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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的雨,到这一日终于放晴了,阳光明媚。
山脚下流水潺潺,下游的河畔有村民前去河边打水,突然一个水桶滚落在地,有人摔跌在地上,惊叫了起来:
“红,红的!”
这一声惊恐的呼喊声很快引来了一群人围观,聚在河边,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都说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
待到村长被人叫过去看时,这位七旬老人实在吓了一跳。
那一眼望去,整条河流都变成了红色。
竟像是被血染红了一般。
几个胆子大的年轻汉子俯身下去嗅了嗅,还真的闻到了血腥味,叫道:“这是血,真的是血!”
村长厉喝:“胡说八道什么?!”
就算死了人,也断断不会有这么多血。
一整条河都变红了,那得死多少人?
真是那样,简直就是遭了天谴了!
他安抚着村民道:“应当是冲了什么红矿石场,河水给染了颜色,才出现这般景象。”
村志里记过这样的事,至于那血腥味,都是那些小伙子唯恐天下不乱,闻到点铁锈味,就觉得是就血了。
正说完,又有人指着远处,“快看,那是不是一个人?!”
众人望去,湍急的水流正送着他所指的东西下来,一路撞了好几次礁石,终于流到近前。
还真就一个人!
村长吩咐几个人捞起来,本以为是个外乡人,却发现竟然是认识的,正是之前山上上香遇到过的僧人。
“看,那还有?!”
又有人向上一指,众人才惊恐地发现眼前这一具尸体只是一个开头,后面竟连续着飘来好多具浮尸,且都是穿着一样的灰色僧袍。那僧袍被红色的河水染透了,就像是他们身上流出来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僧人死了?!
众人惊异万分,在村长的吩咐下,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捞了出来,堆在河滩旁边,竟然足足堆成一个小山。
“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有人害怕地问,死了那么多僧人,那上游的苦禅寺肯定出事了,没准是被强盗给洗劫了。
村长略一沉思:“死了那么多人,还是先禀告官府!”
离这边的官府,自然是苍梧县里的县衙。
于是命了两个腿脚快的汉子前去报信。
那村汉跑到县衙门口传话时已经晌午了,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个穿着官服,还在系腰带的官人在衙役的护卫下走了出来,正是李祁。
李祁昨日走到县衙也是给累得不行,也就没回家,宿在这县衙里头,宋姨娘自也陪着他,早起还欢好了一次,是以睡迟了。
没想到这一早起来,就听到了这样离奇的命案。
他的腿脚还酸胀着呢,今日走不动,便叫衙役抬来了轿子,一面由这村人带着往那出了事的河边去,一面急迫地问:
“死了几个?”
那汉子掰起手指,“一二三四……大人,我真数不清,至少,也得有十来个吧!”
李祁光看他在那拨手指就吓得冷汗直冒。
见了鬼了,死那么多,这就是大案了!
按本朝律令,凡是牵扯三条人命以上的案子都不能由县级别的官吏处理,必须上报州府衙门。
何况是那么多人!
偏偏就赶着他要升迁的档口,这要是让上面知道了,别说他升迁无望,恐怕连这个县官都保不住!
当下就更急了,不停地催着好几次轿夫。
两个轿夫满头大汗,紧赶慢赶,腿都快跑断了,终于把李祁抬到了那地方。
到了那村口河边,看了一旁堆积的尸山,又看着面前这“哗啦啦”的河流,李祁吓得双腿发软。
这时刚好河边又打捞上来一个,李祁忙过去一瞧,差点没稳住身子。
竟然是昨日他见过的元真!
“这……这……”
他满目惊骇,连话都说不完整。
昨天还好端端的人,今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四周只有议论,没一个人能回答得上来。
衙役们拆了那元真身上的衣服看,好家伙,全身上下,竟没半点伤痕,刀劈剑砍,什么都没有,但真真切切,是死透了。
身子冰凉。
李祁好一会儿才从惊愣中醒过来,捡回了一点知县的神智,吩咐人把仵作喊来。
仵作上去验尸,查验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名头,只能回禀知县老爷道:“兴许,是吓死的……”
李祁一时没开口,但他旁边的衙役吼道:“你这老头,会不会验尸,这么多人,难道都是给吓死的?”
那仵作也是一脸茫然,说的话他自己也不能相信。
若是有别的一点可能,他也不至于说这出这种荒谬的结果。
只有李祁一张脸煞白的,仵作这么离谱的结论,他竟然有些信——这么多僧人,兴许真是吓死的。
衙役道:“大人,我们去苦禅寺看看吧。”
死的都是那寺里的僧人,要查出是怎么死的,还得去那山上寺庙里看个究竟。
李祁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头顶灼热的日光,又看了看身旁这些带着棍棒的阳刚汉子,心想纵然有鬼怪作祟,也绝不会在现在了。
“好,去看看。”
山路虽然还有些潮湿,但比之昨日已经好走太多了。
衙役在前头开路,一直走到半路,有人回道:“大人,这里有间破庙。”
李祁一心想着苦禅寺的事,便没打算进去,正要摆手叫人往前走,那好事的衙役已经一脚将门踢开了。
没半刻功夫,一个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鬼,有鬼!”
李祁原地哆嗦了一下,也幸好其他人都被那人吸引去,没见着他这个县官老爷吓得发怵。
“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鬼?!”
一行人互相结伴往里去看,待走到里头,也都骇到了。
倒也不是鬼,而是披头散发的一个人,就高高地挂在顶梁上,刚一进门不注意,自然觉得是鬼。
但细看分明就是个死人而已。
几个衙役踩着对方的肩膀上去,把死人给弄了下来,一边又道:“这么高的梁,怎么给挂上去的!”
方一放下来,往地上一扔,将那披散的头发扯开,有人喊道:
“是个老太婆!”
还真是个老太婆,面皮皱着,眼睛瞪得老大,比那些死掉的僧人更像是活活吓死的。
李祁一直等在门外,此时被人回禀里头确实只是死了个人,便走了进去,直看到地上的人时,突然大叫一声:“娘!”
这地上死的人,正是李老夫人。
连身上的衣服都与昨日穿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