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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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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麝院正门的入口处,仆役们缓缓放下两顶豪奢轿子。

    轿子中分别走出来两个身形颀长的男子。

    旁边的跟随赶紧给披上厚厚的狐氅,一件是寻常低调的灰狐,一件是极稀罕的紫狐。

    “陆爷,邱爷。”

    浮云阁等候的下人笑着为他们引路。

    一身紫狐裘的陆衷刚往前几步,回头便见后头人没动呢,脚步一顿,垮下来脸说道:“这又是怎么了?”

    邱沣看着这乌漆麻黑的地界,再看前方的院落,感觉不太对劲,皱了皱眉:“我突然想到衙署里还有事,先回了。”

    说着便要转身回轿。

    陆衷赶紧过去把人给抓住了:“你就可劲儿诓我吧,我今日都在衙门门口可都一一瞧着呢,比你官大的都脚底抹油溜了,就你一个小县令,黑灯瞎火回去能有什么破事!”

    邱沣听不惯他的粗鲁说辞,但还是平声静气道:“明日要回县里,还有一些事务要交代。”

    陆衷一听就火了:“邱子缪,你有病吧,在京城里有的是大事给你做你不做,大有前程的官位你一份上书没了,眼下到这个小破县城,说难听点就是贬官,就是放逐,案头上全是芝麻绿豆眼的小事,你突然就有那份为国为民的心了,你脑子里装得都是水吗!”

    邱沣似被陆衷说到了痛处,一下子沉下脸来。

    陆衷气不过又掰扯起来道:“还有我姐,她在的时候你就死劲忙你的官务,关心你的国家大事,家里一堆破烂事扔给她,你天南地北地放逐,她也跟着你天南海北地跑,你前面当游山玩水了,后头全是她给你操持,要我说,不累死才怪呢!”

    “现在好了,她死了,你突然成情种了,开始天天写诗悼亡她了,你悼念的是什么鬼啊,你画的出她长相吗?她脸上左边有痣还是右边有痣你说的出来吗?”

    他气得伸手松开自己狐裘扎紧的领口,喘了粗气又指着邱沣鼻子骂一句,

    “你还给我悼亡!”

    旁边的跟随和下人见这闹僵起来的阵势,都不敢催促,就提着灯笼退在旁边,低眉垂眼,但听在耳里,心里头都不住啧叹,知人知面不知心哦。

    这一通咆哮式的数落说得邱沣哑口无言。

    他真的不记得妻子脸上的痣长在哪边了。

    僵持一会儿后,邱沣大约也是对这个小舅子爱屋及乌地起了一些愧疚感,实在也不好直接辩驳,终是转了话茬:“不是要喝酒么?”

    陆衷方才那些话也就是等着这一句呢,他虽这么言之凿凿地质问,实则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死掉的那个老姐是什么模样,毕竟他是家中独子,老爹搁五十才求出来的金贵儿子,前头各种姨娘生的姐姐数都数不过来,他能记个有痣已经很给面子了,还是在丧礼时以为是泥点,想着叫下人给掸掉,才发现的竟是颗痣。

    也亏得这颗痣叫他此时有底气怼这个姐夫,这时听了邱沣的软言,转怒为喜道,

    “哎,这就对了嘛!”

    他一个浪荡公子哥,实在看不惯邱沣一天到晚装什么情种,搞得他家里上上下下那些婆姨天天数落他的不是,狗屁的情种,在他看来,那就是没见过世面,真遇上了漂亮的,试问天底下能有几个柳下惠?

    于是下人在前头引路,一路带两人进了兰麝院里头。

    姝烟方才还焦躁不安地等着,听了下人报讯立时起身,和苏遮月、怜儿迎候在门边,没一会儿,就见着两个身形颀长的男子从院门边转过来。

    姝烟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陆衷。

    一身紫狐裘,手中一把碧玉扇,脸生得俊俏,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陇安府里纨绔最出名的两个,除了周成安就是他了。

    世袭的勋贵子弟,真也是投胎投的好,听说祖宗当年陪太祖打了天下,也极乖觉,军权老老实实地交上去,要紧的官给了也不要,就换得老家的世袭爵位,更不知每年多少财帛封赏,总之如今传到陆衷这儿,钱呢只多不少,家里良田池园连山成片,听说今年年中进喜,还娶了第十二房姬妾,论这女人的福气,皇帝都赶不上他。

    这样的人物,自然也是浮云阁的常客,不过姝烟见了他却没半点喜色。

    倒也不是他家姬妾多的缘故,而是陆衷这个人,挑剔得要命。

    ——他只要处子。

    凡是破了身的女子在他这儿都跟穿过的衣裳一样,不干净,沾都别想沾上来。

    这一点周成安可比他好多了,周成安是得了趣就成,那些没破身的太生疏反讨不了他的好。

    而除却处子,这个陆衷的口味也不敢恭维,周成安再如何也是分得出美丑的,看上的姑娘那也是常人觉得不错的,是以得了他的宠,姝烟也觉得荣幸。

    这个陆衷真是迷雾一样的眼光。

    之前冬萼院里的一个十四娘,刚做姑娘的第一天莫名其妙就被陆衷赎身赎走了,且是直接八抬大轿讨进了府里,做了一房妾,眼红了不知多少人。

    姝烟没见过那十四娘,但听人说那实在也长得也并不怎么地——不然也不会排在十位之后了,姝烟自己都是从九娘入阁的。

    但就这么奇怪,这陆衷没看上那些院落里的漂亮的,偏偏就看上了她,朱妈妈知道他有的是银子,说的价更是高的离谱,陆衷也一分不还地接了下来。

    听说这一单买卖做的,都可以再买好几十个十四娘那样的了。

    是以院里的姑娘对他的想法都十分复杂,没破身的期望被挑中,破了身的背后嫌弃他眼光差,也不理睬。

    姝烟看到陆衷来还有些疑惑,不过等他身后那人转出来时,她的眼神就立刻明亮了。

    想来这披着灰狐裘的人定是邱沣了。

    没见之前不知竟是这么一个清俊儒雅的,举手投足都透着斯文的书卷气,十分有礼有度,一看就是能上得翰林的人物。

    额边鬓发虽白了一缕,但压根看不出是四十的年纪,大抵也就是三十多些。

    这样的人好生稀罕,竟像是神仙般的人物,姝烟看着他两眼直冒光,在这浮云阁这么久,还真没见到过几个,一时嘴角都压不住上扬了。

    想来若不是天芷病了,定不会轮到她的。

    下人迎人入屋,桌上早就摆好了菜肴,酒还没满上,姝烟在邱沣身边服侍,怜儿伺候着陆衷。

    苏遮月身子重了些,冬日的衣裳虽不那么显怀,但也裹的人有些臃肿了,没有从前那么纤细好看。

    姝烟也怕她站久了累着,就也不叫她一直在桌边服侍,但偶尔还得出来端换个果盘。

    斟完酒,邱沣看了看旁边殷勤端盏的姝烟,心里那股不对劲又冒出来了,没有接酒,皱眉看着陆衷道:“你不是说就喝酒么?”

    陆衷啧了一声,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么,我喝酒什么时候少过女人了?”

    他说着笑着去搂右边人的腰。

    怜儿在他左侧,他这随手一搂,却是冲着刚递来果盘,正要离开的苏遮月去的。

    苏遮月余光正好瞥见,没等那手摸上她的身,就下意识地躲闪开了。

    这一个躲闪她自己觉得十分隐蔽,然而在与座众人的眼里,却是几双眼睛都瞧了个清清楚楚。

    陆衷首先就是一愣,他愣得倒不是苏遮月的躲闪,而是他方才以为苏遮月是天生这样丰盈的身形,却没想到她是有孕在身。

    且说旁人不知道他的眼光,其实也很简单,他这个人不看脸,他自己生得出众,也就不在意旁人的长相,美丑与他无关,他就看身子,一定要是丰饶的。

    也就是比常人要胖一些的。

    尤其此间风气爱清瘦,可他就不喜欢排骨细的,就是身上一定要有肉,也要有的恰到好处,姝烟和怜儿都是十成十的纤细,方才苏遮月一出来他就瞄上了,那肉都长在他喜欢的地方,他本是来陪邱沣的,最近又和自己的小十二十分缠绵,自也没打算留宿,然而一眼望见苏遮月,就让他动上了买下她的念头。

    瞧苏遮月的第二眼连回府给她安排的住处都想好了,就离他最近的那个院子。

    然而苏遮月这一躲避闪身时,却叫他看出了是个有孕的。

    那分明就是早给人破了身。

    这一下就让陆衷皱起了眉头,他只要处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