐却不急着拔剑:“我修道时日比小道友略长,若是全力相抗,未免胜之不武,这样吧……”
他若有所思道:“你若是能接住我三招,便算你得胜,那块紫阳金魄自然也归你,如何?”
青溪知道自己修为剑法如何,对方是炼虚期修士,别说三招,就是一招他也接不住。
他面无血色,浑身都在颤抖,勉强道:“多谢仙君。”
玉面天狐抽出配剑抖了抖,银白软剑如蛇般游动起来。
他笑道:“那我便出招了,道友小心。”
他身法如电,青溪压根来不及举剑格挡,剑锋已至身前,阴冷剑气如一道寒风钻入他的骨髓。
不等他回过神来,只觉双膝传来剧痛,他不由自主向前扑倒在地,方才知道自己的双腿经脉已被斩断。
玉面天狐收回剑,剑尖上一抹猩红,犹如吐信的毒蛇。
他一脸讶然:“小道友,剑来了你怎么不知道躲?”
青溪一张脸已成死人般的灰白,冷汗自额头滚落。
到这时,他终于意识到,或许是自己方才与师兄那句闲谈惹了祸。
他忙道:“在下输了,多谢……多谢仙君指教……”
玉面天狐摇头道:“道友手中还有剑,亦未离开太极台,胜负犹未分。”
他顿了顿道:“第二招,这回道友可要看仔细了。”
说着他便要出剑,就在这时,只听一人高喊:“住手!住手!”从云头上跌跌撞撞地扑到台上,挡在青溪面前,却是柏高。
玉面天狐见这青年修士也身着一样的黑白道袍,知道是同门,笑道:“这位道友,莫非也想与在下论道?”
柏高向天狐行了个礼,声音打颤,不知是怕还是怒:“师弟无知,出言不逊冲撞了仙君,是我做师兄的管教不严,仙君要杀要剐,由在下替师弟领受!”
玉面天狐笑道:“小道友言重了,方才是这位小道友主动上台,又无人逼迫,何来惩罚之说?”
柏高明知道是对方耍了什么手段,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悲愤几乎把胸腔涨破。
玉面天狐接着道:“刀剑无眼,一旦上了太极台,受些小伤也是难免,想必尊师弟上台前已懂得规矩,听道友的意思,倒是我出手太重了。”
柏高强忍着屈辱道:“在下口不择言,请仙君见谅。师弟修为浅薄,恐难继续承教,在下愿替师弟领教。”
玉面天狐点点头:“本来这不合规矩,不过两位手足情深,令人动容……不知朱长老如何说?”
不等那执事长老发话,青溪却挣扎着爬上前来,揪住师兄道袍后摆,拼命将他往后拽:“师兄,这是我惹出来的祸,我一个人背,你……你别管我……”
柏高头也没回,只轻声道:“你回去,替我好好向师父老人家尽孝,再也别出山了。”
说罢,忽然猛地回声,一把拎起师弟的胳膊,将他从太极台上甩了出去。
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悄悄伸手接住了他。
“现在台上只剩我了。”柏高挺直了胸膛,第一次直视面前强大、残酷,比妖魔还可怕的对手。
玉面天狐眼中恼意更甚,本来他的确是想“小惩大戒”,留下那小修士一命。
不过这寒酸落魄、相貌平平的修士,不知怎的特别碍眼,他不打算手下留情。
他提起剑道:“第二招。”
话音未落,软剑直取柏高下腹,第一剑竟然就要毁他丹田。
丹田是全身灵脉汇聚之处,丹田被毁,这辈子便再也无法修习道法,这么做,对修士来说比直接取其性命更残酷。
柏高瞥见一道炫目剑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预料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耳边却传来一声痛呼。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只断手从他眼前飞过。
电光石火间,认出了这只断手,这只手前一瞬正要碎他丹田,这只手还握着一柄银蛇般的软剑,竟是玉面天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