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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粉骷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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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念头挺让人毛骨悚然的,自己的脸皮整天被人惦记着,想扒下来糊在别人脸上。林机玄不及细想,就听贺洞渊裤子口袋响起了铃声。

    是一段佛经。

    声音还开得很大,引得路过的人都往他们这儿瞟,这回真成了5a级景点了。

    林机玄:“……”

    贺洞渊大剌剌地接了电话:“喂?”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贺洞渊猛地站了起来:“我现在就过去。”

    扣上电话,贺洞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机玄,从这个角度,男人毫无瑕疵的面容一览无余,贺洞渊喉头有股滋味在翻滚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想叫林机玄跟他一块儿去,但又觉着这人到底是个外人,哪怕是被事件牵扯上了,也不该过多涉入。

    大千世界,茫茫然的东西太多,人类按照固有步伐随着日升日落,穿梭走在一条周而复始的道路,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不需要直面黑暗,不需要靠近那些未知的,隐匿在人性深处的东西。

    好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他喉结滑动了下,顶着老板娘警告的目光将烟点上了,袅娜青烟间,贺洞渊沉默地看着林机玄,嘴角挑起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弧度:“别想太多,徐露挑上你挺奇怪的,脸皮那么厚,扒了造城墙吗?”

    林机玄:“?”

    贺洞渊指尖夹着烟,猝不及防地在林机玄脑袋上轻拍了一下:“早点回去睡觉吧,小学弟。”

    林机玄拍掉他的手,烟灰抖在手背上,没有预料中的灼热感。林机玄低头看着那一片片细雪似的烟灰,远比平常所见的样子要纤细,像是流沙。

    “这是我电话,”贺洞渊抽出一张便签纸,在上面留下一串潇洒的数字,“有事可以联系我,法律相关的也行,收费给你打个十折。”

    林机玄:“……”

    说完,贺洞渊冲他摆了摆手,单手抄进口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

    林机玄坐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脑海里都是贺洞渊方才的样子,他分明想说的不是这些,却像是个避世的刺猬,笨拙地想要将他驱离开。

    神经病。林机玄嘀咕了一句,又觉着不解气,紧跟着又嘀咕了一句:傻x。

    他盯着桌面上的电话号码看了一会儿,抱着“先咨询后欠费”的心态,将那张薄薄的纸片塞进口袋。

    -

    晚上,a大附近热闹得很,孙蒙逮着机会要林机玄请他吃夜宵,美名其曰补偿下午晋级赛失败的痛楚,两个大男生坐在简陋的苍蝇馆子里,面前摆着几盘没什么卖相但闻着贼香的小炒,被周围热火朝天、叽里呱啦的吵闹声淹没。

    孙蒙开了瓶啤酒,喝得脸皮泛红,这人惯有能把每一个平淡的日子过成“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的乐观心态,嘈嘈杂杂地跟周围的声音混在一起。

    林机玄不喝酒,要了罐冰可乐,他脑子里还是下午发生的事情,贺洞渊究竟去做什么了,徐露父女又是怎么回事,趁着孙蒙不注意,林机玄摸出旧手机看了一眼,没什么进一步的动静。

    但好歹现在有了大方向,顺着这条线去查总会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卧槽,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孙蒙乍一下惊呼,林机玄刮了他一刀子,还是很配合地问:“什么事?”

    “方欣欣是不是联系你了?”

    “嗯。”

    “她知道你在问徐露的事情后主动跟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我想着多一个人给你提供消息没坏处就给她了,她是不是跟徐露不太对盘?就女孩子间那档子事。”

    “不知道。”林机玄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假装闻所未闻。

    孙蒙凑得近了一点,尽管正常声音说话都能被周围的吵闹声淹没,他仍然像是用防屏蔽的关键字一般的气势压低了声音说:“但方欣欣跟徐露他爸关系还蛮好的。”

    林机玄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傍晚从台球吧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方欣欣上了徐露他爸的车,那天晚上在医院看到过,我认得。她跟徐露不对盘,但却上了她爸的豪车,这岂不是……”

    话没说完,孙蒙暧昧地冲林机玄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小妈”,仿佛已经亲眼目睹了一场伦理大戏,眼角眉梢都是演技。

    林机玄蹙紧眉头,问道:“几点?”

    “大概是六点多,就一个小时前。”孙蒙记得清楚,答得毫不犹豫。

    如果没跟方欣欣聊过,他有可能会相信这番说辞,但跟方欣欣聊过,这姑娘说话耿直强硬,从她浓妆掩盖下的五官也能看出来是个不惯于屈服,极要面子的命,她家世好,成绩亦不错,哪怕再怎么跟徐露不对盘,也不至于毁了自己的前途,去当徐露的小妈。

    除非她是真的喜欢徐成秀,可下午聊起徐成秀时,方欣欣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意思。

    那徐成秀找她做什么?

    正思忖着,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林机玄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叮——恭喜你接到本日第二单!此订单为限时订单,当前已有正在完成的订单,是否接受该订单?”

    “订单名称:只剩一人。

    订单描述:他的身上积累了太多罪恶,当罪恶发酵到一定程序,会成为恶灵最美味的珍馐。距离恶灵觉醒只剩一人。

    地址:西城区宁福路311号荣安小区6栋1001室

    限时:3个小时

    难度:三星(紧急订单)”

    这次订单和之前不一样,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紧急订单,不受a接单范围的限制,直接将订单完成地点明确地写了出来。

    林机玄毫不犹豫接下任务,背上书包对孙蒙说:“我有事,先走一步。”

    “哎!怎么了?”孙蒙直接懵了。

    林机玄直接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打车前往任务地点。

    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堵,林机玄搜索了下有关这个小区的事情。

    这个小区是今年年初才刚盖好的新小区,环境不错,刚开盘就卖出了大半。林机玄扫视了下官网上的图,以金锁玉关为准,尽是契合风水学的布局,藏风聚气,得水为上。

    这是块皮相极好的风水宝地。

    照理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风水也能克制一方鬼魂,像是这种九宫八卦要砂得砂要水得水的好地方,应该会生出一些通灵的守护神,庇佑一方生灵,抑阻恶灵滋生,怎么会养出一个这么厉害的鬼?

    难道是有人在蓄意养鬼?

    林机玄想到这里,心里咚咚直跳,要说之前接的几个任务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却是要动真格的了。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才在车辆的洪流里吭哧吭哧地挤出一方天地,憋屈了一路的发动机总算有了用武之地,然而没开出两条街又堵在路上。

    司机是个急性子,一边探脑袋一边按喇叭,林机玄打开地图看现在的位置离目的地不远,就从a背包里取出那把人皮骨伞,跟司机借了一快破布裹上,插进书包里,只留一个伞柄卡在拉链外头,准备随时拿来防身用。

    他跟司机打了招呼,从车上下去,快步向小区走去。

    临走到小区时,他忽然觉着这处风水和在官网上看的图片完全不一样,虽仍是四宫砂水的样子,可却有微妙的变化,林机玄一时琢磨不透。

    他继续往里走,走没多久,发现路被堵得死死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救护车和119将路拦屏蔽的关键字,林机玄在路边拉了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了?”

    “哎呀,小姑娘想不开,要屏蔽的关键字啦。”那人指着约莫十层的位置,说,“你瞧,坐在窗台上那个就是。”

    怕刺激到人,消防车的大灯没敢往上打,只在地上扫荡出一片明晃晃的光明世界,救援的垫子铺开老大一张,随时准备接住想不开的当事人。

    光线太暗,林机玄眯眼看去,有个人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双腿荡在外面,她穿着一身长裙,裙摆随着风在轻轻荡漾。

    他看不清楚那人是谁,对了下楼号和a指给他的目的地一模一样。

    就在此刻,一道灯光忽然晃了上去,清楚地映照出那女孩的样子——依然看不清脸,因为她脸上扣着一个宽大的口罩,联合一副大墨镜,把她整张脸都盖住了。

    林机玄瞧着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心里有个怀疑的答案,视线在人群里逡巡了一番,看到了正站在警察边上面无表情的徐成秀。

    荡在栏杆上那人果然是徐露。

    他又看向徐成秀,男人依然是那副精致冷淡的漂亮面孔,瞧不出一丝情绪,冷静得不像话,自己女儿命悬一线都兴不起他半分波澜。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林机玄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只剩一人】倒数计时中,你还有:两小时完成任务。

    两小时……

    时间有点紧。

    林机玄咬了咬后槽牙,他取出手机给贺洞渊发了定位和一条消息:“徐露有异常。”

    倒计时迫在眉睫,他等了一会儿等不到贺洞渊的消息,便将手机收了起来,想办法先查看一下情况。

    人群拥堵,大多数人对阳春白雪兴致缺缺,反倒是对吵架、打架和屏蔽的关键字这种充满了人生的矛盾与冲突的事情兴味盎然,足以供起茶余饭后的牙祭。林机玄实在找不到挤进去的办法,眼看时间又过去许久,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徐叔叔!”

    徐成秀听到这声音,转头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人群后的林机玄,时间仿佛静默了一瞬,他蹙了蹙眉,跟身边的警察说了些什么,警察赶紧排开人群,把林机玄带了进来。徐成秀看着他,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比之前在医院碰见那回还要认真,可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让林机玄浑身发冷的味道,不像是看人,像是在挑货色。

    他忽然伸手,向林机玄脸上摸去,林机玄反应极快地退后一步,没让徐成秀得逞。徐成秀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低笑,很快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又紧巴巴地绷在一起。他从警察手里接过喇叭,喊道:“露露,你看,他来了。”

    灯光转瞬间打在林机玄的脸上,男人白净的面容一览无遗。

    徐露听了这话,垂眸望过来,隔得太远,林机玄看不清她什么表情,但他看到,徐露从栏杆上站了起来。

    群众以为她受了刺激,准备跳下来了,当即慌得手忙脚乱,然而,在一片慌乱的注视中,徐露翻过栏杆,走回家里,灯光照过去,十楼的窗帘被拉上,房间内亮起了灯光。

    徐露缓缓蹲了下来,她浑身颤抖地抱住双腿,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摘掉口罩,露出一张几乎腐烂得不成样子的面容,然而就是这张面容上——

    扯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