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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瓢泼,山道泥泞,苏遮月撑着伞,艰难地往前走着。
她起初走得很小心,一步三回头,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或者在哪儿会窜出什么害的人,但走了一程后她缓缓地放下心来。
天色这样阴沉昏暗,浓雾遮挡,古树老藤纠缠,就是真有人来追也会迷失在险恶的树林里。
苏遮月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去,望着来时的方向。
她方才得幸走的急,却忘了姝烟和怜儿,一时便犹豫要不要去把她们一起带出来。
她失踪多日,她们不见自己,一定会很担心,而且浮云阁毕竟是一个虎狼之窝,是吃人的地方,不能久待,如果有这样一个逃生的机会,她们也许也会愿意走。
然而苏遮月这念头方起便消散了,她初时被秋三娘带着,注意力只在防备秋三娘身上,根本没有记路,现在回头只怕也找不到了。况且她如今身子的状况一刻比一刻更不好,也许没帮着姝烟她们自己便送了命。
苏遮月叹了一口气,她只能先找到落脚地,等自己安定下来,再偷偷回来带姝烟她们走。
姝烟愿不愿意她心里没底,但怜儿应该是愿意的。
苏遮月这样想着一路往前走。
山脉绵延,好似怎么也看不到尽头,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连前面的路也快看不清了。
身上的衣裳都被尖刺的树枝划破,皮肉也渗出了血痕,她一路上滑了几跤,虽然不重,但膝盖上只怕都是瘀伤。
细细密密的疼伴随着强烈的疲惫感侵袭着她的神智。
苏遮月完全是为着肚子里的孩子支撑着。
秋三娘给她的伞经不住这样的暴雨,这一路走来已经出现了裂缝,雨滴从裂缝中留下,滴到她凌乱的发丝上,顺着一路往下滑,她整个人狼狈不堪。
终于她濒临绝望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座宅子。
苏遮月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想上前去,然而才走两步,她突然又停住了。
眼前的宅子孤零零地坐落在山坳里,黑色大门前挂着两盏鲜红的灯笼,在风雨中晃来晃去。
苏遮月前后张望,只见密林森森,看不到别的屋宇,她忍不住生起一丝疑惧来。
毕竟这怎么看,也不是秋三娘说的村庄?
可是天色深黑,暴雨如注,她的身心都累到了极点,匀不出一点多余的力气走下去了。
便是这宅子再诡异,她也不得不在这儿休憩。
苏遮月缓慢走上台阶,在屋檐下收了伞,试探着拉起门环叩了叩,沉重的青铜兽首门环在黑夜里发出一声又一声咚咚的声响。
但却没有人应。
苏遮月又重重的的叩了几下,依旧没有人来开门,也许是个无人的宅院,苏遮月刚想使劲推一推,却忽然听到那面有什么动静。
紧接着,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身穿白裳、年纪不大的丫鬟打开一条门缝,看见苏遮月的时候脸上立刻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像是见到一个从地狱里爬出的女鬼,还是个有身孕的,
“你是谁?”
苏遮月忙从发髻上抽出一根玉簪,索性春兰院的人并没有收走她的财物,她交到丫鬟手上,只道想在此地借宿一晚。
那丫鬟被她的冰手一碰又是一阵发颤,没有将簪子手下,只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我家姑娘。”
苏遮月连连道谢。
大门被关上了。
苏遮月哆嗦着在屋檐下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要倚着门昏睡过去时,才等到大门重新打开。
出现在她面前的却不是方才那个丫鬟,换成了另一个身材高挑,脸色冷沉,苏遮月不免紧张起来,看着她,感觉没有方才那个好说话了,担心是来赶她走的。
却听道对方说:“你跟我进来吧。”
苏遮月顿时松下一口气,又是好一番道谢,不过那丫鬟没有搭理她。这宅子布置得非常富贵,进了门,便有遮雨长廊,苏遮月跟着这个人,一路沿着长廊往里走,直走到一处厢房门外。
那丫鬟把她引进去,苏遮月见里头有床有桌,只是布置得比较素淡,又听那丫鬟道:“像你这般来历不明的人,府上是不会留住的,但我家姑娘心肠好,知道你有身孕,这才将你留下。”
“你就在这下人房里住一晚上,不要在府里乱转,等雨停了就赶紧走。”
苏遮月听她口气不好,想是自己的到来打破了她们不留客的规矩,又诺诺致歉,“姑娘放心。”
她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十分知足了,此刻不敢再奢求太多。
那丫鬟又从柜子中取出两件干净的衣裳,递给苏遮月,又指着桌上的糕点,“壶里有茶,盘子上的糕点,你要是饿了也可以用。”
其实按她的想法不该留宿这样的女子,但姑娘吩咐她也没办法,人既然进来了,若是在这儿死了,那就更不成体统了。
这么一番交代后,她就关上门走了。
苏遮月换上干净的衣裳,捧着热茶,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有空打量这个屋子,虽然是下人房,但无论是桌椅床被地面都是一尘不染,规制得十分妥当,可见这府中住的人并不简单但听方才那丫鬟口口声声都是姑娘的,这里似乎没有男主人,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姑娘,这般善心,只可惜不得一见。
屋子里似乎还点过了香,此刻香炉已去,只剩一缕飘飘渺渺萦绕在鼻尖,苏遮月合着那道不出名却异常舒心的香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遮月原以为自己会害怕地睡不着,然而不知是不是这香气的宁神效果,她很快神思游离,进入了睡梦中。
“砰砰砰——”
苏遮月是被一阵猛烈的拍门声惊醒的,她一下坐起身来,她自己敲过门,知道那声音动静,只感觉现在这阵听在耳朵里,只怕敲得比她十倍的力气更大。
窗外雨声不绝,门开之后便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声音交织在一起,杂乱中透着分外紧张的气息。
苏遮月本就惊惶,心头惧意抖生,睡意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之前被无欢身上的疤痕印象深刻,听到这样的动静,直觉便猜是不是浮云阁的人来追她了,她如今的身子根本受不住那样的鞭打。
苏遮月这时也不敢开窗开门,只小心贴着窗,揭开一条窗纸往外看,但见那些人直往里头去,她定睛瞧着,虽看不清脸,但能辨认他们应该是某府的下人,身上的衣裳是同一式样,很是庄重素正,但绝不是浮云阁的样式。
苏遮月放下心来,应该不是来找她的。
但下一刻,她又一愣。
如果不是找她的,那是找谁的?
难不成是找府里那位善心收留她的姑娘吗?
苏遮月的心又不由地被揪起了一瞬,猜想这些人会不会对那位姑娘不利,可眼下她人单力薄,此时便是有心,也帮不上。
她只能回到床上,在担忧中重新进入了睡眠。
这一次苏遮月睡了很久,其间也没有人来烦扰她,待到一觉睡醒之时,突然感觉到一些不对。
她往旁边看去。
只见烛光掩映下,床边竟然俏生生地跪了一个女子。
苏遮月惊愕地睁大了眼眸,“你……”
那女子只着一袭单薄的白裳,见她醒了,不等她问下去,忽地低下身,向她重重地磕头道:
“求姐姐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