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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响时, 秦昭昭正在卫生间里洗头。匆忙冲了冲两手的泡沫跑去接听,手指依然滑溜溜的, 一时没拿稳手机从指缝滑到地上去了。好在捡起来再听时依然能正常通话,她清晰听到里面急切的声音:“喂, 喂,秦昭昭你怎么了?说话啊!”
是林森的声音,她怔了怔:“哦,没事,刚才手机没拿稳摔了一下。你找我有事吗?”
听她说没事,电话里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声调:“我是特意打电话告诉你,火车票我已经帮你买好了。你现在在家吗?我一会正好要来东郊一趟, 可以顺便给你把票送来。”
“这怎么好意思啊!让你帮忙买票已经很费心了, 还让你特意替我送过来。”
“没事,老同学嘛。客气啥,反正我也是顺便带来。”
“那……谢谢你了。”
挂了电话,秦昭昭赶紧回到卫生间把一头长发洗净吹干, 然后换上一身见客的衣裳。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做完这一切后, 房门正好被人轻轻敲响。门一开,林森站在门外对她微笑,笑容中有几丝拘谨。她下意识回他一个笑容,表情也有几分不自然。
把他迎进屋里坐下,她张罗着给他泡茶,却发现她不知道茶叶在哪。
秦氏夫妇都不在家,他们住惯了热闹的老式平房, 住进楼房像关在笼中的鸟一样不自在,平时没事就下楼去附近的社区中心玩牌下棋打麻将消遣时间。爸妈不在跟前,秦昭昭就连茶叶都不找到。这个家一年才回一次,很多东西她不知道放哪,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客人。
好在林森说不用泡茶,他喝白开水就行了。她红着脸地倒了一杯水给他:“真是不好意思,你难得上门做客,却连杯茶都没有,真不是待客之道。”
“十几年的老同学了,说得那么客气干吗?再说我也不喜欢喝茶。”说着说着,林森四周环视一下,“你们新家不错,很温馨舒适的感觉。”
秦昭昭引他四处参观了一下,话题就围绕着新房展开。她告诉他餐厅的灯是她爸爸安装的;客厅墙上挂的那幅十字绣是她妈妈绣的;她卧室书柜里摆着的那对水晶天鹅是她妈妈在精品店看了好几次,最终咬牙下定决心买回家的。
“这对水晶天鹅一百块钱,在我爸眼里是华而不实的摆设,可是他没有说我妈乱花钱,因为他知道我妈就喜欢这些好看的小摆设。”
秦妈妈一直很喜欢那些用于陈列装饰的漂亮摆设物。只是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一般,这类华而不实的东西她平时舍不得买,多半只是在逛街时留连忘返地看一看。买了新房后,她才决定要花钱买几样精致玩意儿好好装饰新居,在一家精品店一眼就看中了这对水晶天鹅。去了好几次,磨着老板慢慢砍价,最后一百块成交,欢天喜地抱回了家。
一百块钱买一对摆设用的水晶天鹅,这对秦氏夫妇而言是花了大价钱。秦昭昭知道这一百块的水晶天鹅根本就不会是水晶质地,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玻璃的。不过那两只玻璃天鹅好歹也一派玲珑剔透的样子,妈妈又喜欢,她也就满口赞好:“只要一百块,妈您买得好便宜呀!”
林森听了微笑:“也对,只要她老人家高兴,多少钱买的并不重要,是不是真的也并不重要。”
秦昭昭越说越兴致勃勃:“说起来,我妈买这些玩意儿买得最高兴的一次,还数客厅电视柜上摆的那匹陶瓷马。”
她把他带到客厅去看那匹陶瓷马,那是一匹正在昂首扬蹄的黑马,瓷质细腻,形态十分逼真。
“你仔细看看,这匹马是有破损的,你能看出来吗?”
林森认真地把那匹陶瓷马上下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光洁的瓷质上根本连条缝都找不出来!再看一遍,还是没有看出破绽。他有些奇怪了:“真是有破损吗?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秦昭昭笑了:“就知道你看不出来,从来都没有人看出了它的破绽在哪。告诉你,这匹陶瓷马还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妈在百货商店买的。当时要买二十块钱一个,我妈那时的月工资才四五十块呢,她根本舍不得买,但又实在很喜欢,每次上街都会特意去百货商店盯着它看上一阵。后来那儿的售货员都认识她了,有回她去了后那个售货员就对她说:‘看你那么喜欢这只马,仓库里有一只破损的次品,马尾巴的部分磕碎了,只要两块钱的处理价,你要不要?’我妈高兴极了,赶紧点头说要。她掏出两块钱买下这只没有尾巴的陶瓷马,拿回家让我爸想办法试着找东西代替一下那条尾巴。我爸试了很多方法,最后成功地为陶瓷马补上了一条新尾巴。怎么样,浑然一体吧?”
秦昭昭说得眉眼笑盈盈,林森也听得有趣:“从二十块变成两块,这匹马又被你爸修复得完好如初,还真是买得非常划算。”
“所以呀,我妈至今提到这件事都还乐呵呵的。这匹马她也从老房子搬到了新屋子。”
他们越谈越融洽,林森刚来时的拘谨和秦昭昭刚见他时的不自然,不知不觉地就消失了。聊着聊着,房门处传来开锁的声音。他们一起循声望去,是秦妈妈回来了。
秦妈妈发现屋里有客人,而且还是一个单独的陌生的男客时,一脸掩饰不住的意外:“昭昭,这位是?”
“妈,这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林森。”
林森也站起来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是林森,以前高中时我来过你们家,不知您还有印象吗?”
秦妈妈对于女儿十年前的高中老同学已经没啥印象了,不过当林森提示说他那时和周明宇曾经来秦家拜过一次年时,她的记忆有所触动。林森这个名字她一度是很熟悉的,女儿高二那年有次罢课闹着要转班就是因为他……顿时眉开眼笑:“哦,是你呀!记得记得。唉呀,一转眼都长成大小伙子了,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得知林森在福建当兵已经十年,是位连级军官时,秦妈妈笑得更开怀:“你在部队当干部呀!真是年轻有为。今天这么难得来我家做客,中午就在家里吃顿便饭吧。”
秦昭昭警觉妈妈的热情有异,却也不好拦着她不让她留林森吃饭。秦妈妈的盛情留客,林森不想拒绝,但口头上却不好马上一口答应:“阿姨,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会不会,吃顿便饭而已,有什么麻烦的。你要是不想留,那就是嫌阿姨家的粗茶淡饭不好吃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林森自然不能再推辞,顺水推舟地应下来:“那就麻烦阿姨了。”
说话间,秦爸爸也回来了。秦妈妈把丈夫打发在客厅里陪客人,她拉着女儿进厨房:“昭昭你来帮忙打打下手。”
秦昭昭知道妈妈根本不是真的要她打下手,而是想从她口中探听她和林森的关系。果然,一进厨房关上玻璃拉门妈妈就迫不及待地问:“昭昭哇,妈记得这个林森当年喜欢过你。现在他特意来找你,是不是还对你……”
她立即打断:“妈,您瞎说什么呀!人家都有女朋友了,过几天他就和女朋友一起去厦门,明年可能就会请老同学们喝喜酒。”
这盆冷水泼得真是彻底之极,秦妈妈满腹兴奋都打了水漂。不过既然留了客人吃饭,她还是打起精神做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
餐桌上,林森挟了一筷子红烧肉焖梅干菜和饭送下,有些感慨:“阿姨,您做的菜还是那么好吃。”
秦妈妈有些意外:“哦,你几时吃过我做的菜吗?”
“以前秦昭昭住校时经常带您炒的菜去学校吃,班上很多同学都吃过。包括我。有次就是吃的红烧肉焖梅干菜,让我吃了一大碗饭。”
有人夸自己的厨艺总是一件开心的事,秦妈妈笑着给他挟上一筷子菜:“你这么爱吃,那今天多吃一点啊。”
吃着吃着,秦妈妈终究不甘心,试探着问:“林森啊!听昭昭说你有女朋友了,她是干什么的?今天怎么没带她一起来做客呢?”
“哦,她还在上大学呢,明年才毕业。今天她和她几个老朋友一块吃火锅去了。”
怀着失望的情绪,秦妈妈不由地数落起自家女儿:“昭昭,你看看你这些同学们,大都已经结婚了或是已经找到合适的对象了,唯独你还在让父母操心。今年虚岁都二十九了……”
秦昭昭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打断她妈妈的话,“妈——”
林森一口饭菜含在嘴里,半天都没咽下去,一双眼睛惊愕得无以复加地看看秦妈妈,又看看秦昭昭。
秦爸爸打圆场:“好了,女儿不爱听的话你就少说几句吧。来,林森吃菜啊!”
林森费力地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机械地应了一声:“哦。”
秦妈妈却话一说开就刹不住车了:“我说这些还不是为她好。人家晓燕和她一般大,她的儿子都快能打酱油了,昭昭却还连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朋友都没找到。她不急我都急呀!对了林森,”她突发奇想,“你们部队有没有合适的未婚军官,你帮我家昭昭介绍一个吧?”
啪的一声——秦昭昭重重顿下手里的碗筷,满脸的又羞又恼:“妈,您说够了没有?”
性格一惯温和文静的女儿发了大脾气,秦妈妈愣了片刻后是伤心:“你还冲我发火啊!我是你妈,我说这些还不是关心你为你好。”
眼看局面闹得不可收拾,秦爸爸当机立断先把妻子拉进房去:“不好意思,林森,我和你阿姨先去说几句话,你先慢慢吃着吧。”
秦氏夫妇离开后,餐厅里安静下来,林森的声音迟疑地响起:“秦昭昭,你……和乔穆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答非所问:“刚才的事让你见笑了,我妈说的话你就当没听啊。”
他抬头看定她的眼睛,固执重复他的问题:“秦昭昭,你和乔穆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目不转睛的凝视让她觉得一阵惊惶,熟悉的惊惶。定定神,她用最冷淡的口吻地回答他:“林森,我和乔穆之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关你的事。”
这句冷淡决绝的话,像一柄锋利的刀子,把林森满腹尚未出口的话都削得支离破碎,再难成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