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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砚的要求下,许笑飞将《玄真经》取了来。
“我听说过这本书,这是逍遥派的一位祖师编纂的道修入门典籍。”临砚道。
“是吗?”
“嗯,如果你想要拜入仙门,就该好好读一读这本书,看看能领悟多少,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探讨。韩道长看你资质过得去,他说不定就会引你进门。”临砚道,“我想听你念这本书,是因为我也有拜师修道之心。仙缘不是那么易求的,我们眼前正有一个好机会。”
“照这么讲,我们是该读一读。”许笑飞的神色也认真了许多。
他坐在床头,一个字一个字读给临砚听。虽然他说自己可能会有不识的字,要临砚来教,实际上一路都读得很顺畅。每读一段,就会和临砚讨论一番。临砚不动声色,却暗暗心惊。以他的程度,要听懂一|本|道修的入门典籍,自然毫无问题,许笑飞竟然也能在无人讲解的情形下,自行领悟十之七八……或许更多。
这样的天赋,若是任其发展,一定会成为心腹大敌。
好在他还有先知先觉这个优势,关于如何对付许笑飞,他也有了一个想法的雏形,只待再琢磨琢磨了。
这一念一听,不知不觉就过了许久。
“喝口水歇一歇吧,我看你念得嗓子都干了。”临砚道。
“好。”许笑飞放下书。他用食指勾起小水罐的耳朵,给自己倒了一碗,又递了一碗给临砚。
而后像饮酒的豪侠那样,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脑后束着的高马尾,也随之轻轻一跳。
“你书读得多,你说,以我的资质,逍遥派能不能看上我?”许笑飞问。
“想来没有问题的,”临砚道,“我听你刚才讲解,颇有灵性。如果他们看不上你,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太阳当然不会从西边出来,原有的剧情也不会轻易改变。许笑飞将来的师门,就是逍遥派。
“承你吉言。”许笑飞道,“你也一定能留下的,到时候我们又成了师兄弟啦。对了,你今年多少岁?我能不能当你的师兄?”
“二十一。你呢?”
“我……我今年……”这么简单的问题,许笑飞竟然愣住了,他想了又想,摇摇头,“我忘了。”
他说得不像作伪,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既然不记得,那就只能做师弟了。”临砚笑道。
“我能不服吗?”
“不能。”
“好吧,”许笑飞没有多纠结,爽快道,“要是逍遥派一并收了我们,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兄。师兄的话,做师弟的……当然要好好听的。”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比我年纪大,我也该好好听你的话,你说向东,我就不敢向西?”
“倒也不是。”许笑飞道,“如果我是师兄,你是师弟,我一定会好好罩着你。有什么难事,都该由师兄先扛。”他似乎怕临砚又揪住他话头,连忙补充道:“当然,这都说的是我自己,你爱怎么当师兄那是你的事。要是我惹了事,你就别罩我了,让我吃点苦头涨涨记性,我这个人就是不长记性,这样对我更好!”
“你倒是很有自觉。”临砚失笑。
又念了会儿书,临砚就把许笑飞赶回去休息了。
望着他反手带上门扉,临砚眼里带着深思之色,忽然开口道:“等等。”
“怎么?”许笑飞回头问他。
“你认不认识云少晖这个人?”
“云少晖是谁?”
“是我的一位旧友,我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他的消息了,”临砚道,“他和你长得很像,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许笑飞一怔。
“云少晖,云少晖……”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半晌,终于慢慢摇了摇头,“不行,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临砚观察着他的神情,心里已经有了谱。
“那还真可惜,”他脸上现出真切的惋惜之色,“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他。我还记得他的右侧肘弯上有一颗米粒大的胎记。”
许笑飞瞬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是说……”他捞起了袖管。皮肤光洁,肌肉紧绷,右侧的肘弯上果真有一粒黑豆般的胎记。
“难道你真是他?”临砚也吃了一惊,“我不敢贸然相认,因为你不像记得我。看来你已经把我彻底忘记了……”
“我没有,我怎么会?”许笑飞忽然急切地反驳,“我把自己的名字和年纪都忘了,也没有彻底忘记你!”他低头又看了一眼那胎记,笑了笑,笑得有些落寞:“其实我也早就想起了你,只是不敢相认。我失过忆,以前的事情全都记不清了。”
果然如此……临砚心中暗道。
从这几天许笑飞的言行,他就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再糊涂的人,能把自己年纪都忘了的也不多,许笑飞毕竟还没有老到牙齿掉光。许笑飞还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胸口上也有一块伤疤的人。那个人对他似乎极为重要,他为什么会认错这么重要的人?若是童年玩伴,从小到大相貌确实会变化许多,但他流露出的感情,对一个童年好友而言又未免浓烈太多。
许笑飞在说起过去时,也只提到他曾一边流浪,一边打零工攒齐路费。再往前的事,一句都没有提及,他的出身、来历、父母……都是一片空白,就好像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没有人是真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
“云少晖,你说我以前的名字叫云少晖?”许笑飞又折了回来,坐在他床边,“可惜就算你告诉了我名字,我还是什么都回想不起来。你遇到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他当然会什么都回想不起来。云少晖这个名字,本来就是临砚随口编造的。
至于那颗胎记,要留意到,对一个眼力很好的人来说也不难,况且上一回他还是穿着亵衣来的。
临砚知道,其实他在看到自己胸口的火焰伤痕时,已经起了这样的念头,所以才会对自己的说法深信不疑。
“既然你都忘了,我又何必再提起?我们当初感情很好,却一同经历过不幸,我不想再把那些事说出来。”临砚道,“与其被往事牵绊,我们不如重新相识相知,做一对新朋友,这样你我都会觉得好得多。”
许笑飞静静地看着他。
“好吧,”过了很久,他才开了口,“你不愿说,我也不会逼问。我虽什么都记不清了,对你说的不幸之事,确实有模糊的印象,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曾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还好你没有真的死。那到底是我在做噩梦,还是我记忆错乱?不管怎样,你活着就好。”
“这一回,我就是拼尽性命,也不会让你再死了。”
他认认真真地说。
眸子里好像有泪光……他眨眨眼,又温柔地笑了。
许笑飞又被打发走了。
临砚就他表白的那番话回答了些什么,连自己都不想再回忆一遍了。
他预感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上天安排的恶意的陷阱,眼下他的待遇,很可能跟一个可攻略角色差不多。
许笑飞认错了人,以为他是的那位,真的只是一个旧友吗?
临砚回想他刚才的话,还有说话时的神情,绝对不止,绝对不止是普通朋友。
像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奇怪,游戏里的主角只是个从乡下来的普通少年,过往应该也很单纯,因为游戏里根本没有关于他身世的伏笔和后续。现在设定变了,某些剧情是不是也会跟着改变?
还需小心一些才是。
临砚轻轻叹了口气。
月光映亮了窗台,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人影……神色倦怠,却又有着无人可以匹敌的威严。
他离开天绝教时,教主刚刚闭关。
不知教主现在状况如何?
他可能是教里对那人最忠诚的属下,也可能是最不忠诚的属下,因为他的心思是不该有的。
他经常觉得自己连动一动这个念头都是罪孽。
临砚找来了纸和笔,在书桌前坐下,又点亮了油灯。他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刚好,还有一件可做的事转移注意力。
韩樾之前来查看病情的时候,答应了明天下山时替他把一封信送回去。
一个文弱书生外出踏青时猝然失踪,他的家人们一定会很着急的,总要写封信报一下平安。
临砚略一思考,便运笔如飞。
雪白的宣纸,墨黑的字迹,他的字居然也很不错,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所写。
他写的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家信,也没有在信上做什么手脚。韩樾是个正人君子,就算如他这样修为高深的修士有一千种方法偷看别人的书信,他也绝对不会偷看的。但是若在信里附上什么药粉、诅咒这样阴毒的小把戏,也绝对瞒不过他的感知。
他请韩樾把这封家信送往他的“府邸”。
所谓的府邸,当然是一处天绝教的据点,他们隐藏得很好,几十年来街坊邻居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户家境殷实的平凡人家。韩樾不会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
这天许笑飞和他探讨完《玄真经》,回去休息后不久,临砚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从隔壁传来的。
他当然不能再躺着,但是也没有多着急,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镇静。临砚支起上身,穿起了衣服,然后才走出去,敲了敲隔壁厢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