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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案16年当噩运来敲门》
(TJN记者曹正贤)金宇植可能对大多数人而言都很陌生,但这个名字曾经在轰动一时的千禧案中出现过。
今天我尝试用另一个角度,为你展开他已经过去的35年人生。
1981年2月的一天,金慧玉诞下一名男婴,这是她和丈夫金泰三的第二个儿子,取名金宇顺。因为金泰三做着海员的工作,小儿子的名字寓意这靠海吃饭的一家四口未来风调雨顺。
当年6月,金泰三在一次出海时遭遇事故罹患潜水夫病,不得不停止海上工作,转岗到船务公司从事文职工作,并得到了一些工伤补偿款。可到了年底,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船方以无法从事工作为由将其解聘。
虽然得到一笔遣散费,但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孩子,一家四口的开销不小、生活压力很大。再加上补偿款大部分被用来为金泰三治病,很快这个家庭就入不敷出,生活陷入窘迫。
金泰三生病后,整个人的精神颓废,即使病情好转后也不愿外出工作。妻子金慧玉不愿两个孩子跟着挨饿,选择了外出工作贴补家用。幸运的是,当时还初出茅庐、现而今已是国际品牌的Nick刚在H国开设制鞋工厂,需要大量手工精巧的妇女,她隐瞒自己尚在哺乳期的情况,一轮面试就留在工厂,成为第一代制鞋女工。
两年过去,因为妻子金慧玉工作稳定、勤俭持家,金家的财务状况慢慢好转,至少已经脱离赤贫。
此时,丈夫金泰三的老同事出现,介绍他一份工作:在几人合营的一家汽车修理场为人修理汽车。虽然得到妻子大力支持,但汽车修理厂的同事玩票的态度与他的认真谨慎大相径庭,又因为金泰三大病初愈,重新回到工作环境中表现出了极大不适应。
几个月磨合下来,他萌生了自己单干的念头。
金慧玉到处借钱,借遍了工厂姐妹,加上自己节省下来的家用才筹得一小笔资金。当她回到家,看到金泰三还在为工作的事儿一蹶不振,便从包里掏出钱,讲了李退溪的故事鼓励他。金泰三深受感动,当下决定重新振作,开了一家小型汽配厂。
当时我国正值经济发展,国产车销量猛增,修理厂的生意不错,这一家的经济条件又回到小康水平。金泰三为了感谢妻子的支持,想把小儿子的名字改成“慧植”,然而妻子金慧玉提议改成“宇植”,希望他将来能成为李滉一样的贤者。
为了大儿子金志顺入学考量,夫妻俩计划全家搬到内陆城市。
金慧玉的工厂姐妹,介绍她一套房子,位于河滨县附近的一处住宅——梨花公寓。这是两幢红色砖墙的板楼,楼间有小型花园和不错的绿化,最让夫妻俩满意的是,公寓临近大姜市富田中学。
虽然公寓已基本售罄,但403、404两户仍空置着。由于朝向不佳,门牌号也不吉利,所以挂牌价格很低。
夫妻俩思忖良久,最终决定卖掉老宅,举家搬来。
1992年夏天,金泰三一家人顺利搬进新居,从局促的公寓搬到新家,不仅夫妻俩、孩子们也非常开心,他们吵吵嚷嚷地计划着要睡哪里、在哪间房子读书、在哪里玩游戏。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噩运将来敲门。
1995年高考前,大儿子志顺希望在考试前去父亲的汽配厂,陪着父亲工作一天。原本也计划同去的金慧玉和小儿子宇植因为参加聚会,留在了大姜。
周日一早,父子俩便带着金慧玉准备的便当上路,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
中午的时候,金慧玉和金宇植还沉浸在友人聚餐的快乐中。下午母子二人到菜市场购买了丰盛的食材,准备做一顿大餐,为志顺的高考加油打气。
一回到梨花公寓,两人就看到家门前站着两位警察,向她们公布了金泰三和金志顺在途中遭遇车祸,双双离世的消息。金慧玉一时无法接受,在楼道里嚎啕大哭起来。等冷静下来,她把金宇植安顿给邻居,前往警察局认尸。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恍惚,甚至差点忘了去邻居家接金宇植。
在为父子二人治丧后的一年时间里,金慧玉几乎每天都躲在家,她家门窗紧闭,全没有人气。
金宇植在学校的日子也不好过,19世纪末的H国,正值校园排挤、校园霸凌高发时期,同学们以“命硬”、“八字不好”、“克死父兄”等一系列言语攻击他。自从丈夫和大儿子殒命,母亲金慧玉一直悲恸度日、意志消沉,整天沉浸在丧失亲人的痛苦中,全不顾及他。
他每天早上醒来都能发现母亲刚哭过,等放学的时候又听到邻居说她哭了一天,虽然到家就有现成的饭菜,但母亲已不与他同席吃饭,避着他在房间里偷偷难过。这样,他就更不想讲出学校遭遇为母亲增加烦恼,独自忍耐下来。
当地政府为了安置汽配厂的员工,安排了机构人员入驻厂内进行运营,同时给了这个家庭几百万的买断费用。母亲的精神状态严重恶化,长期悲恸导致嗓子哭哑了,不能说话,身体和精神上都无法承担照顾家庭的任务。
因为得不到母亲的抚养,金宇植每天拿些钱在外面买饭吃,一方面喂饱自己,另一方面也让自己在同学面前不至于抬不起头。
他流连游戏厅,就能避免回家跟母亲一同陷入悲伤绝境。这个举动,很快就被游戏厅里的小混混注意到了。他们发现这男孩似乎每晚都有钱来游戏厅,兜里的钱也超出同龄的孩子很多,便很快和他打成一片。
和他玩得最好的一个小混混,也是这群人里年纪较大的孩子——潘顺。潘顺是一个孤儿,有记忆以后,就已经在街头跟着流浪汉讨饭度日。成年之前这段时间,他靠拳头挣馒头,除了帮人打架、就是做一些偷盗的事情挣口饭吃。他的志向就是加入黑社会变得强悍,至少让自己不再被欺负,但由于年龄太小,黑帮并不肯要他,只得先到黑帮罩着的游戏厅谋了一份看场子的差事。
虽说他在游戏厅做事,但很少能有机会玩游戏。黑帮的规矩玩游戏也要自己掏钱,他的薪水不多,将将够自己吃喝,只能看着别的同龄人在游戏机前快活。
那段时间金宇植常常请他打游戏,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个时期的金宇植在学校遭人排挤,家中的气氛更让他窒息,在小混混身上,他倒是获得了友情的温暖。
在我采访的过程中,金宇植把这段时光描述为“人间的温暖”。
潘顺真的慢慢参与了金宇植的生活:每天下课潘顺都到学校门口接他放学,还一口一个小弟的叫给他的同学听。尤其有一次在金宇植向他投诉遭人欺负,他带着两三个人把那同学打了一顿。
两人每天一起吃晚饭,一起在游戏厅耗到很晚。
突然有一天,潘顺提出要去家里看看。金宇植一方面担心母亲的状况会不会让潘顺也对他退避三舍,一方面又怕带小混混回家、以后有什么麻烦,所以他当时就拒绝了。直到潘顺第三次提出,金宇植实在拗不过才带他回了梨花公寓。
看到母亲如此悲伤,甚至完全没有招待自己的好朋友,原本担心潘顺会生气,没想到他倒关心起自己的母亲来。
他要求金宇植一起强行将金慧玉带离公寓,带到大姜医院看病。诊断期间,潘顺对他说了一番话。
“你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了,你的妈妈肯定要指望你。如果连你都放弃她了,她真的是没活路了。你已经16、7岁了,我这个年岁的时候已经自己出来讨生活了,不要再跟家里拿钱了,要做个让人依靠的男子汉。”
潘顺没有念过书,所以他的肺腑之言更加动人。金宇植听了他的话,心中顿时充满力量。他当下决定不再跟妈妈要钱,再也不去游戏厅,好好学习、努力成为可以让妈妈指望的男人。他和潘顺的友情也瞬间升温,当下提出要跟潘顺结为异姓兄弟。
诊断结果出来,金慧玉得了创伤性癔症,需要从心理方面治疗。当时H国的医疗水平不够,只能先从简单的心理疏导加上日常看护做起。金宇植成长得很快,每天做好自己的饭盒和母亲的饭菜,料理家务,并把学习从谷底一下拉了回来。
期间,他跟潘顺也找了个周末,在父亲和哥哥坟前结拜,成为了异姓兄弟。
转眼来到99年底,潘顺已经成年,他没有按预想成为黑帮骨干,只是被呼来唤去在街上收保护费。空了他就来找金宇植吃饭,或者来看看金慧玉。每次来他都不会空手,总是能带一些水果和肉,金宇植知道,这是那些小商小贩给他赊欠保护费的“利息”,在他的心中,潘顺像一名侠客,他理解这些底层人的难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要挟人们交钱。当然这也给潘顺在黑帮的升迁带来了阻碍,他的业绩最差,只在被黑帮驱逐的边缘。
母亲金慧玉的病情明显好转,重新操持起来平日里洗洗涮涮、做饭等等日常家务,只在看到电视里的车祸新闻或者祭拜日子里悲伤难过。
到那个时候,金宇植就上前安慰她:“母亲不要太过悲伤,等我长大了,就承担起爸爸和哥哥的使命,保护你、照顾你。”
每到这时,金慧玉都能慢慢释怀,甚至露出一些笑意。
然而这个承诺再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