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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遮月随后又弹起一曲,只是旁边有人在着,她弹起来便很难入神,没有方才那首相思引来的动情深切。
金管事坐那儿再听了一曲便走了,不过临走时倒是多给了一笔银子,算作苏遮月的弹琴的赏钱。
以苏遮月这般的技艺,再练一阵子,便能入教坊司的水准了,金管事善做生意的人,给这笔钱也不是起了什么好心。
她那曲子值多少,他就给多少。
钱寡妇得了也没贪没,直接叫苏遮月收着了。
苏遮月捧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既奇妙又实在的感觉。
从前无论是在李家,还是在浮云阁,她都没有真正自己赚过钱。
现在她竟然可以用自己的琴艺换银子了。
钱寡妇送完金管事回来,便看见苏遮月在那儿傻笑,好似一副从来没有见过银子的模样,见她回来,又过来冲她连连道谢。
“谢谢掌柜!我能赚银子了!”
钱寡妇看她这个丫头也看得稀奇,不禁感慨这老天也算是公平,给了这丫头一副得天独厚的皮囊,却没有给她一个好脑子。
不过一面又纳罕,这么傻气,竟然没有被人拐骗?
转念一想可不是就被孟茵骗到她这儿来了么,她要是个心黑的,这傻姑娘只怕再也出不了这个门。
这时往外一瞧,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且说这红袖招只是平日里卖卖茶酒,里头不设客房,只有钱寡妇自己那一间,又向苏遮月一问,知道她没落脚的地方,便带着她到旁边院子去问。
这里原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大院子,似乎是姓谢,不过主人家倒了霉,合家老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院子也便交还给了官府。
后来等风声过去,这院子又赁租了出来,官府委派着一个叫张的妇人管着,租的银子也比外头低一些,所以里头杂七杂八,住什么人都有。
这张氏也是个不寻常的人物,她男人原是在牢房里当差的,但后来捉拿犯人的时候被意外打死了,官府只补贴了一点银子,但家里没了男人,就这一点银子也不够用度,张氏便自己出来做活,专接官府派下来没人理会的杂活苦差,但做着做着便有好多活计也都一并指给她了,她凭着官府,也渐渐在各高门府邸得了门路。
后宅里的妇人,少出大门,对外头的人事知道得不多,便是常来往的亲戚,也大多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背地里的事都小心地藏着掖着,且需要像张氏这样在外头穿来串去的人帮着打听,尤其儿子娶妻、女儿出嫁之类的大事。
张氏常来钱寡妇这儿喝茶,钱寡妇便听她提起过一些,说是有的高门女子在外儿传着都是极体面极温秀的,结果东摸西问地打听,才知道人家在府里原来是打小和表兄一房子睡的,那身子里子,摸过碰过的,谁知道啊。
还有的男子外头是一副举止得体的郎君模样,风评极佳,真看不出半点坏脾气,结果回了屋子关了门,专好打骂女人,都打死了好几个丫鬟,有一个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却连人带孩子给打死了,只因为家里手眼通天,疏通官府,全给瞒了下来,对外依旧是体体面面的郎君。
那也真亏得张氏提前把人的底细给摸出来了,不然府里养的如珠似玉的小姐嫁过去了,可不就是入了地狱,做了夫人,头顶着三从四德,不能说丈夫一句不是,挨了打也只能生生忍着,回娘家是连哭都不敢哭。
真打死了,没准也就是往娘家报一个重病而亡。
那时得了张氏的消息,那小姐府上当即便把婚事给推了,私底下还给张氏包了老大的红包,专为谢她探听出这些要命的阴私来。
且说这年头谁的钱也没有富贵人家的钱好赚,张氏游走在这些府上,口袋里的银子被塞了不知多少,便是她推脱不要,人家都要往她手里硬塞,对这些富贵人家来说,这银钱最不重要的,能用钱把事了了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张氏要是不收,他们还担心往后张氏借这个机会讨人情呢。
张氏银子赚得多,但面上依旧穿下等人的衣服,住下等人的房子,她要把生意做下去,就得这么在市井里头混着,不引人注意。
苏遮月和钱寡妇到的时候,张氏还不在,钱寡妇便自己从张氏的房子里取了钥匙,开了一间屋子与苏遮月。
“你先在这儿住下,等张氏到的时候,她自会问你收银子来的。方才金管事给你的,足够你住一阵了。”
苏遮月四下望了望,这屋子不大,收拾得也还算干净,被褥什么的也是浆洗过的,带着皂角的香气。
苏遮月今日也已经累极了,等钱寡妇走了后,便依着枕头沉沉睡下了。
第二日清早她便见到了张氏。
苏遮月正在梳洗时,张氏走了过来。
钱寡妇早与张氏说过,叫她卖自己一个面子,少收点苏遮月的银钱,见一贯不轻易与人说好话的钱寡妇开了这个口,张氏当然也没别的说的,就应下了。
只是十分好奇,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时打开门,望见苏遮月,目光不由流露出惊叹来,
好一个标致的人儿!
苏遮月听到开门声,不由一惊,抬头望来。
张氏本来正被她的容颜震撼着,然而她这一抬头,脖颈间铃铛轻动,玲玲作响,张氏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
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