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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县县衙。
“大夫,您倒是说啊,我家公子到底怎么了?”
长福一会儿看向浓眉深锁的孙大夫,一会儿又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周成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周成安是到了这儿,突然开始发高烧,起初神智尚还清醒,摆手说没什么大碍,一一吩咐手底下人去办事,还与长福说去买一些当地的特产,回去他送人要用,长福也只当是一时的头疼脑热,没当回事,然而等他乐滋滋地手里满提着茶糕枣糕香饼回来时,就见着自家少爷面朝地,昏倒在案台边上,吓得他浑身一颤,手上的那些礼盒呱嗒落了一地。
大喊一声“少爷”,跑了过去,待将周成安翻过身,便见着他满头烧汗,口中更是喃语不断,也听不清说的什么,像是梦魇了一般。
长福急忙将人扶到后屋的床上,他对这地儿不熟,只能叫来县丞、文书、衙役们一起商量。
哪成想这些人也是面面相觑,都束手无策,长福急了,斥道不管地方多小,总有几个像模像样的大夫吧,那县丞便道原来是有一个姓张的大夫还不错,之前也给看过县官大老爷们看过,但那大夫半年前出门行医遇上了歹人,不幸被结果了性命,儿子本来子承父业,借着父亲的老本多少也能吃上一阵子,谁知刚好逢着当地一位姓宋的富户要看病,给人家去治,却又开错了方子,害得人家命没了半条,便立刻叫给打断了腿,当野狗一般给扔了出来。
腿断倒还无事,可这行医最讲名声,名声败了便全完了,如今那张家医馆彻底关了门,只剩下一家娘小带着断腿的废物儿子回老家去种田了。
长福听了这一通啰里八嗦的事,是又急又气,直骂这一群差吏是吃干饭的,然他骂归骂,心里知道这屁大点的地方再刨地三尺都寻不出什么好郎中来,便只好自己骑了快马奔往陇安府去请大夫。这火急火燎的事,别的下人他哪一个都不放心。
也正是个天可怜他家少爷,叫他半道上遇上了阮州名医孙大夫。
长福其实也只是听一个名声,不知本事到底怎么样,但这时也没的好大夫了,他除了去信这孙大夫也没别的路子,谁知孙大夫便像是知道什么一样,知道他是周府的下人,开口便问他是不是周成安出事了,他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孙大夫又接连说出几个症状,简直和周成安一模一样,长福整个人就被震住了,这就是天赐的神医啊!
这便再也没二话,快马加鞭地带着孙大夫来到苍梧县,一路上还不住地说:“您说上一任县官死的不明不白,这下我家公子刚来这么几日又出事,一定是这苍梧县的风水有问题!遭了邪了!”
原是周知府深信风水之道,连带着府里头的下人也听信了几分,但长福觉得这也不只是风水玄说了,哪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地方不对劲!
连他自己进到这府邸都有过那么一阵头昏脑胀。
待回到县衙,将孙大夫引到周成安那边,却不见这大夫说上一句话,可把长福急死了。
又过了半刻,孙大夫才放下周成安的手腕,缓缓地摇了摇头。
长福扒着他的手臂,哭道:“您别吓我啊,您这摇头是什么意思啊?这发个烧怎么就治不好了?您快给开个什么药啊……”
孙大夫站起身来,和陆家那位少爷是一样的,毒入五脏,药石无灵,他看向崩溃的长福:
“只能求神拜佛了。”
*
地宫里一片寂静,烛火像是被鬼风吹动着,跳跃不止。
秋三娘一步一步走到苏遮月面前。
她每走近一步,苏遮月便能更清晰地看到她手中把玩的头骨。
那小孩子的头骨真的很小,几乎一只手就能掌住,而转过去时,能看到在颅顶和后部裂开了几条缝。
“一岁未满,从娘胎里掏出来的。”
秋三娘将它摆在苏遮月面前,蔻丹的手指滑过那十字交错的缝隙,“你瞧,它的头骨还没有闭合,你摸一下?”
“不……”
苏遮月双目惊颤,不住地摆手摇头。
秋三娘发出一声轻笑,突然高高抬起手,忽地松开,那头骨便原地落下。
苏遮月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在临近地面的时候,将它接住了。
触碰到头骨的那一瞬,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畏惧感。
不是她自己的,是从她面前这个头骨的,这个尚未见过人世的孩子,一个死在娘胎里,无辜又可怜的孩子。
再抬头看向那一排又一排的头骨,声音艰涩地问:“为什么,有这么多孩子死在这里?他们是被谁杀害的?”
“杀害?”
秋三娘挑眉,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杀害,这只是一种古老的祭祀。”
苏遮月惊愕:“祭祀?”
什么可怕的祭祀,要用那么多小孩子!
“人祭的传统古来有之,女人,小孩,成年男子,一个或者一群,端看你祭祀的对象需要什么。而且小孩子是最纯净的,尤其是未出世的小孩,当然便也是最好的祭品,将它们从母亲的肚子里掏出来,沾着血,很软的一团,用刀轻轻一割,脖子就断了……”
“不要说了!”
苏遮月惊恐地打断,手里紧紧抱着那小孩子的头骨。
秋三娘停了下来,看了她一会儿,又走到墙边,驻足不动了。
苏遮月害怕她,没有敢靠近,但见那墙上被烛火照出来许多壁画,一幅接着一幅,似有宫殿亭台,人物无数,尤其有十分多的婢女,但为首的那个,苏遮月却怎么也瞧不清。
“这壁画讲了一个古老的传说,你想听听吗?”
苏遮月没点头,但秋三娘还是罔顾她的意愿,兀自讲了下去,
“上古时期有一个王,他非常宠爱一个异族的妃子,而她一直没有孩子,因为她是异族人,本就不可能生下孩子,但王需要子嗣来继承,那妃子的族人便偷偷给她吃了很多禁药,最后竟然真叫她怀孕了。王也很高兴,更是为她打造了最好的宫殿,可惜这一切一场骗局,是那妃子的族人为了讨好王,捏造出来的谎言。”
“那妃子生了一个极其恶心的怪胎,生下的那一刻便被孩子吃进了腹中骨血,死在了床上,而就在同一天,王从战场赶回来,看到心上人的尸首,一怒之下,把整个国家的小孩子都给屠杀了。”
苏遮月听得一颤,再看向手里的头骨,手颤得几乎都捧不住。
“再之后,也许是因为这个罪孽,王也自己进了陵寝,再也没有出来。”
秋三娘转向苏遮月:“这个传说有趣吗?”
苏遮月颤颤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很可怕。”
“是吗?”秋三娘忽然捧腹大笑起来,“这只是我随口一编的东西罢了,你仔细看看壁画,哪能画出那么多事来?”
苏遮月见她这副肆虐的笑意,反而更害怕了。
“不过如果这样一个离谱的故事被人相信了,那就不再是故事了。”
苏遮月困惑地看着她:“那会变成什么?”
秋三娘停了笑,抬头看她,慢慢地勾起唇角,
“噩梦。”
*
苏遮月没想到的是,秋三娘真的带着她走出了地宫,走出了山洞。她真的如她一开始所说的那样,没对苏遮月做任何事,只是在那儿说了一通奇怪的,令人害怕的话。
两个人走到了山洞边缘,外头暴雨还在下,甚至比之前更大。
闪电交织,仿佛一种神罚的降临。
秋三娘抬头望了一眼天,然后递给苏遮月一把伞和一个包袱,指着一条山路,“你从那里走下去,走上一日一夜,便能看到村庄了。”
她回过眼,看着苏遮月的肚子道:“你的孩子快生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在那村庄里寻到一个产婆。”
苏遮月听了这一番周全得几乎无可挑剔的话,踟蹰在原地,她被骗过太多次,半日之前便是被秋三娘的丫鬟骗,此刻实在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去相信。
秋三娘也不再理会她,只撑起一把伞,背对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声音隔着雨幕渺渺传来:“浮云阁的人不会来追你,你放心走吧。”
因为,浮云阁很快也不会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