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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拜外公为相国,极为礼遇,曾经权倾一时说一不二,现如今宫中权贵多有出于其门下者。就算高比穆再有声望,也不敢不给外公面子。
遂对大圣兄弟说道:
“我看这间衙门实在有些凶险,你们没有来由,不要再受他的皮肉之苦。好汉不吃眼前亏,高比穆要你们认罪你们便先认了,我要找人来会一会这个昏官,保证你们最后高枕无忧,把清白还给你们!”
牢头耳根子长,听了暗暗发笑。小姑娘天真,想太多了!他也不言语,走到门边,把一串钥匙晃得窸窸嗦嗦乱响,催促后面的人快些走。
大圣默无声息目送子宗元和缪姝鸿登上台阶,未几听见大门落锁的声音。他按耐不住,忽地猛踢一脚,地上的枯草被踢得飘飞起来。
他已经压抑了许久,先前只顾解释劝解,一直没有正真想过如何从狱中脱难,这时要想,却头痛欲裂。枯草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手上青筋暴露,紧抿着双唇,两眼通红似要喷火。身上的锁链已然绷紧,只消一转念,动使神功,囚笼、地牢怕是顷刻迸裂,碎为齑粉。
八戒警觉地瞥了一眼刘擘英,说书人呆若木鸡神不守舍,状况完全可以无视。
乃笑话大圣道:
“齐天大圣,斗战胜佛,亏了你这么响亮的名字!现在何来这么多的拘束?!真的不明白你!你还说要在这里过好日子!可你瞧一瞧你自己,瞧一瞧我,咱兄弟两个这样算是过好日子的人吗?!要都这样,咱们一直呆在扬美城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一身神通这时还不用究竟要留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憋了一年,你现在都已经变傻了都?”
话很平常,大圣听了却突然间开窍,心想:
“对啊!我到底是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本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为什么要如此木讷?!羁绊太没有来由了!虽然屡次说过不要滥施法术,但现在分明是关键时候……只要做得天衣无缝,谁又能知道我不是凡人?哈哈……真要这样下去,我真的就成了木鸡了,呆子说的话也得给他应验了。”
抬起头,“嘿嘿”地笑了起来,说话时眼中闪出狡黠的光:
“师弟先不要着急,委屈你仍旧辛苦些,稍后便给你看哥哥的本事!”
未几对八戒使了一个眼色,无声无息地变出一个替身来,代替自己继续被锁链吊着。他倒变作一阵清风,轻飘飘地来到了城门之外。
扬美城原本下着小雪,这时又下起小雨,雨雪交加,实在不是好气候。拿定主意,摇身变化,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活人——大圣变做乐沉翛的模样,然而又和原本样子不太相同,胡子拉渣蓬头垢面,是乐沉翛从未有过的形象。这位乐沉翛大摇大摆来到城门口下,正眼对着守卫,蓦然发出两声怪笑,龇牙咧嘴摇头晃脑,摆出个对镜贴花黄的动作,十分的怪异。守卫摸不着头脑,连忙打开画像与他核对。
这一对,守卫寒毛直竖起来,愕然失声,扯破了喉咙大叫大嚷:
“这厮是逃犯!逃犯在这里!!兄弟们抓住他!!”
唰唰唰,十几个城门守军亮出兵器猛扑而来,呼啦一下将“乐沉翛”团团围住。
“乐沉翛”哈哈大笑,举起手来,一点也不慌张:
“各位兵哥不要着急,小人乐沉翛,正是八珍齐命案的元凶。雨雪交加冻得厉害,我可怜各位大哥守门辛苦,不怎么好意思,现在投案自首来了!”
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众军士面面相觑。
看到这些人似乎傻了,“乐沉翛”提高了嗓门:
“哪个带我去见高大人?!”
这哪里还分哪个的,他的一声令下,官兵和衙差统统涌了上来,谁也不让谁,把他掀翻在地牢牢按住,取来牛绳,不费吹灰之力将他像粽子一样捆得结结实实。
这些把守在城门下的兵勇精力旺盛,平日操练起来勇冠三军,他们早前听到衙门里传出消息,说八珍齐投毒案的一伙凶犯身怀极高武艺,平素看起来和常人无异,过堂的关键时候把武功施展出来竟比几十个兵勇都厉害。现在面对了“乐沉翛”,众兵勇既紧张又兴奋,个个都争着先下手为强,想在同伴面前显露自己的身手。谁知道这个人是诚心诚意地来投案,比珍珠还真,无论如何戏谑斥骂嘲讽,一点也不躲闪,更不挣扎反击,众兵勇气得干瞪眼,索性对他一顿乱拳狂揍。十几个人的拳脚如冰雹一般,噼噼啪啪地招呼,“乐沉翛”依旧呵呵地傻笑着,并不还手。
一个健硕的兵勇破口大骂:
“他妈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样难得的高手?原来就是傻子一个!兄弟们,把这厮丢到牛车上,带他游两圈去。投案自首讲义气,扯蛋去吧!让他看看在百姓眼里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大圣任由众人将自己摆弄到车上。他感觉如释重负,憧憬着子宗元新婚时一家人欢乐开怀其乐融融的情景,兴奋溢于言表。晨曦的冷风嗖嗖刮过,他微笑起来,乐呵呵的。
“咣——咣——咣!”
押差连连敲击着铜锣,高声宣扬:
“看啊!投毒犯啊!投毒犯游街了啊!大家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看看歹毒的家伙都长了什么样的一副嘴脸啊!”
天已大亮,城廓炊烟四起。
牛车缓缓移动,周围渐渐挤满了人。
有人惊呼:
“果然是乐大厨师!!”
有人不愿相信,还在怀疑:
“真的是你投的毒吗?”
大圣被放倒,牢牢地捆在牛车上,仰面朝天,笑着高声回答:
“呵呵!没错,确确实实是我做的恶。大家受惊了!那时我不懂事,对不起各位,连累了大家!大伙们放宽心,以后出入再也不用被查对相貌了!案子转眼就会结案了!扬美城还是很太平的!”
“啪”的一声,一团裹着污泥的雪块不偏不倚砸在大圣脸面上。
“投毒犯呦,八珍齐里的师傅就是他害死的。他不得好死!”
“他的心肠忒毒啊!看他嚣张得意的样子……砸烂他的狗头!”往车里砸菜头,树枝,泥块的人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