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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陪着说话也好,还是陪着睡觉也罢,大抵丧夫的年轻太后都得选些小倌,要么满足心理需要,要么满足生理需求。
可这太后生性冷酷,兴许只是为了证明皇后和太后的本质区别,自前燕先帝死后,每一年,都要劳民伤财地选出十数个年轻貌美的儿郎,献进太后的宫中,竖着走进去,横着抬出来。
选到今年第九年,大抵只剩下些歪瓜裂枣还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锦行扮作一少年,竟也算得上独一份的丰神俊逸,顺理成章地入了选。
来到这太后宫中,太后坐在那屏风后,淡淡喝着酒。
那首领太监上前来,捻着嗓子:“你自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尔等想好了,一个一个仔细着回答。”
众人惶恐不安,硬着头皮回答。
轮到锦行的时候,锦行嘴角噙着笑:“我自来处来,自然,是要到娘娘的身边去。”
太后忽而放下了酒盏:“就你吧。其余人等,鸩杀。”
众人大惊,还来不及磕头求饶,就被侍卫拖了下去,不多时,便没了声响。
她招了招手,锦行心领神会地近了前,恭敬地跪在她面前。
太后垂着眸:“你会什么?”
头上簪着的步摇随着她动作微微摆动,更衬得眉目风流,那点朱的唇稍稍一张,又闭上了,看不出喜怒。
锦行略略思忖,随即道:“这琴,我是不会的。这舞,我也跳不好。尚且能写些字,画几幅画,估计也入不得娘娘的慧眼。”她微微一顿,轻轻一笑:“但是,我能让娘娘开心。”
太后这时才细细打量了一番她来,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赤,顾盼生辉,明眸皓齿,竟是个世间难得的美人。太后挑眉:“你一个女子,竟敢来御前戏弄!”
锦行不慌不忙道:“哪里能骗过太后娘娘法眼。我此来,自能解娘娘之惑,燕国之困。”
太后转了转桌上的酒盏:“哦?你且说说看。”
锦行正襟,作揖:“算算时日,慕容将军大约已奔至前秦。不出一月,秦王便要大军压境,此番,秦将灭燕。”
太后那纤纤玉手竟捏碎了玉盏:“大胆!”
锦行却临危不惧,面色不改:“我总是要大胆一些,否则如何敢来见太后娘娘。小女自小习秘术,善谶纬。娘娘若是不信,自然能轻易将我杀了,可是,就可怜了天下无辜百姓啊,娘娘出身百姓,定然能够体会战乱之害、百姓之苦。”
太后微微蹙起了细眉,良久,方才拭了拭手上被玉盏割破的伤口:“如你所言,该当如何呢?”
锦行笑盈盈地道:“其一,割让虎牢,弃车保帅,令秦王无起兵名目;其二,于交境处增加兵力,尤是壶关及晋阳两地;其三,修书前凉君主,若娘娘信任小女,我可为娘娘代劳此信。娘娘以为,可否?”
太后当机立断:“可。”
她略略使了个眼色,那首领太监便心惊胆战地拟旨去了。
锦行写完信笺,递给太后,太后粗粗一看,只有六个字,狡兔死走狗烹,倒是言简意赅,她稍作思忖,就取来印鉴,落了章。
不出半月,远在西北部的前凉君王张天锡虽沉迷酒色,不恤百姓,但到底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战战兢兢读完了信笺,尽管只有短短六个字,却富有极大的想象空间。
前燕若亡,下一步,秦必灭凉。
他总算关心了一回政事,随即下令,河西军队整装待发。
苻坚本欲攻燕,忽而前燕使者到访,将虎牢之地双手奉上,又收到消息,前凉大军蠢蠢欲动。
招来王猛觐见,他频频摇着头:“须得,静待良机。”
苻坚终于心中一凛,打消了此念头。
锦行成了太后身边的红倌,依旧做个儿郎打扮,勉强算和慕容冲说过两句话。
“苏大人,你不陪在太后身边,来寻我作甚?”
“大司马,其实我进宫,是想找你。若我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慕容冲眸中更冷了,看着就叫人生寒,他淡淡一笑:“若我说我会杀了你,你信吗?”
过了几日,慕容冲因公出宫了一趟,回来以后,身边多了一个侍卫,形影不离。
锦行远远地那么瞧上一眼,差点喜极而泣,那是执素,一丝一毫,都未不同。
太后常差人给慕容冲送汤水,锦行便总是自告奋勇来送。只是往往送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始终没有机会同慕容冲多说两句话。
一来二去,倒同执素熟络起来,偶尔聊上两句。
“执素,你是怎么让他相信你的,你教教我?”
“我一直在找他,找了很多年。”
“执素,你可有欢喜的人?”
“我此生,应当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如此这般过了数年,这日夜里,一白胡子老神仙入了她的梦。
梦中梦。
锦行看着老神仙并不沧桑的眼睛:“这位老神仙,我们可曾见过?”
老神仙没有看她:“施主与我相见,自是有缘,可有心事未了,说来我听一听。”
锦行抓着老神仙的袖子问:“老神仙,我喜欢一个人。那人睡了好久,我进了他的梦。我以为,我解了他的执念,他就会从梦中醒来。”
老神仙抚着胡子:“那,并不是他的执念。”
锦行急忙道:“那他的执念是什么?”
老神仙高深莫测地一笑:“此事,须得你自己挖掘。”
锦行默默翻了个白眼:“可是,我连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老神仙大概是端不住了:“姑娘入了梦,怎么连最拿手的好戏都忘了。”
接下来每日鸡鸣晨起,锦行便要去慕容冲上朝的必经之路,装作偶遇的模样,可他似乎是有些厌恶她,只瞧了她一眼,便淡淡移开了视线。她却不气馁,又在原地兜兜转转,等到辰时,他款款走回来,再次擦肩而过,并无言语。
时日久了,这宫中流言不胫而走,说得并不好听。
太后将她召来,眉目温和:“不然,本宫收你做义女可好?”
锦行毫不掩饰:“娘娘,不如,让我做你的媳妇?”
太后喜爱她,拿她没有办法,竟也默许了。
于是,她终于又做回了个姑娘,依旧日日去那长长的空荡荡的连廊中等他,这一回,他好似是看了她两眼,终究还是淡淡移开了视线,眼底却泛起了笑意。
华清池终年温热,水雾不散。
慕容冲不知从何时起的习惯,每日下朝后便要至华清池中沐浴。
这天,下朝晚了些,那条一眼望到尽头的连廊里却没有见到锦行的身影,他有些疑惑,竟也有些怅然若失。
但沐浴的习惯,还是不能改的。
他宽衣,进了水雾缭绕的池水中。
他正靠在池边,闭目养神,这常年死气沉沉的池水竟起了几缕涟漪,蓦然间,居然从里头跳出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头秀丽的长发垂落在腰间,轻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倒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来,她未施粉黛,可面若桃花,慕容冲也说不好是什么心情,喝道:“苏锦行!”
她却直直地看着他,半分羞涩也无:“大司马,原是知道我的名字啊。”
慕容冲挑眉:“你来做什么?”
锦行笑盈盈地道:“我自然,是想来和你说说话的。旁的时候,大司马总是众星拱月,我没办法靠近你,只好,出此下策了。”
慕容冲着实是气笑了:“你可知,我现在就能赐你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将你杀了?”
锦行靠近了些,静静看着他,突然凑近了,在他的唇上轻轻点了点,他僵住了,耳畔飞红,一动不动盯着锦行,锦行却不娇不羞道:“我确实,是图谋不轨。我想做大司马的寝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