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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匆忙去了,片刻果然就搬了两个暖炉进来,放在阿秀书桌旁边,一左一右。幼春呆呆看着,阿秀未曾出声,她便也只好也不做声。
侍卫们放好了,便问道:“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阿秀说道:“劳烦了,出去罢。”侍卫们便才又出去。这边上阿秀说道:“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这边。”幼春答应一声,终于迈步过来,阿秀似笑非笑看她,说道:“冷么?瞧这脸竟更白了些。”幼春说道:“不冷的,大人。”阿秀说道:“她们真真粗心,只拿了这衣裳来顶什么用?你竟也不会吱声的?倘若我不说,你倒要冻死了也不说一声么?”
幼春摇摇头,说道:“我自己也有夹袄……先前也……都这么穿的,不怎地冷。”
起先不习惯时候,是冷的要命,冷的哆嗦,几乎被那团冰寒窒息而死,慢慢地却习惯了,纵然是只穿两件薄薄单衣,也不觉得怎样,顶多就东跑跑西窜窜跺脚搓手的取暖罢了。
原来,并不是富贵人家怕冷,是以每每轻裘大衣的装饰裹束,而穷人就不怕冷,单衣夹袄就能过冬……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惯与不惯,熬不过的,便只能冻死。
幼春还记得,那同自己一样抱着膝缩头躲在破庙檐下的老人,白日里还烤着火同自己说话儿,笑的豁牙都颤颤的,到了平明,却一头歪了过去倒在地上,再也叫不醒。
幼春低着头,念及往事,眼睛忍不住便又微微湿润,阿秀见她说话时候郁郁的,便低着头打量她神色,只望不清楚,隐隐见她垂着眼睫,似是个想心事有些难过的模样儿。
幼春想了会,觉得不是地方,便眨了眨眼,把泪逼了回去,就抬头来看阿秀,阿秀见她眨动眼睛,便知道她要动作,就先也抬起头来,反看向旁边去。幼春看了眼阿秀,见他并没留心自己,才松口气。
阿秀眼珠儿悄悄一转,便看到幼春微微松口气的模样,心头也不知是何滋味,便说道:“你过来我这边。”幼春说道:“大人,你有何吩咐么?……我能听到。”仍旧站着不动。
阿秀啼笑皆非,说道:“这里有暖炉!你当我要如何?”
幼春略不好意思,便蹭了过来,靠在暖炉边上,暖气烘烤着,幼春慢慢地舒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淡淡受用神色。
阿秀就说道:“别总是好心当歹意的,就说先前,我进去,不过是想看你洗的如何……你这样瘦巴巴好无趣味的小小孩子,又有什么可避嫌的?也太怕羞了点儿,还大胆泼湿了我的衫子,你说,我该怎么罚你的好?”
幼春正放心烤火,时不时搓搓手,脸色微微地恢复了点儿红润,听阿秀说,那红便越盛,也不敢看他,只望着炉子,窘着说道:“大人突然进去,吓了我一跳,因此……有些不适应,一时冒犯了大人……大人若要罚我,我也无话说,只受着便是了。”
阿秀便笑,说道:“哼,你倒是机灵。”说了两句,见幼春只盯着火,好似应付自己一般,他便没了趣味,就不理幼春,只把自己先前看的账簿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来,又慢慢地翻看。
幼春听着身边儿不时哗啦哗啦翻书的声响,才抬头来,见阿秀正低头仔细看书,她也放了心,先前是站着,后来便蹲下来,靠在火边儿上,不时伸手烘一烘双手,把那热热的手捂在脸上耳朵上,很是受用。
阿秀翻了会儿,就斜了眼睛看上一两眼,见幼春蹲在炉子边儿上,笑呵呵地,露出一种天真笑容来,心里只觉异样,却并不难受。
他自见了幼春开始,她在他跟前,从来都是小心谨慎,不多言,不多笑,连表情都吝啬多做一个,通常就只是低着头,板着脸,一副少年老成之态……像是现在这样天真烂漫的甜美笑容,却不多见,阿秀只记得,先前她见了那个陶家长女,才一时失态……
两个一个翻书,一个烤火,过了片刻,外面侍卫进来,行礼说道:“大人,内院的侍女前来,说是奉大人命,送了诸多衣物前来。”
幼春自他进来之时,就跳着站起来。阿秀看她一眼,便说道:“知道了,叫她们拿进来罢。”那侍卫遵命,转身要出去,阿秀忽地说道:“等等……把衣物接进来便是了,叫她们回去,不必进来了。”侍卫答应了,便转身出去。
片刻,两侍卫便捧了木盘进来,却是两个盘子,一个里头放了件儿羊皮毛儿的裘衣,雪白的毛儿仿佛白色云朵一般,看起来便柔软又暖,边儿上是两顶靛青色的帽子,干净巾子,另一个则放了双小小的新靴子,并厚袜子之类。
侍卫们将东西放下,说道:“回公子,那丫鬟说,因不曾丈量过春哥儿穿多大的鞋袜,因此匆忙只选了这些,倘若有不合适的,就请公子恕罪,她们再弄些来。”阿秀点头。侍卫便退下了。
阿秀探手,翻了翻那些衣物之类,就看幼春,幼春正怔怔看着呢。阿秀便笑说道:“春儿,快拿过去,试试看合身与否?”
幼春说道:“大人……”阿秀就笑说道:“你不会?要不要我来帮忙?”幼春打了个哆嗦,说道:“大人,我即刻去换了便是。”便上前来,将东西抱住,那羊皮毛儿的裘衣有些厚,蹭在脸上,软软地很是舒服,只东西多了些,幼春便抱住裘衣同毛巾子,把帽子堆在上面,又想抓那些鞋子袜子,怎奈她小人儿手短,慌张里也不得其法,因此抱也抱不过来,哪里能捉到,抓住这个,丢了那个……着实滑稽,阿秀看的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笑道:“你这小小呆子!这是在做什么?旁边便是内屋,你就一件一件儿的拿又如何?难道我会抢你的?”
幼春早羞得满脸通红,闻言便丢了鞋子袜子,只抱着衣裳跟毛巾子飞跑了进去,将东西放下,鼓足勇气又跑出来,见阿秀笑声更高,幼春鼓着嘴,只不看他,飞快地把鞋袜跟掉落地上的帽子也捡了起来,便又跑进去。
幼春涨红着脸站定了,想到方才阿秀笑的厉害那样,又不能高声说什么,就只好赌气地跺了跺脚,摸摸脸,果然红的非常。
她到门口上,扒在门边儿而上偷偷向外看,却见阿秀已经停了笑,正全神贯注地看那些账簿呢。幼春便放心,重回了里面,把个屏风向外拉了出来挡住门口,自己就把东西又抱过去堆好了,才将外裳脱了,便先把那箭羊羔皮毛的裘衣套上,刚一上身,顿时感觉身子如被一团儿火围住了一般,幼春忍不住轻轻地舒了口气。
重新把些旧鞋袜也换了,那袜子鞋虽然不是丈量过的,竟难得差不多……只有一点点大、差半个脚趾而已,幼春得了新东西,已经是欢喜不迭,哪里还能挑剔的?因此大就大点罢了。
她将原先抹额——便是景风撕下的领巾上所成的,解了下来,放在桌上,便拿那毛巾,细细地把头发擦了一遍,因外头阿秀也不叫她……鸦雀无声的,她便放心而为,一直到头发都差不多干了,才放了毛巾,又重新把那抹额给围了系好,摸了摸额心已被遮住,才又取了帽子来,端端正正戴好。
因前头沐浴之时被阿秀闯入,幼春穿的匆忙,此刻也便重新把那衣裳给整理了一遍,摸了摸身上软软地,大概是因为套了那裘衣的缘故,一时又欢喜起来。
幼春正弄好了,外面阿秀扬声叫道:“怎么还不出来?我要进去啦。”幼春急忙跑出去,见阿秀却只是说说而已,此人还在安静翻看书册,旁边却已经堆了大概有十几本,也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也不知是看过了的或没看的……连她出来了都没看一眼。大概是心血来潮想到了她,便叫一声罢了。
幼春就向前,行了个礼,说道:“大人,我出来啦,有何事吩咐?”阿秀微微抬眸看了眼,点点头,说道:“像样多了。”
幼春见他好似没事,心不在焉地,就不打扰他,只垂手站在桌边儿上,时不时地就扫一眼过去。
阿秀又翻看了会儿,才嘀咕说道:“这倒有点意思了,不过小三也不帮手,看了这半天,直看的我头也晕了……”便把看着那本往旁边一扔,不料那簿子便贴着桌子滑了下去,阿秀手忙脚乱要去取,不料又碰到了在桌子边儿的书册,十几本册子便“啪啦啦”发声,唯恐天下不乱般纷纷跌在地上,便搅在一起。
阿秀目瞪口呆,一时不能动作。幼春见状,急忙弯腰去捡起来,目光一动,却见有几本就敞开着,里头写写画画,纷繁复杂,记载着诸多的数目。
幼春看了一眼,便将册子一一合上,耳畔听到阿秀“啊”地叫了声,幼春奇怪地看他一眼,见他望着这边,有些发怔,幼春不明白是何意,就把剩下几本也拿起来,整整齐齐叠在一起,恭恭敬敬都放在桌上。
阿秀愁眉看着她动作,说道:“哎呀,糟糕了……”就打量那些册子,很是痛苦之态。
幼春忍了忍,终于问道:“大人,是怎么了?”阿秀说道:“哎哎,帮了倒忙的小家伙。”幼春一怔,忐忑道:“大人……我……我做错了什么?”
阿秀叹说道:“方才我偶然翻到那一页,刚觉得那些记录有些不妥……才想喘口气再看的,如今合上了,又同先前这些堆在一起,我也不知是哪一本,哪一页了。”
幼春听了这个,缓缓地松了口气,竟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阿秀奇道:“你笑什么?”
幼春笑眯眯地,也不回答,靠近了桌边,小手拨拉了两下,便从那十几本中取了一本书出来,将皮儿又看了看,便翻了开去。
阿秀不知她要如何,便只看着,幼春翻了几页,匆匆看过,竟全无视阿秀,阿秀见她细看这些账簿……都是官府内的机密,本是要阻止的,然而见她聚精会神的,竟无法开口制止……
如此过了片刻,幼春翻了大约有五六页儿,终于停了手,展颜一笑,说道:“大人,是这里了。”
阿秀骤惊,慢慢看了幼春一眼,便将那册子接了过去,低头看了会儿,眉头微皱,又细细地看了一遍,眼睛略眯起来,盯着幼春问道:“你……怎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我这个名字真是晦涩呀,哈哈。么么大家,今天基本上……就这一章哦,囧趴,于是不要等了哈,嗯嗯,赶紧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