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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吧!”景飒回过身,对街道一处高墙,朗声道。
高墙上掠下一个鸦青色的身影,手持“天罡剑”,正是邓周。
邓周肩膀宽阔,身型颀长健硕,对景飒的单薄瘦弱很是不屑,围着她转了一圈,“你就是景飒?”
“小公爷跟了我一路,就是问这个问题?”
“那就跟我走吧。”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邓周忽然伸手扣住景飒的手腕,拽住她就往邓国公府而去。
景飒没有躲,也没有挣扎,邓国公邓英是出了名的直脾气,虽然大晟定都京城后,这位老国公就不太管事了,不然,他就该和镇国公金赤宏势均力敌了。
由邓英教养出来的孙子,大概也是个不拐弯的性子,看来今日的邓国公府之行,是无可避免了。
与权臣府邸的花团锦簇不一样,邓国公府简约质朴,护卫仆从井然有序。
老管家迎上前来,“孙少爷回来了,这位是?”
邓周朝他一笑,将手里的“天罡剑”扔给他:“一会告诉你,祖父在哪?”
老管家伸手接剑,手上功夫不弱,“老爷在校场。”
“安叔,晚上让厨房加两个菜,起一坛祖父的藏酒,我想,他晚上会喝两杯。”邓周吩咐道。
“是!”老管家应道,抬眼飞快地在景飒身上扫了一遍。
那是景飒第一次见到邓国公。
邓英是嫡长子,景飒的母亲邓姿是幺女,他俩年纪差了近二十岁,如今的邓英已逾六旬,英雄迟暮,历经儿女的离开,饱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驰骋疆场一辈子的老国公已尽显老态,徒留一双看尽世态炎凉双眸,如漆黑不见底的深潭,迫得人步步退却。
“景家的丫头?”
景飒拱手行了一江湖礼,“晚辈景飒!”
小丫头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邓英很有好感,“听说你在景家赢了景怀山。”
邓科那小子回来把这表姑娘夸得天上有人间无的。
“嗯。”景飒应了一个字,也没什么好谦虚的。
“可有胆量与老夫比一回?”
“不要。”景飒直接拒绝,最不愿意与自持身份又不服输的长辈动手,不能下狠手,不能赢得太轻松,要为对方留足颜面,不能输得太容易,显得你没尽全力,看不起对方,邓英一把年纪了,要是有个好歹,她可不好交待,“跟您比,我会有压力,若国公爷想看我的功夫,让小公爷跟我比如何?”
“什么国公爷,小公爷的,绕得我头晕,”邓英吹吹胡子,“臭小子,跟她比,若敢留手,定叫你好看。”
“是!”
邓周站上擂台,朝景飒揖手行礼。
“刀剑无眼,适才在‘福玉楼’我也见过你的刀法,不如咱们就单比拳脚吧。”
“请!”景飒拱手还了一礼。
“我内功属阳,修炼‘浑阳罡气’,你小心。”邓周彬彬有礼。
“臭小子,动手,废话那么多。”邓英叫道。
邓周算是景飒值得一提的少年对手,根基扎实,根骨俱佳,内功深厚,拳路刚猛,阳光大气,光明磊落,他的功夫应该不会比金牧差太远,不足的只是实践与阅历,这都是可以慢慢累积的。
若是一拳一拳慢慢打,两百招之内,景飒都难以取胜。
比力气,可不是景飒的强项。
与邓周对完一掌后,景飒凌空旋身后退,落地之后,蹲身着力,运力至指尖,再旋身攻向邓周,对接到景飒时,景飒左手象是条灵活的蛇,迅速剪住邓周的右手,邓周一惊,接着,景飒的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抵住他胸口膻中穴,邓周立即感到一股极清凉的气流涌入,十分舒服,那股气流瞬间就钻进四肢百骸里,然后,景飒被邓周身上的‘浑阳罡气’弹开,后退数步,单膝跪地,唇边溢出一缕血丝。
“‘三阴真气’!”邓英失口叫道。
“你……”邓周欲上前扶景飒。
“周儿,别碰她!”
景飒面色难看,盘膝坐了下来。
邓周只觉得浑身舒畅,经脉中的滞涩一扫而空。
“浑阳罡气”共有七层,邓周已经练至四层,邓家最厉害的一任家主,只练到第六层,祖父也只练到第五层,再无进益,邓周是历年来邓家天赋最高的一个,弱冠之龄已达第四层,祖父说,到了第四层就是一个瓶颈,祖父就是在这第四层停留了二十年之久。
内功讲求的是日积月累,要么就是好好用功修习,要么就是阴阳互补,若要短期内有所突破,必需要有修炼纯阴内功的高手相助。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景飒睁开眼,入眼的就是一老一少两张脸。
“丫头,怎么样?”邓英问。
邓周扶着她,站起来。
景飒一笑,“无妨。”
邓英捻须颔首,叫了一声:“周儿!”
邓周站定身子,撩起衣摆,双膝跪地,双手揖于额前,额头触地,行大礼:“侄儿邓周,见过姑姑,多谢姑姑相助。”
“使不得,小公爷……”
“还叫什么小公爷,他是小辈。”邓英打断她。
“平昭侯府这不还没认我嘛……”
“别跟我提平昭侯府,景怀山那老小子,一府里的污遭事,你若在平昭侯府住得不舒坦,只管搬到国公府里来,你放心,府中就咱爷俩,没人给你立规矩。”
“国公爷……”
“你叫我什么?”
景飒轻笑摇头,跪地也行了大礼:“侄女景飒,见过舅父!”
“欸!”邓英脆声应道,亲手将景飒扶起,“周儿,让厨房加菜,叫你安叔开坛好酒。”
“还要您吩咐?!我已经交待安叔了。”
邓英咯咯笑着,“差个人去叫慎儿,晚上咱爷四个好好喝几杯。”
“我这就去。”
在邓家祠堂上香的时候,景飒忽然就明白了,邓姿想为女儿争得皇室婚约的深意,皇室门庭,近一步是险,退一步也险,黑底金漆的牌位,一排又一排,不足二十年,邓家一个个活生生的儿郎,成为一块又一块冰冷的牌位,或许邓姿想由她而始,能不能由她的女儿而终呢。
邓周记忆中,祖父自五叔战死后已经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五叔是祖父最小的儿子,祖父对他寄予厚望,他年轻的五叔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四岁,埋骨异乡,那年邓周只有六岁,他清楚地记得祖父坐在屋檐下,望着灰暗的天,无声地哭泣,悲凉的眼泪,那样无法言喻的伤痛,远比嘶哑哭喊更加令人难过。
邓周给景飒的酒杯斟满酒,“姑,侄儿敬您一杯。”
“别,”景飒按住酒杯,“我真喝不了烈酒。”
“没事,醉了,我背您回去。”
“对,一会儿背她回去。”邓英喝了不少,满是皱纹的脸已经泛起红潮,思索着,“‘三阴真气’,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看到。”
“什么‘三阴真气’?”景慎问,好像错过了什么。
“祖父以前还见过?”邓周问。
邓英点头,“见过一次,那也是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呀!”
“比我母亲呢?”景慎问。
“姿儿比那个女子,不及万一呀。”邓英再饮一口酒。
“舅父说的是陆善。”景飒接口。“她是前晋楚王妃。”
“姑姑识得?”
“‘三阴真气’乃我‘逍遥阁’绝学,修习此内功者必是女子,迄今学有所成者,只有她与我。”
“你五叔与前晋楚王高凌相识,结识时并未表明身份,他们以武会友,彼此欣赏。”邓英饮尽杯中酒,“因是如此,即使你五叔身死,也在朝中引人非议。”
“诸侯上将之争,其实与江湖高手切磋无甚差别。”景飒道。
邓英抬眼看她。
“江湖高手比功法,论武艺,对手,往往也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沙场战场比兵法,论谋略,各为其主,只是立场不同,志趣相投,引为知己又有何不可呢?”
两位将门公子,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家国天下,邓英戎马一生,自是不能活得自在潇洒。
看着三人投来的目光,景飒笑了两声,“我是江湖人,你们就当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来一起干一杯吧!”邓周举着酒杯,高声道。
“来——”
“干——”
仓促间,景飒错端酒杯,将一杯烈酒饮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