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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是什么?
打开一副欧洲地图,在人迹罕至的地图边缘总是画着一条条龙和海兽,而我们的文明疆域中,则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各个国家的名称。
制图师已经告诉我们了,海兽和国家都是一样的东西,国家就是利维坦。
只不过远在天边的利维坦对我们的生活不会造成影响,而近在咫尺的利维坦哪怕呼噜声大一点,我们都有可能被震死。
原本赛里斯这头身处远东的巨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它的强盛与衰亡,最多体现在丝绸之路上运来的货物多少,以及各位大汗、苏丹和国王前往朝觐时所得赏赐的众寡。
可是这和贫穷的巴塞丽莎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买不起远东昂贵的丝绸、瓷器,也凑不出钱去赛里斯朝觐。
然而孔雀天使和我开了个玩笑,从几个月前开始,我就和赛里斯人的皇帝时不时交换身体,这头床边故事中的巨兽此刻正蜷缩在我脚下,只是爪牙迟钝,已经垂垂老矣。
哪怕是利维坦也有初生,壮年和衰老的阶段,尽管我们嘴上说罗马帝国千年长存,实际上现在这个罗马帝国,和屋大维、凯撒统治的罗马帝国真的是一个国家吗?用船来比喻的话,罗马这艘船除了它的名字,这艘船的每一个部件都已经换过数十遍了,甚至1204年旧船沉了,我们干脆重造了一艘。
赛里斯也一样,他们的朝代一两百年就会更替一次。
其他国家也一样,在新的时代,每个国家都要面临新的挑战,也面临新的机遇,尽管有些幸运儿生来伟大,躺着不动就能变得繁荣昌盛,可是更多的国家一直面临着衰退和灭亡的威胁。
如果不革新陈旧的官僚系统和政治体系,推动新的国家改革,编纂符合当下形式的法律,很快利维坦就会溺毙在自己咳出的毒血里。
皇帝是半神,皇帝绝对正确,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种念头最好想都不要想。
皇帝,其实是级别最高的官僚,而且没有人会给皇帝发工资。
而我,甚至只是一个代理皇帝,连便宜坊的鸭子都吃不到的那种。
原本还以为,成为赛里斯皇帝可以让我得到赛里斯的援助,可惜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天,我才知道,赛里斯人自身难保。
天灾,农民起义,蛮族入侵,政府机构僵化,官场贪墨横行,军队不是军阀化了,就是彻底衰败,连流寇和山贼都打不过。
而一切的原因,就只有一条:税收不上来。
看了看去年秋粮税收的缴纳率,每个省份都有缺额,最夸张的是陕西,只收上来百分之三十。
可是官员和军队的工资,我要百分之百的支付,还有关宁防线这个大坑,每年都要运去五六百万两银子,朝廷的收支不赤字就有鬼了。
某位皇帝就很有想法,原本按习惯,皇帝的衣服只能穿一次,第二天就要换新的,可是他却十分抠门,非要缝缝补补,在衣服上打补丁接着穿。
结果我一查账,一个补丁五两银子。
要不是我砍了几个尚衣监太监和宫女的脑袋,终于把价格压了下去,每月开销还不如天天换新呢。
求求你了,别给我瞎折腾了,这么折腾,一个月能省下一千两吗?
大明这头龙都快断气了,你给祂修鸡眼有个屁用啊!
其实朝廷上下谁都知道,大明的病根就是没钱,所谓建虏不过是病的外在体现。只不过病情发展到现在,外在病因和内在病根相互助长,为了防备建虏,就要加征辽饷,加征了辽饷,百姓负担就会加重,将来更加收不上税。
讲道理,一年一亩地九厘银,这价格很公道了,鬼晓得层层下报之后,那些税吏收到农民手上会趁机加价多少。
反正君堡的行情是税吏加百分之五十的外快,这还是在狄奥多西之墙内的田地,城墙外的更高。
面对财政赤字,我叫来户部的一帮大臣,以及内阁的元老们和看热闹的闲官们,略过寒暄,直接告诉他们,我打算再加税。
虽然说收不上来税想再加税,就好比家里没米下锅,不去想办法搞米,而是换一口更大的锅一样,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可是做人要凭良心啊,一亩地九厘银,按松江的粮价,也不过就一斤米罢了,每个农民家里就算有水田三十亩,也就三十斤米。三十斤米,不是勒勒皮带就有了吗?国是艰难,你们这帮刁民就不能少吃两口吗?奥斯曼人打进来,会放过你们?
可是户部的人相互对视一阵后告诉朕,农民大多没有皮带,如果要他们勒紧皮带,需要在征税的时候下发才行。
我忍着把这帮人丢出去的冲动,手在衣摆下攥紧,佯装冷静的问:“每亩再加三厘银子!三十亩田也就加征十斤米罢了,你们为什么要反对朕!”
有个刚刚升职为给事中,叫吴执御的人发言了:“万岁,民间课税繁重,近来天灾四起,流寇横行,早已民不聊生。加税无异于剜肉医疮,去皮附毛,万万不可啊。如果一定要加税……”
给事中是负责检查各个部门的官员,尽管官职很低,却有着很大的权力,如果他们见六部的官员做事不妥,可以直接弹劾。
结果你来弹劾皇帝?
今天开会又不管饭,一个七品小官进来旁听也就算了,那么多高官都没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我不敲打你一顿,以后说话还有人听?
“朕又何尝不知呢?现在朝廷缺银子,你告诉朕,不加派辽饷,是派你全家去辽东守长城呢,还是你把家产全捐出来助剿啊?”
听到充军和抄家的威胁,吴执御说不出话了,他要是有本事弄到银子,我直接给他加三少,见他不说,我继续说道:“这加派只征收一年,这点在加征时要广告天下百姓,免生是非。”
群臣吵了一阵,也没吵出个结果来,只能说再议论议论,再研究研究,再讨论讨论。
你们慢慢讨论去吧,反正今天要是不同意,我今天就不管饭。
户部和内阁的官员们并不瞧得上光禄寺的菜,厚着脸皮离开了宫殿,手里还拿着一本本规矩书。
看着这帮人走向东宫,我传令光华殿的守卫,不要放内阁和户部的人去玩《九州风云》,除非他们同意加税。
而且在光华殿外张贴告示,朕今天就要更新九州风云的后勤系统。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锦衣卫东厂和夷事局的大部都已经被我派离了北京,兵棋的改进也暂时告一段落,慢慢进入梦乡。
等我一觉醒来,我就会回到黑海上,重新掌控罗马帝国的国运——那六条不起眼的船。
只要那六船货物送到卡法,我就能大赚一笔,支付罗斯雇佣兵的工资,再用剩余资金建造更多的船,组建更庞大的商队,获得源源不断的利润。
那个猪蹄子又不会做生意,要是让他去卡法和热那亚商人交涉,多半要被骗的当裤子。不过反正时间还算充裕,明天再给他留张纸条,要是轮到他去谈生意,也能识别出常见的骗局。
比如热那亚人给外人的价,和给自己人的价是完全不一样的,得和他们半个铜子,半个铜子的砍上一下午,才能拿到合适的价格。这可是技术活,非得是常年和商人打交道的人才知道怎么进行,算是商人的一种社交手段,比谁更能言善道,比谁更加不要脸。
我也是看着父亲和威尼斯人、热那亚人真刀实枪的交锋了好多次,才学会此中门道。那个猪蹄子肯定不知道,恐怕上去就得被砍一刀。
话虽如此,等到第二天我从龙床上醒来时,脸黑的像碳。
为什么?为什么没换回去啊!
完蛋,买卖要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