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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大多数地方早已雪融冰消,草木萌出新芽,更有许多性急的花,迎着料峭的春风抖开娇嫩的花瓣。
但在与邻国接壤的东北一带,却仍是白雪皑皑的银霜世界。
宽阔的江水从群山中淌出,厚厚的冰层下,蕴藏着无限生机。
两侧蜿蜒的河岸上满是碎石,碎石上覆盖的积雪间散落着各色蹄爪痕迹,表示偶尔会有附近的动物出来饮水。
还未到达目的地,安格就撤去妖力屏障,也是提前打招呼的意思。
不多时,大江的一处冰层咔嚓碎裂,一颗毛茸茸的虎头顶着浮冰钻出,嘴里还叼着条奋力甩尾的肥鱼。
它仰头吞下大鱼,咧开嘴冲天上的白狼吼了声,然后加快大爪子刨水的速度,不多时,便上了岸。
这是一只体格健壮的成年东北虎,黑橘交加的皮毛十分厚实,能轻而易举地挡住北方的寒风和暴雪。
它的身长近三米,四肢着地时也有一米多高,赫然便是传说中的狰狞巨兽。
东北虎把自己甩成一只滚筒洗衣机,细碎的水花飞溅,不多时,就干了。
“来了老弟?”它口吐人言。
很少有大妖能精确地说出自己的生辰年月,所以大多凭实力排行。
它们打了许多年也没个明确的胜负,便相互之间各自称“哥”。
只不过安格寡言,难免吃亏,年岁久了,认识它们的都渐渐被东北虎洗脑,觉得白狼大概就是二弟……
反正光看面相,东北虎确实长得有点着急。
白狼并不落地,言简意赅道:“打一场!”
东北虎的眼珠子闪闪发亮,当即足下发力,一蹦蹿起来十多米高,在半空中和白狼撕咬在一处。
两只成年大妖的气势惊人,撞在一起的瞬间便爆开一圈气浪,高高的松林整齐地向后仰去,下方的冰盖像被炸开一样,贴着地皮纷纷掀了个底朝天,露出下面经年不化的黑色冻土层。
山在抖,地在震,连混着冰碴的河水,也溅起浪花。
刹那间,猛兽的嘶吼响彻雪林冰原,周遭的飞禽走兽皆瑟瑟发抖。
有只出来觅食的兔子被吓破了胆,抖着耳朵掉头就跑,结果慌乱中迷失方向,一脑袋扎在树干上不动了。
它被吓死了。
一狼一虎一打就是一整天,最后东北虎先一步力竭,肚皮朝天躺在面目全非的地上喘粗气。
“能,能耐了啊……”
若在以前,即便能分胜负,也要几天之后了。
白狼还能站着,可一身皮毛也是东一缕西一道,鲜血顺着毛发吧嗒吧嗒直往下淌。
疼确实是疼的,但心里畅快,躁动了多日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些。
这一带的空气中富含水属性灵气,非常有利于恢复伤势,白狼选了个略干净些的地方趴下,舔了舔带血的毛,又吞了颗培元丹,然后满身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东北虎瞧了它一眼,也不说话,就是维持着原地挺尸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啊~”
好兄弟,见面分一半。
白狼甩了一颗出去,白玉似的药丸精准落入虎口。
这次云鸿出门前又搓了一罐培元丹,走时全带上了,准备在稍后的拍卖会上交换点东西,也给了它不少。
东北虎吧嗒吧嗒嚼了,末了还添嘴抹舌道:“这味儿正啊。”
人类吧,别的不说,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是真能鼓捣。
原地休息片刻,白狼低头看了焕然一新的毛发上黏着的血痂和碎肉,皱了皱眉,又下河去洗澡。
东北虎翻了个身,舔了舔大爪子上的肉垫,“啧,大老爷们儿的瞎讲究。”
话音未落,就被白了一眼。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东北虎张嘴打了个哈欠,粉嫩的舌头舔舔胡须,索性也下河去了。
“咋地,还没拿下啊?”
大妖得道后,仍会保留部分本性,比如说发情期。
狼是每年的12月到2月,有时候也会根据特殊情况提前或延后。发情期的雄兽精力会格外旺盛,格外好斗,为的就是向配偶展示自己的力量和皮毛。
不过狼是忠贞的动物,只要认定的伴侣还活着,基本不会选择第二个。
之前这位意中人一直下落不明,白狼就一直“性致缺缺”,可如今身份确定,不该老房子着火么?都三月了还这么暴躁,可见是还没得偿所愿。
白狼的蓝眼睛黯淡了下,没做声。
虎的发情时间跟狼差不多,最近一直没闲着,整天跨河去对面林子里勾搭母老虎,奈何一直未果,还经常被咬。
“爷们儿就得主动点儿!”东北虎惬意地泡着冰澡,厚实的绒毛浮在水面上,水草一样飘动着,“看中了就上,碰见个合适的对象不容易!”
有得必有失,大妖修为越深,越难诞下子嗣,寻常同类也很难承受孕育大妖后代所需要的能量。
而东北虎的毕生理想就是找头合适的母老虎,结结实实下一窝崽子。
只是如今灵气稀薄,希望越发渺茫。
白狼斜了它一眼,虽一言不发,却从鼻孔中挤出一声嗤笑。
说得跟真的似的,身上也没少被母老虎挠……
河水渐渐被泡开的血污染红,白狼重新上岸把自己甩干,变回夹克青年,声音稍显郁闷地道:“他不记得前世了。”
就连自己在他眼前跟狐官打架,他也没表现出太大兴趣。
安格不太明白。
这么强大又美丽的雄兽,哪儿找去!
“那完犊子了。”东北虎变成炸着寸头的光膀子大汉,闻言一拍巴掌,干脆利落地下结论。
安格:“……”
安格两道眉毛拧得死紧,好像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一样,往他胯/下一溜,“穿上衣服!”
甩来甩去,成何体统!
光说化人形,多少年了,连点人样都没有。
东北虎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即叉着腰晃了晃,得意洋洋道:“大不大?叫爸爸!”
“庞啸。”安格平静道。
“干哈?”大汉茫然。
“把培元丹吐出来。”
“……来,老哥给你支个招儿!”
人名为庞啸的东北虎麻溜儿变出一条裤子,热情地拉着安格在河边坐下,一张嘴仍然很欠打,“不是我说,老弟你这事儿是真难办……”
本来搅基的就少,少就少吧,你找头狼不好吗?非去找人。
你说人家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突然有头狼蹦出来说,大兄弟,搅基不?
搁谁谁受得了?
安格:“……”
安格撸袖子,黑着脸道:“打一架。”
几天后,望燕台。
鼻青脸肿的庞啸看着那边长身玉立的青年,忍不住就想吹流氓哨。
这小伙儿正经挺带劲呐!
安格现在就很烦他,“看屁看!”
庞啸啧了声,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撑着腿一抖一抖的,“你直接把人拴裤腰带上得了呗!”
安格黑着脸把他胳膊甩下去,大步流星往前走。
庞啸屁颠儿跟着,眼睁睁看着他的表情多云转晴,虽然没明摆着笑出来,但估计这厮心里都乐开花了。
啧啧,死闷骚。
稀罕人家就得明白说出来,光在自己心里憋着算个球!
那边云鸿见安格带着个陌生青年走过来,两只眼睛又圆又大又亮,约莫应该是之前提到过的东北虎。
他的身材十分高大,比安格还要高出小半头,更兼虎背熊腰,走起来活像一堵墙,所到之处人人退避。
春寒料峭的时节,他就只穿了件虎纹线衫,肌肉块撑得鼓鼓囊囊,相较之下,安格显得尤为文雅。
云鸿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曾看过的大猫形象,就有那么一丢丢手痒。
说起来,我还没撸过老虎呢。
有几个人会不爱猫猫呢?
只是……这脸上跟砸翻了酱缸似的几个意思?
“你们遇袭了?”
安格:“……”
庞啸就杠铃般的笑开了,“谁敢惹我们呐,就切磋了下,你是小云道长吧?头回见,老哥也没啥好表示的,这个你拿去吃,管够!”
说着,就往云鸿怀里塞了个大包袱。
如今云鸿的嗅觉分外敏锐,都不用打开看,就能闻到野山参独有的浓郁香气。
他曾去过不少药店,之前潼关也帮忙搜罗了不少药材,其中就有人参,却从没遇到过这样年份久远、富有灵气的。
这么一大包换算下来,都够在望燕台外环换套别墅了。
云鸿刚要说不要,就见庞啸眼睛都竖起来了,梗着脖子道:“都不是外银,别整那些没用的啊,咱不兴那一套。就土特产,你要过意不去,就胡乱整点儿培元丹啥的回礼就完了。”
虎啸山林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嗓门忒大,云鸿就觉得耳朵嗡嗡的,下意识后退两步。
安格捏了捏眉心,冲满脸懵逼的云鸿点了点头,声音中满是疲惫,显然对这个二货也没什么招儿。
“拿着吧,他不缺这个。”
早年庞啸就是意外啃了一株人参精才开启灵智,踏上了修行之路,自此之后,分外喜欢囤积老山参。
至于培元丹什么的,给不给再说。
他都这么说了,云鸿也不再坚持。
左右对修士而言,这类东西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大宝贝。
“那我就不客气了,”云鸿痛快收下包袱,顺手摸出来一小包培元丹递过去,“回礼。”
庞啸一怔,大笑着接过,蒲扇般的大手噼里啪啦往云鸿肩膀上拍,“行,是个痛快人儿!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我们那块儿产药材,有啥需要就说,人参、鹿茸……”
安格伸过去一根手指,轻轻巧巧把他的大手从云鸿肩头挑开,眼睛轻飘飘往他下三路一瞟,“虎鞭。”
又对云鸿认真道:“我听说虎骨泡酒很好,你放心,回头他死了,我第一时间给你拆出来。”
云鸿:“……”
庞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