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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范、任两家团聚在一起共用晚宴,畅所欲言,直到人定时分才依依不舍的散了。
任平生依旧住在外院,范瑗、任启和任江城住在一起。
沐浴过后,任启小朋友白白嫩嫩香喷喷的,披着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坐在床上和范瑗一起玩耍。任江城本来是在旁边看着的,任启仰起小脸冲她笑,声音软软糯糯,“阿姐也来。”任江城有些犹豫,正好遇上范瑗又是歉意又是期待的眼神,心里一软,便笑盈盈的上了床,“阿姐来了。”和范瑗一起陪他嘻笑玩闹。
任启打了个呵欠,范瑗温柔的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没多久任启便睡着了。
他今天一定很高兴,就算睡着了,嘴角边也挂着甜蜜的笑容。
范瑗轻柔的抱着他,把他放到床里靠墙的那边,“阿倩睡觉不老实,放里边好一点。”她微微低着头,不知是在对任江城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任江城想想白天那个明快妍媚的女子,再看看眼前这位内心忐忑、手足无措的母亲,大为同情,略一思忖,懒洋洋的伸开胳膊,“唉,好累,不想再挪地方了。”躺到了任启身边。范瑗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忙拉过一床锦被替她盖好,柔声道:“很晚了,阿令睡吧,睡吧。”任江城闭着眼睛点头,含混的“唔”了一声。
鼻间隐隐闻到母亲的体香和孩子的奶香,任江城心中安稳,嘴角和任启一样噙着笑。
她很快便睡着了。
范瑗痴痴看着熟睡的儿女,眼眸中不知不觉水光盈盈。
这晚的月色很好,柔和而明亮,月光如水银泄地般洒入窗棱、地面,静谧安详。
一夜安眠。
次日清晨,任江城在鸟儿快活的鸣叫声中睁开眼睛,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四肢百骸俱觉舒坦。转过头,见身边睡着个天使般美丽可爱的孩子,脸上不觉绽开一个舒心的笑容。阿倩睡觉没有不老实啊,昨晚他安安生生的,没踢人没咬人,晚上睡在哪儿,早上起来还在哪儿。
“阿姐。”任启也睡醒了,睁开眼睛迷瞪了一会儿,口气绵软的叫阿姐。
任江城的心都快要融化了,凑过去亲亲他的小脸蛋,“阿倩醒了?”任启乖巧的点头,“嗯,醒了。”他脾气很好的任由阿姐亲了亲他,目光投向外面,“咦”了一声,“阿母呢?”
任江城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只看外面空空荡荡的,范瑗不在。
“天气好,鸟儿叫的好听,阿母早起到花园里散步去了。”任江城笑着告诉弟弟,“看看带着露水的花儿,听听鸟儿愉快的鸣叫,朝气蓬勃,生意盎然。”
“这样啊。”任启明白了,“阿姐,我也要起了,要听鸟叫,要看花。”
任江城便把他抱起来,掀起了帐帷,保母过来服侍任启梳洗穿衣,能红、能白也来服侍任江城,姐弟二人打扮好了,手牵着手出来到庭院中。
旭日初升,霞光万道,院中一株西府海棠迎风峭立,花姿明媚动人,花艳难以描绘,海棠树旁任平生和范瑗亲密的靠在一起,低头耳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映得这清晨美丽的风光愈加绚烂。
“阿父,阿母。”任启高兴的叫道。
任平生和范瑗一起回头。
看到晨曦中携手而来的女儿、儿子,夫妻二人心里都是热呼呼的。任平生回身弯下腰,“阿倩过来。”范瑗笑的温柔,“阿令,来和阿父阿母一起看日出。”任平生抱了任启,范瑗握了任江城的手,一家四口看着旭日从东方缓缓升起。
美好的一天在阳光下拉开了序幕。
这天范瑗并没歇着,而是和任平生一起带着儿女出门去了。她和郗氏说的是随意出去游玩,郗氏没放在心上,任江城也以为她是生性-爱动,没想太多。出门之后,先是到街市上逛了几家店铺,买了些应用之物,然后到酒楼享用了美味的酒饭,这期间不停的有人来找任平生,悄声和他说着什么,从酒楼出来之后,一家人驱车去了青云巷。这青云巷听着名字挺动听的,其实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很安静,但是街道狭窄,位置不算偏,但也不热闹。
因为马车太显眼了,所以今天一家人还是乘牛车出行的。到青云巷,下了牛车,任江城随着任平生和范瑗走入一栋门脸普普通通的房舍之中,听他俩评点起房子的优劣,才明白原来今天是来看房子的。
这房子外表看着朴实无华,门脸很小,就像是一户再平常不过的人家。走进去之后是一个小巧的院子,穿过院子,眼前一下子明亮了,小桥、流水、假山,错落有致,生机勃勃,再往里走,视野更加宽阔,时而看到粉墙黛瓦、亭台楼阁,时而又是曲径通幽、峰回路转,沿着脚下那铺满鹅卵石的光洁地面往前走,仿佛一直走不到尽头似的,沿途风光无限,清雅恬淡。
“真好看!”任启拍起小手掌叫好。
“阿倩喜欢这里么?”范瑗笑咪咪的问他。
“喜欢。”任启连连点头。
“阿令你呢?”范瑗又问任江城。
任江城往四周看了看,笑吟吟,“我觉得蛮好的。这房子外面看着很一般,进来之后却别有洞天,既不引人注目,又意境深远、构筑精致,可赏,可游,可居。唯有一点不好,这般精致的所在,房价怕是会过于高昂吧?”
房价,一直是任江城心中一处隐痛。她前世是工作过的,而且收入很不错,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她曾经不止一次和心仪的房子擦肩而过,到后来她下定决心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时候,房价已经高到她承受不起了……
范瑗微笑,“阿令喜欢便好。房价无关紧要。”任平生语气豪迈,“阿父不算有钱人,像石崇那样建一个金谷园大概是不行的。不过,要买下这所房舍,却是轻而易举。”转过头跟范瑗商量,“娘子,阿令喜欢,阿倩也喜欢,咱们便定下这家了,好么?”范瑗笑着点头,“甚好。”
她也真不是寻常女子,买房子这样的大事,就这样痛快的同意了。
要是换了性情谨慎的主妇,买房置地这样的大事,至少也要多看几家,比较比较,之后再做决定吧。
任平生陪着妻子儿女在园中逛了逛,然后叫过来一名中年男子细细交待了几句,便乘车离开了。
一家人又在街市上逛了逛方才回五味巷。数日之后,任平生和范瑗告诉一双儿女,“房子已买下来了,正在命人收拾整理,待一切妥当了便可搬家。”任启小朋友不过是欢呼雀跃,任江城却没料到自家阿父阿母做事如此雷厉风行,惊讶不已。房子说买就买,这就已经开始收拾了,效率真高。虽然有些吃惊,不过,要搬到自己家了,这可是件好事。舅父是很亲的,舅父家也是很好的,可舅舅家再好,也不如自己家里自在啊。
范静知道这件事之后和范瑗不依,“和阿兄阿嫂住一起让你很难受么?这便急着要搬走了?”范瑗笑吟吟,“阿兄,您就知足吧,从前您在吴郡,我在嘉州,兄妹二人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几年见不上一面。现在咱们都回京城了,我便是搬出去也隔三岔五的能见面,难道这还不好?”范静不由的笑了,“还和小时候一样伶牙利齿,总是将阿兄说的无言以对。”想想妹妹说的也对,就算搬出去也可以时常见面的,和从前相比,很知足了。
郗氏这位做嫂嫂的也劝范瑗,“好容易兄妹团聚了,多住段时日再搬走,岂不是很好?”范瑗嫣然,“那边房舍买是买了,也无需大修,不过还是需要收拾整理,我们一家四口还要扰阿兄阿嫂一段时日呢。”郗氏叹息,“甚好,若是你当下便要搬走,我和你阿兄是不依的。”
任江城一下子忙碌起来,要帮着范瑗出主意收拾青云巷的新宅子,要收拾自己的行李物品,要准备去拜见陵江王妃,还要列出菜单,准备宴请杜大夫、瘐涵、桓昭、桓十三郎、十四郎等人-----杜大夫这位老饕知道任江城有了新食材、新菜品之后本来是打算到五味巷来找任江城算帐的,不过听说任江城母亲和小弟一起到了,人家母女、姐弟多年未见,他不好冒昧打扰,竟然硬生生的忍住了没来。虽然没来,却给任江城扬扬洒洒写了封信,表达了他对新食材新菜品的好奇和仰慕,任江城看过信便笑了,当即写了回信,承诺一定要请客,让他安心等着。她知道杜大夫的脾气,怕他等的着急,便先将鸡卵炒六月柿和疙瘩汤做法详细写了,连同一株红通通的六月柿一起命人送回,“杜大夫,您先将就将就,等我家收拾好了,我弄一个带厨房的小院子,在旁边开一个小门,您看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虽然她开的是远期支票,不过话说的很诚恳,又有实际行动,杜大夫看了回信,还是很满意的。
安顿下来之后,任平生和范瑗带着一双儿女去了陵江王府,拜见陵江王妃。
陵江王府还是先帝在位时候赐下来的府邸,当时的陵江王是先帝爱子,圣眷甚隆,赐给他的府邸是诸皇子之中最为轩昂壮丽的。这王府坐落在铜雀桥东侧,依山背水,位置绝佳,明明是坐富贵逼人的王府,风景却又太美了,山水画似的空蒙清灵,意蕴悠长。任江城随父母进到王府中,眼前的秀丽风光让她耳目一新。
任启跟在她身边,小大人似的,端庄挺秀。
“大王家里很漂亮。”任江城笑道。
“嗯,很漂亮。”任启奶声奶气的,“大王哪个家都漂亮。”
任江城眼角抽了抽。大王哪个家都漂亮,看来这位陵江王很富有很奢侈啊,从来不肯委屈自己。他在嘉州的王府,一定也是富丽堂皇美仑美奂吧?
“大王凶么?”任江城小声问他。
任启甜甜笑着,摇摇他的小脑袋,“一点也不凶,很慈祥。”
任江城摸摸鼻子,“哦。”她不相信陵江王会是位慈祥长者,不过他对着小孩子能展现慈祥的一面,还是很令人欣慰的。
“那陵江王妃呢?”任江城又小声问他。
任启歪头想了想,道:“也很慈祥。”
任江城笑,“原来大王和他的王妃都一样慈祥啊。”这个可真是没想到呢,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任启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阿倩?”任江城见他绷着个小脸,好像在深思什么,又觉好笑,又有几分感动,便蹲下身子,柔声问道。
任启认真的想了想,认真的说道:“阿姐,大王更慈祥,更可亲。”任江城说大王和王妃一样慈祥,他觉得是不对的,要跟阿姐说清楚。
任江城不由的呆了呆。
大王比王妃更慈祥更可亲?陵江王在传言中不是一位生性好战、经常提刀上马亲自对敌的威猛王爷么?他比王妃更可亲,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阿姐知道了,谢谢阿倩告诉我这些。若是阿倩不说,阿姐便不明白啊。”任江城柔声向弟弟道谢。
任启高兴的咧开小嘴笑,冲任江城伸出白嫩的小手掌。
任江城会意,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任启到底还是个孩子,走着走着,便忍不住蹦一蹦,跳一跳。任江城对他很纵容,他若要蹦或是要跳,便有意抬高胳膊帮着他,任启笑得很开心。
任平生和范瑗走在前面,回头看看这样的两姐弟,不觉失笑。
一行人到了一栋层甍反宇、飞檐拂云的的高楼旁,范瑗小声告诉任江城,“阿令,这里便是王妃的起居之所。”任江城知道就要见到陵江王妃了,含笑答应了一声,做出幅端庄模样。她和父母、弟弟一起进到里面,只见房内漆瓦金铛,银楹金柱,珠帘玉璧,备极奢华,不由的暗暗咋舌。
上首设着宝座,宝座上含笑端坐一位年约五十余的贵妇,便是陵江王妃了。
任江城和父母、弟弟一起过去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