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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低着头,前三秒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这小道士长得真好看。
她心跳得飞快,很想再多看一眼,但突然想起自己满脸的痘痘,凭白生出一种别样的自卑。
她难过地低垂着头,好似掩饰一般,伸手拨弄两侧的头发,把自己的脸捂得更严实了。
“爸爸,我上学去了。”她对着包子大叔,声音细若蚊足。
包子大叔正忙着给顾客夹包子:“去吧……您要什么馅儿的?有猪肉馅、香菇粉条馅、白菜馅……”
“俩猪肉的。”中年女人指了下,回头往小姑娘那边望一眼,皱眉,“哟,你闺女这脸上的痘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小姑娘双肩微颤,包子大叔叹口气:“可不是?医院都去好几回了,内服外敷的药都开过,没什么起色不说,反而说是对那个什么激素药产生了抗药性,前段时间给停了,刚停又爆发了一脸,哎。”
“我就听人说这毛病不能轻易去医院,开的都是激素药,停药了反弹更严重。”中年女人砸吧了下嘴,给他出主意,“叫你闺女把头发扎起来,你想啊那头发上多少细菌啊,天天那么披着,往脸上一盖,皮肤能好吗?”
小姑娘羞窘地埋着头,耳里两人的对话声清晰可闻,听着“痘痘”“没办法了”“造孽啊”这些词语,她脸涨得通红,难过又无力,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死死咬着唇,强忍着几乎快掉下来的眼泪,猛地一转身想赶紧这里,跑了两步却只觉身后一股力道将她重新拉了回来,下意识回过头便看到一张白皙的俊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
下一秒,这张脸凑近了点,严肃地盯着她的脸瞅了瞅,奇怪道:“这就没办法了?我看还行啊,不算严重,不出一月便能治好啊。”
包子大叔:“……”
中年女人:“……”
两道视线齐刷刷地看过来。
易天麻溜儿地从双肩包里掏出一瓶药,手往前一伸:“喏,这个是雪颜丸,我们丹鼎派的密门丹药。服用后能调理身体,滋阴补阳,排除体内的毒素,男女皆宜。七天见效,一个月内保证容光焕发!”
这话刚说完,中年女人便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易天的鼻子骂道:“你这假道士,缺不缺德啊你!我可是看到了的啊,人老板好心好意让你免费吃包子,你反倒坑人家!有你这样的人吗!”
包子大叔也皱眉:“小兄弟,你今天吃我多少包子都行,可你这什么丸的就算了吧。不是我不信,你想想,大医院一两年都治不好的病,你能给看好?治不好的!我是不会买的,你别费心思了。”
易天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要钱,这是我送给您的,就当是我的包子钱。”
中年女人翻了个白眼:“呵呵呵,不要钱?我告诉你,别在这儿行骗了!这玩意儿不要钱都没人要,谁知道你这什么做的啊,吃坏了咋办?”
“哎不是,这个不会吃坏的,真能治好……”
“赶紧走赶紧走……”
易天正奋力争辩,力求维护丹鼎派的千年名誉,突然手里一空,转头就见小姑娘干脆利落地倒出一颗,头一扬,张嘴吞了进去。
于是,三个人像是被摁了暂停键一般,张大了嘴表情夸张地望向她。
……
“闺、闺女?”
“哎哟小姑娘,你干啥呢?这人明显就是个骗子呀,看准了你治病心切!指不定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哎呀,你们看!”
这边动静这么大,周围早聚集了一大波吃瓜街坊,纷纷朝中年女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天哪!”
只见方才还面色正常的小姑娘,此刻脸通红一片,好似一只煮熟的虾子。
包子大叔大惊失色:“闺女,你咋了!”
小姑娘扯了扯衣领,看起来有些难受:“爸爸,我热。”
包子大叔伸手在她皮肤上试探一下,当即变了脸色。
——女儿的脸滚烫得似要灼伤他的手背!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吵嚷:“老胡,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闺女送医院!”
“对啊!赶紧的!别耽误了!”
“我就说这药乱吃不得,没准儿闹出人命呢!”
“这假道士真是没良心,老胡家就这一个闺女,可把人害苦了啊!”
“……”
易天有点郁闷,他还没介绍完服用方法呢,这小姑娘就自己把雪颜丸给吞了。
寻常成人服用一颗是可以的,看她的样子必定还未满十八,所以用量需减半才行,否则药效过猛,免疫力低下的部位易产生不良反应。
所幸雪颜丸性温,反应轻微且短暂。
他没太在意,面上仍保持着道家风范,从容微笑道:“大家稍安勿躁,因为姑娘年纪尚小……”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几个街坊拉扯着:“小你个大头鬼,还装呢!走走走,去医院,大家把这小骗子给看好了,千万别让他跑咯!”
“哎,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等等、我的鞋掉了……”
“……”
一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抓着小道士,跟在老胡二人身后,浩浩荡荡地往医院走去。
————
海大的操场上,大一的新生正在军训。
张元瑞跟在队伍中间,随着教官的口令跑步,胳膊被人碰了碰:“张哥,一会儿训完撸串儿去?”
他转过头,懒洋洋的:“没钱。”
那人讪笑:“我请。”
张元瑞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过会儿:“那行。”
说罢没再理会那人。
他现在脑子里一直是今天早上遇见那个小道士,没工夫想其他事。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遗忘掉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跑到第六圈的时候,张元瑞脚步一顿,他突然想起去年和他爸一起祭祖时,不经意地瞟了眼祖宗的牌位,里面好像真有一个姓易的。
他蹙眉,难道那小道士和自己真有什么关系不成?
这样想着,一直心神难定,等到训练结束,他就赶紧往回跑。
跑到家里翻箱倒柜,终于把藏在某个角落的家谱翻了出来,吹掉厚厚的一层灰,快速翻了几页,目光在几行字上定住。
【易行轩,1901年出生,7岁拜丹鼎派钱玄真人为师,26岁与张家忠字辈后人结为夫妻,遂入赘张家,更名为张忠轩。】
竟然真有姓易的,名字还取得挺意境。
张元瑞沉默片刻,很不可思议的:“我靠!”
他合上家谱,不耐地掏了下耳朵。
有关系又怎么样,隔了不知道多少辈,他自己现在都有上顿没下顿的,谁管得了别人啊。
刚打定主意装不知道,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出门一看,几个熟悉的街坊怒气冲冲地捉着小道士,骂骂咧咧地从他面前经过。
还有人招呼他:“元瑞,你出来得正好,跟我们一起把这骗子带医院去!”
张元瑞:“……”
架不住好奇心跟着到了医院,张元瑞终于弄清楚了怎么回事。
他原本就不想管这小道士,现在见他惹出了麻烦,更是不愿扯上关系,便打算趁人不注意悄咪咪地溜出去。
不过今天是工作日,这家医院人不多,还没等他溜走,那边已经叫到了老胡的号。
一大叔一把拽住易天,另一把拽住已经跑出去两步的张元瑞,大喊:“元瑞,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跑错方向啊,医生在这边儿!”
张元瑞:“……”叔,别这样好吗。
——————
白医生刚摁下叫号按钮没多久,门就被打开,接着呼啦啦进来一群人,原本狭小的办公室瞬间被黑压压的人头占满。
一片脑袋中,有一个头顶上方挽着一个小小的髻,看上去格外出众……
白医生拧眉:“进来这么多人干什么?打架么?除了病人家属,全部出去!”
街坊们现在情绪比较激动,直接无视他的话,纷纷七嘴八舌:“医生,你给这姑娘看看,她吃了这假道士的药,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
“医生,你快救救她吧,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blabla”
“……”
大家一边控诉着,一边把老胡的女儿推到医生面前坐下。
白医生什么也还没问,就基本搞清楚了患者的症状,疑惑地看了眼小姑娘,再往挂号单上扫一眼:“谁是胡玲?”
小姑娘弱弱举手,有性急的人帮她回道:“就是她,医生你看她脸红成什么样了,跟要滴血似的!”
白医生更疑惑了:“红吗?哪里?”
这人蹬蹬跑过去,想给眼瞎的医生指一指:“就是满脸都——”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怎、怎么……”他惊奇地看着胡玲的脸,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胡玲不明所以,转过头去找她爸,这下终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脸上的情况。
虽然依旧满脸痘痘,可肤色如常,哪有什么满脸通红、浑身发烫啊!
老胡摸了下女儿的额头,还真一点不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凑近看的时候,竟感觉痘痘的颜色好像淡了那么一点点。
白医生静静地看着这群人一惊一乍,目光略带鄙夷,宛如看待一场大型聚众碰瓷表演。
尤其是被他们包围的小道士长得斯文俊秀,眼神清澈,一看就是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好道士。
这么一想,态度便不怎么好了,冷冰冰的:“先测体温,另外,无关人员请出去。”
……
老胡手里拿着几张一切正常的检查报告,挺不好意思的开口:“对不起啊小师傅,这是一场误会。”
他其实真有点纳闷,闺女怎么突然就脸红发热,又突然恢复如常了呢,全身都检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易天擦擦汗,面上依旧笑眯眯的:“没事没事,小姑娘没事就好。”
老胡见他这态度,更愧疚了,想到他似乎是来这儿寻什么人来着,便问道:“小师傅,你过来是找人的?”
易天点点头:“对啊,我来找成宝阁的人。”
张元瑞原本已经趁人不注意,走到了医院门口,结果听到一声:“元瑞!”
回过头发现所有街坊都整齐划一地盯着他。
那大叔跑来把他拉回去,热情地为易天介绍:“就是他没错了。他就是成宝阁的。”
易天犹疑道:“他说他不是。”
多嘴的大叔哈哈大笑:“怎么不是了?这小子我看着长大的,他家几代单传,一直没挪过窝。”
易天还是很疑惑:“可他说他家祖上没有姓易的呀。”
张元瑞松了口气。
过了两秒,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语重心长道:“那就更对了,我爷爷在世时曾告诉过我,他们家祖上恰好有一位姓易的,巧的是他这位祖先也曾做过道士。”
张元瑞脸有点绿。
这位大爷,这么大岁数了,还有力气跟着跑医院围观道士??在家看看连续剧不好吗!
还有,你咋那么能呢,他自己都是翻家谱才知道的事儿,你咋倒背如流的!
众人却一同松了口气。
方才把人小道士骂那么狠,虽然道过歉但心里总觉得亏欠了人家,这会儿替他找到亲人,终于好受了许多,纷纷感动地把他俩推一起。
“就是他就是他,这还有啥好说的?”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好人有好报啊。”
“元瑞,好好照顾小师傅。”
“……”
易天有点小激动:“师兄。”
众目睽睽,张元瑞咬着牙齿:“……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