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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狐疑的看一眼二人,然后像什么都未发生一样进入房中,二人紧随其后,围坐在桌边。
“你们说我该怎么和仁王扯上关系呢?现在又不能女扮男装,即便女扮男装人家也不一定会喜欢我,莫非真的要和那位‘恨嫁’的世子来出郎情妾意的戏码?”苏闲单手撑着下巴,凤眸眯起,黑嗔嗔的眼珠滴溜溜的打转。
东方酌同样陷入沉思,他可看不顺眼世子的作风,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容访,满含期盼。
“闲儿,我今日听说距离女帝的生辰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仁王贴出榜单,四处寻找技艺高超的画师,我们不如假借画师的身份进入仁王府,趁机打探苏御是否在那。”容访如水的目光闪过狡黠,他不愿意让苏闲和其他男子相处,万一世子将“芳心”遗落到她身上,此生非她不嫁,岂不是得不偿失?
苏闲沉吟半晌,每每想起世子那娇蛮的模样,都有一种想要将对方拍到墙里抠不出来的冲动,遂颔首道:“嗯,就这样办,不过你们两个不能全部与我去,容访你留在这里,以防有突发事件,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在她看来容访年纪较东方酌大,心性比较沉稳,遇事镇定,不会一时头脑发热,虽骨子里唯恐天下不乱,但对于她的话还是十分听从的,何况在皇宫里摸爬滚打过的,什么黑暗计谋没见过,不会自乱阵脚,而东方酌摆脱不了少年心性,考虑事情不够周全,很可能被一招调虎离山计就骗了,即便事后及时反应,也总归会造成损失。
“我明白。”对上她慎重的目光,容访心下了然,虽然不能陪在她身侧,但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们明日去仁王府?”东方酌语气微微激动,虽然不是到那打情骂俏的,但好不容易能够两人单独在一起了,难免会心飘飘然。
不过……
他不由皱眉,怏怏不乐道:“我的画工有些不忍直视,恐怕……”
话未说完,苏闲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侧首与容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他的画工何止是不忍直视,简直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还在天机门时,有师父一日突发奇想,将他们几人聚在一处,美其名曰春意浓浓,适合饮酒作画,于是师父拿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副百花图,口气十分强硬地让他们临摹,无奈之下只得照办,当放下笔的那一刹那,苏闲对于自己往旁边瞥一眼的动作懊恼不已,因为东方酌的那幅画,让人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
只见原本雪白的画纸上,五颜六色的颜料搅在一处,四散分布,那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百花图,变为星星点点四散分布的调色盘,甚至黄乎乎的颜色好像茅厕里的东西,形象得仿佛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味道。
他们愣怔当场,已经不知作何反应,想笑又怕伤害到他的面子,然而当师父看到那副画的时候,竟然不给面子的吐了!东方酌的心灵顿时受到一记暴击,将自己锁在屋中不吃不喝不睡的练习了三天,画工始终在原地踏步。
他从房中出来时,终于承认有些东西是要靠天赋的,他这种画多少次都有味道的能力也算是天赋异禀,故而自那以后东方酌果断放弃画画的念头,再没拿过画笔。
苏闲自是知晓他内心的伤痛,轻咳一声道:“阿酌放心,不会再让你拿起画笔了,你只当陪着我就好,凭我的画技应付这些不成问题。”
“嗯,靠你了。”东方酌松口气,握住她的手,星眸盛满恳切。
这友爱的一幕让容访嘴角微抽,不禁对东方酌表示几分同情,像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从不轻易低头认输,能被自己折磨成那样,也算不容易了。
他放缓语气,叮嘱二人道:“仁王府的戒备森严,眼线众多,你们行事定要小心。”
“我是去打听消息,又不是要拆人家的王府,容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苏闲撇撇嘴,她是牙呲必报的性子,只要不真正惹怒她,大概会一笑而过或保持沉默。
东方酌亦是保证道:“我会好好看着阿闲的,三师兄放心吧。”
竖日清晨,天色晴好,温暖的阳光洒落大地,慢慢驱逐着尚未收敛的寒意,白云悠然浮动,风儿轻拂,似乎是不错的开始。
门被人缓缓打开,女子踏步而出,满头柔顺的青丝挽起,留下两绺垂于胸前,发髻插着一根通体红色的玉钗子,在阳光下流转异彩,一看便是上好的材质,一袭白色裙衫,恰当的裁剪衬托出她修长的身姿与纤细的腰肢,淡淡馨香自女子的娇躯传来,当真是雪肌玉肤,裸露在外的肌肤蒙上层莹莹光泽,裙摆舞动,步步生莲,举手投足散发一种清雅秀丽的气质,略施脂粉,便已是国色天香的姿容,不知会夺去多少男儿的芳心。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苏闲对自己容貌的杀伤力十分清楚,但为了方便苏御认出她来,易容显然多此一举,而她倘若还是昨日那一身扮相,恐怕会被人认出来,当成是上门炫耀,原本就四处飞散的流言便会愈演愈烈,委实不利于她的计划,若仁王对她生出强烈的戒心,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另一处的房门打开,东方酌不似往常那样狂放不羁,今日因苏闲的嘱咐,那满头墨发一丝不苟的束起,白玉冠和玉簪让他多出几分柔和,一袭青色长衫,腰间系着碧色腰带,坠有镂空的雕花玉佩,端的是丰神俊朗,他步伐稳健,眼底少了狂狷之色,倒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被掩藏在平静如水的目光中。
倒像是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肃肃如月下之松。
他心中轻快无比,想着自己还从没有如此打扮过,恨不得脚下生风直奔到苏闲面前,让她好好欣赏一番。
而看到他这副模样时,容访与苏闲的确双双吃了一惊,向他投去赞赏的眼神,苏闲眼中更是闪过丝惊艳,暗忖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虽然这样说好像不确切,毕竟东方酌的底子摆在那,即便是不拘小节的装扮,也足够俊美。
“马车在府外停着呢,走吧。”容访牵起苏闲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去。
东方酌在她另一侧牵住手,露出清新雅致的笑容,低低道:“阿闲,你对今日的我可还满意?”
苏闲凤眸流转潋滟波光,美艳的面庞笑意满满,朱唇微启,夸赞道:“很满意。”
二人告别容访坐上马车,因时辰尚早所以道路两侧并无多少商贩,空寂的街道只能听到马蹄踏出的哒哒声以及车轮压过地面的辘辘声,车内寂静,苏闲垂眸深思,平静的面容此刻显得高深莫测,东方酌则痴痴看着她,想着自己该寻个时机早些圆房,否则心中惴惴不安。
马车悠悠停在仁王府外,二人下车,却被仁王府前门庭若市的局面着实惊到,只见王府的侧门外摆着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此刻正奋笔疾书,手腕飞快舞动,偶尔抬起头来说话,也只是在说“下一位”。
眼前等待登记的人已经排成长龙,拐了好几个弯,若是登完恐怕要到天黑,他们出门不算晚,但比起这些在仁王府外安营扎寨等了两天的人来说,那时就太晚了。
想不到仁王府的画师一职如此抢手,完全出乎意料!
这些人在王府外安静地等着,秩序井然不曾大声喧哗,直至二人从马车中下来,他们的视线不由望去,当即瞠目结舌,倒吸口凉气,俨然失了言语,仿佛看到仙人降临,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清新感,浑身的疲乏好似在此刻烟消云散。
突然的安静无声让负责登记之人疑惑,他抬起头看一眼二人,随即对身边的下人小声叮嘱几句,下人连连点头,急忙跑进府中。
“人好多,怎么办?”东方酌皱眉环视四周,心中不悦,这些人的眼珠子都要等掉了好么。
苏闲牵着他走到队伍的最后,淡淡道:“凡事总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安心排队便好。”
话落,如平静的湖面扔进一粒石子,激起阵阵波澜,现场开始有窃窃私语声。
“看他们的打扮家中该很有钱才对,为何要来仁王府做画师呢?”
“谁知道呢,一般富贵人家的孩子都喜欢特立独行,那是咱们普通百姓能理解的。”
“这次仁王府应招画师可是入宫的好机会,若能得女帝赏识,就能在宫里混个好差事了,必须要努力才行。”
“瞧瞧这姑娘的模样,和男子有一拼,若是个少年郎该多好啊,她身边的那个男子长相俊美,可惜看着太过强硬,娶回家去定不消停。”
“给女帝画像能得到丰厚的赏赐,但稍有不慎也是会掉脑袋的,此次是女王四十岁生辰,但要画出天人之姿才行。”
规矩排队的二人对周围的低语充耳不闻,坦然承受落于自己身上的各种目光,惊艳也好,鄙夷也罢,总之对他们毫无影响。
暗处快速闪过两道黑影,轻巧的跃入王府后院,接着往截然不同的方向而去,其中一人前往的正是书房。
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房中,空气中仿佛能看到漂浮的尘埃,朦朦胧胧增添几分虚幻,斜斜照在梨木书案上,书案摆有厚厚几摞信笺,粗细不同的毛笔放置在架子上,漆黑浓密的墨汁在上好的砚台中散发浓烈味道,而女子正埋首其间处理公文,神情不变,袖中露出的纤细手腕快速移动,转眼在信笺上留下痕迹,只见那字体端正秀美,是正宗的小楷,隐隐多出些灵动。
侧面看去,暗红色的裙衫用金线绣着大片的牡丹,绣工精细,栩栩如生,领口处镶着一圈亮色的碎石,弯腰时似乎能看到诱人的春光,腰际的收紧设计更是勾勒出窈窕身姿,端的是大气奢华!
黑亮的发丝挽着坠马髻,凤头衔珠的金钗斜插,额间一点淡粉花钿,白皙的颈项弧度优美,她抬起头,面容不是想象中的倾城容颜,只能算得上清秀干净,但那双晶亮的杏眸澄澈无比,微微上翘的红唇像樱桃般红润,若是笑起来大概好像迎春花开,带来阵阵温暖。
这样的女子不必靠外貌,单凭气质就能艳压群芳,更何况内里的才华更是让人敬佩,锦荣国的仁王——若珏。
“禀告王爷,外面来了容貌十分出众的一男一女应招画师,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很不简单。”刚才的黑影忽然出现,单膝跪在女子面前,神情严肃。
她潜伏在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二人说话聊天的用语和语气都不是一般人,见地更是不凡,王爷现前嘱咐过,若有可疑之人出现,必须立即禀告。
若珏眉头微挑,沉思片刻道:“你去告诉管家,留下这二人,将他们与入选的画师安排在后院,暂且不要打草惊蛇,我会亲自会会他们。”
“属下遵命。”黑影恭敬施礼,闪身退出门外。
女子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杏眸闪烁晦暗不明的光芒,指尖有规律地敲击桌面,暗忖黑影口中的二人是不是她派来的奸细,莫非上次没能成功除掉自己,眼下已经沉不住气了?可是按照她的性格,没有逼到一定程度,该不会主动出击才是?难道有人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
既然来者是一男一女,估计与美人计扯不上关系了,她倒可以松口气,省得被人纠缠还要费功夫迎合着,真心心累啊。
不过凡事不能妄下结论,她需要多加试探观察,如果是她的人,就想法子看看目的是什么,之后再处理干净,毁尸灭迹!如果不是她的人,就想法子招揽一下,也好在身边多几位谋士。
若珏对皇位并没有兴趣,原本打算安稳度日,偏偏有人脑子抽风又不长眼,总觉得她觊觎着那个位子,无时无刻不想着在仁王府安插眼线,杀了一波便再来一波,当真是除不尽的野草,若她真的想要,还能有那个女人的份?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三番四次的逼迫已经快要让她烦不胜烦,倘使在继续下去,她就夺了皇位,活活气死那个女人!
这厢心中郁结,那厢另一道黑影潜进后院的房中。
男子满头墨发高束,用紫玉冠固定,上插红色木兰玉簪,在阳光照射下泛着诡异的色泽,他手持书卷低头看着,手指骨节分明,俊美的面容无丝毫表情,狭长的凤眸如月下的古井深潭平静无波,鼻梁高挺,阴影投射显得棱角愈发分明,淡粉色的薄唇微微抿起,湖蓝色的长衫随风轻摆,流云纹仿佛真正的水波粼粼,他周身气息高雅淡薄,如山间清泉,又如林间明月,让人生出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
屋中静谧,只有书页翻动的响声,时光似乎慢下了它流淌的节奏,在男子身边总能平复下一切焦虑,但想要靠近他时,却被厚重的坚冰阻隔在外,只能遥遥相望。
接近屋子时,黑影放缓步伐,驻足门外不敢妄动,先站在门边询问,得到应允后才抬步进入屋中。
“主子,王府外有容貌非凡的一男一女应招画师,他们不是普通人,在所有人中感觉像鹤立鸡群,格格不入。”黑影沉声禀告,眼角余光打量男子的脸色。
“此事仁王可知?”男子语气清冷,无半分起伏。
黑影身子一震,收回视线,语气恭敬道:“已经有人去通禀仁王。”
男子眉头微蹙,转而恢复如常,淡淡道:“嗯,你继续在暗中观察,若他们有异动即刻来通禀,不得有误。”
“属下遵命。”话落,黑影转身离开。
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卷,指尖揉揉额角,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平静的凤眸闪过丝波纹,继而再次沉静。
他如今的心思微乱,好像一池太液水接连被扔进石子,漾起阵阵涟漪,尽管他表现如初,却不得不承认与最初不同了。
他的目光和思绪总会不自觉飘到女子身上,会关注她的动向,会担心她的安危,回想要替她铲除面前的一切危险。
仁王对他的追求好似烈火一般,让人几乎招架不住,即使他从未有过回应,但对方却带着飞蛾扑火般的义无反顾,他步步退却,不断加固心防,她步步紧追,不断拍打心房,直至将他的防御拍出缝隙,然后化作风潜入其中。
还从没有女子像她这样,即使以往他的外貌会吸引不少女子,用心怀爱慕的借口接近,但无一不被他冷淡的态度击退,只有仁王干脆的说喜欢他,想要与他在一起,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赤裸裸表达感情,他漠然看着,不做回应,只当自己是局外之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闯入了自己心中,拨动了那沉寂许久的心弦,奏出欢欣的曲调,带给他异样的暖意,这种难道就是喜欢?
如果喜欢了,又当如何?
他的生活中还没有过儿女之情,接触最多的女子便是妹妹,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但如今对仁王的喜欢不同于对妹妹的,是以他乱了,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也许在弄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前,应当先去找仁王聊聊那一男一女的事情。
打定主意,男子起身,理理微皱的衣服,缓缓迈步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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