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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张腾远远便看见一大堆人围在聂轻娘家门前,一个个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拎着野兔走近,只听人们在议论纷纷。
“王坤这老不羞的,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没错,聂轻娘年轻貌美,知书识礼,即便瞎了眼睛也不会嫁他的。”
“对呀,人家是寡妇不错。可是,高洁贞烈,岂会为他而自毁名声。我看王坤这老色胚,脑袋被驴踢了,犯糊涂了吧。”
“嘿,要我说,他都一把年纪了,那话儿还能用吗?倘若真娶了聂轻娘,只怕让人家守活寡。”
“嘿嘿,即便能用,也用不了几天。呵呵,到时候只怕一命呜呼,死在自家床上。”
“嘻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换我的话,若能与美人一夜风流,死也值了。”
“我呸。你想得倒是挺美。也不撒一泡尿照照自个儿的样子,你配么?”
……
“王坤是谁?他想娶聂轻娘?还是个老头?”张腾听了周围的议论,起初不禁愕然。旋即他忍不住暗暗摇头,心里好笑。
这叫王坤的老家伙,也真是异想天开。凭借聂轻娘的条件,嫁什么人都行,却怎么也不会嫁给一个老头。自聂轻娘来到绥宁,登门求婚的人都踏破门槛了,也没见她答应。其中包括不少家境殷实,未曾婚配的年轻才俊。
他走进人群里,一直挤到最前面。只见聂轻娘门前整齐地停了好几辆载满东西的马车,马车外侧站了十几名健硕凶悍的庄丁。他们手拿木棍,正排成一面人墙挡着围观的人们,一脸傲色。
聂轻娘家门大开,里面传来一连串多礼婆婆的破口大骂:
“滚!给老娘滚!你这杀千刀的老不羞!竟然敢打我家小姐的注意!真是臭不要脸!老东西!拿上你的破烂玩儿,给我滚远远的!”
话音未落,几个装饰精美的锦盒被丢出门外。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戴着类似员外帽子,胡子花白的老头。一手护着脑袋,一手提起袍脚,慌不迭地从屋里面逃出来。
“好你个多礼婆婆,你个疯婆子!你等着!”老头气得须发皆张回头骂道,“你个老虔婆!真是不识好歹!”
“哎呀,你个老东西,还敢骂老娘!老娘打死你个老不修的无耻之徒!”只见多礼婆婆举着一把扫帚自老头身后追赶出来,骂咧咧道。
“拦住她,拦住她,拦住这个疯婆子!”
老头见多礼婆婆冲出来,急忙喊手下人拦住对方,自己则逃到一架马车侧旁,往门内高叫道:”聂小姐,老夫此番前来,诚心诚意,还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你个大头鬼!”多礼婆婆在门口冲老头骂道,“老东西!别再来我们家,要是敢再来,老娘把马桶里的五粮汤浇你头上!滚!快滚!给我滚!”
她一边骂着,一边将手里的扫帚向老头扔过来。
老头低头躲过飞来的扫帚,气得浑身发抖,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呸!什么多礼婆婆,什么礼师,简直是一个疯子泼妇!今天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等着,改日我要你磕头认错,后悔莫及。走,我们走!哼,真是岂有此理!”
说完,他登上了其中一辆马车,招呼手下庄丁,气冲冲地走了。
“老混蛋!老娘我等着!什么东西!我呸!”多礼婆婆双手叉腰对着老头离去的方向大骂,随后她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走近屋里,嘭地一声将大门关上。
“走啦,走啦,没什么好看的啦。”
“哎呀,这多礼婆婆生气的时候可真凶。”
“可不是,生气的多礼婆婆,可没那么多礼!”
“也怪不得人家啦,王坤那老色胚都欺负上门来了,她还跟他这种人讲什么礼数。”
“不过,话说回来,聂轻娘真的打算终身不嫁吗?那真的太可惜了。像她这种美人,别说绥宁,整个辽西郡都不见得有几个。”
“你还别说,不提她的才学,她那脸蛋,那身段,简直是万里挑一,堪称极品!据说人家本是云京名门子女,家道中落,方才沦落在我们绥宁这片穷荒僻壤。”
“是啊是啊,若非如此,我们可没这般眼福,能见到她这等尤物。今日没见到她本人,还真有点遗憾啊。”
“行了吧。聂轻娘本来就深居简出,即便偶尔出来,也是蒙着脸纱,穿着宽松的衣裙,能看的不多。”
“刚来得时候,她可不蒙脸。都是你们这些色胚,啥事也不干,整天围在人家门前打转,人家才把脸蒙上的。”
“好啦,好啦,散去吧。好像说得自己不是那种人一样。”
……
围观的人们在聂轻娘门前交谈了一阵子,见大门依旧禁闭,最终一个个摇头叹气,遗憾地离去。
张腾拎着野兔站在原地,等周围的人全部散去之后,他才走上前,轻轻地敲着门,唤道:“多礼婆婆,是我,张腾。开开门!”
这时,原本禁闭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多礼婆婆走出来,见是张腾,马上笑逐颜开。她说道:”原来是弈云啊,快进来吧。“
张腾将手里的几只野兔递给她,说道:”婆婆,给!这是弈云一点点心意,请您收下。”
只见多礼婆婆没接野兔,而是推回去,一脸慈祥地对张腾道:“你这孩子啊,婆婆叫你不用送了,你还送,真是的。前天你送来的鱼儿都还没吃完呢,怎么又送野兔过来。我和小姐就两个人,吃不了多少,你拿回去吧。”
张腾再次将野兔送到多礼婆婆面前,说道:“不,婆婆,你就收下吧。我家里还有,若是你们吃不完,可以给来这上课的学生们加菜,增加一点营养。”
“学生们年纪都还小,吃不了那么多。况且最近绥宁镇有些不安宁,小姐考虑到学生们的安全,已经减少课时了。孩子们早早地回去,不再留在塾里吃晚饭了。“多礼婆婆再次推辞道。
张腾将野兔塞到多礼婆婆手里,坚决地道:”今日这野兔已经送来了,不便再拿回去。你们吃不完可以腌制起来,日后再吃。下次我送少点便是了。”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这一回婆婆就暂且收下了。下一回就别再送了,婆婆不缺。”多礼婆婆拗不过张腾,最终收下了。
张腾舒了口气,总算将东西送出去了,真的不容易。
其实,他知道这也算了礼仪的一部分。在收授礼物时,不能立马接下,要推辞再三,才不显得贪心与粗俗。
“好了,婆婆,我家里还有别的事情,我先告辞了,日后再登门拜访。”张腾说着,向多礼婆婆抱拳行了一礼,打算尽快离去。
要知道与多礼婆婆打交道,可没这么简单。
因为多礼婆婆,之所以被称为“多礼婆婆”,是真的非常讲礼仪。
这里犹如华夏古代一般衍生各种礼仪,繁琐复杂,极为让人头大。尤其像张腾这个现代灵魂的家伙,一直缺失很多礼仪修养。面对多礼婆婆,那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多礼婆婆有个人尽皆知的怪癖。则与她交流的人必须非常有礼,而且行礼时,每个礼仪动作必须不能有丝毫差错。倘若有一丁点儿不规范,她就会上来一大通说教与数落。
与她同辈的人还好一点,她并不会过分计较。但是比她小的后辈,如果见她行礼不对,定然是被逼着将礼仪做好为止。否则,即便你逃到家里去,她也会找上门跟你说教,一直在你耳边叨念个不停。
当然,多礼婆婆刚来的时候,许多人是对她这样的做法不以为然的。甚至将她的说教当作笑话,丝毫不理会。
可是,不久他们就后悔了。
多礼婆婆可不是等闲之辈,她找上村里的村长,族里的族老,庄里的庄主,给他们反应,给他们说教。被烦得不行的村长,族老,庄主,自然将祸水东引,让此前招惹多礼婆婆的家伙出来挨训。
故此,认识多礼婆婆的晚辈,都对多礼婆婆畏惧不已,无人敢不尊重,无人敢不以为然。即便是路上偶遇多礼婆婆,后辈也是一个个胆颤心惊,如临大敌,礼数不敢有半点差错。
张腾为多礼婆婆所救,又在其家中住了一阵子,自然是与多礼婆婆相熟。同时,也因此承蒙多礼婆婆更多的“关照”。
自他伤好以后,多礼婆婆总是隔三差四地叫他学各种礼仪。
先是最基本的立容、行容、跪容,坐容。然后是揖礼,什么长揖、天揖、时揖、土揖。还有什么综合礼仪,像再拜,一礼三拜,袖手等等。简直繁琐无比,让人绝望。
不过,张腾记忆力极好,看什么都几乎过目不忘。学起礼仪来,倒也挺快。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
哪怕他记得所有多礼婆婆教的礼仪,但是做起来未免有许多不到位之处。为此,他受了多礼婆婆不少的数落与“特殊训练”。
话说回来,对于张腾这个学生,多礼婆婆是最为满意的一个。
这也使她决心将毕生学到的礼仪,全部教授给张腾。像什么贵族宴席礼仪,奉茶礼仪,甚至皇家出巡,皇家祭祀,皇家鼎食,包括礼乐类型都要教。
这可苦了张腾,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每次登门几乎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几乎要崩溃。
最终还是聂轻娘发话,让多礼婆婆尽量教些日常礼仪,别的就让张腾大概知晓一下便可。张腾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乡村孩童,又不曾学武,教授那些东西为之过早不说,又毫无用武之地。
对于聂轻娘的话,多礼婆婆自然是听从,也果真消停下来,不再教张腾皇家礼乐,让张腾省却许多折磨。
不过,多礼婆婆私底里依然有自己的一点点想法。
她总觉得时常在面前晃悠的小家伙,多少异于别人,来日或许有所出息。她所教的东西,说不准有天给他派上用场。因此,她还是将世家贵族的日常礼仪教授给他,逼着他学习透彻,熟练无比方才罢休。
再说张腾这边想尽快离去,可多礼婆婆像看透他心思一般,一点儿也不让他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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