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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有唐一代亡于藩镇,当然也有说亡于宦官的,不过那是东林党编出来为倒阉造势的,信不得。
太监造皇帝的反,图啥呢,阉人自己又当不成皇帝,最后不过是换个上司。就算太监效仿十常侍,专恣蠹政,朕也无需传什么衣带诏,去尚膳监寻两条牛腿,左右开弓砸碎阉党的脑壳便是了。
到是藩镇颇为麻烦,国家要长治久安,就要纲纪有序,想要纲纪有序,就要用银子收买天下世人,再用王师威服国门内外那些用银子收买不了的反贼。
天下万物皆有其价,那黄太吉实际上也曾遣密使,与蓟辽总督私下谈过媾和的条件,张凤翼曾经密奏过此事,但是被番婆子直接否了。
倒不是开价太高,黄太吉只要我朝赐一颗汗印,愿自去后金帝号,每年都来朝贡,两国以塔山、锦州、宁远一线为国界。
但朕听完礼部主客清吏司的汇报,招待越南使节团花了两万多两银子,鲁密使节团进献鲁密铳,各地共花费一万七千两,又赏赐了四千多两礼物,早就不打算再收狗了。
当然,这是因为朝贡国距离北京路途遥远的缘故,建虏就在北京隔壁,应该不需要太多路费,但一年几十万两肯定跑不了。
毕竟人家使节团多啊,有好几万。要是几十万两真能打发建虏,朕还真有点想出这钱,只要给关宁锦边镇军费的零头便能保得北疆平安,何乐而不为?
只是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天下没有这种好事,等朕付了这银子,还是要用关宁军防着建虏,免得养虎为患,到时候赏赐少不得,军费也少不得,朝堂上还要被言官骂,朕好难啊。
要议和可以,朕曾遣人去说过条件,只要女真各部留下田地、牲畜和汉民,迁到奴儿干都司北方,朕就同意媾和,黄太吉自然不肯。
价太高,大家谈不拢,只能不了了之。用大军压服女真各部、叫其身死国灭的价格比抚赏来得便宜,朕自然只能选剿,毕竟丢掉辽东的恶名谁都担不起,大明朝开国两百多年,就宣德年间丢了立足不稳的安南。
给钱可以,割土免谈,要朕一枪不放丢了东三省,那是万万不能……为啥刘之纶管辽东叫三省?此蜀地方言土语乎?
同样,陕甘的闯王高迎祥也开过价,要朕封异姓王公,手下五万兵丁每月一石米,五钱银,赐封甘肃三府之地。
可把朕逗乐了,你怎么不说把龙椅也封给你呢?
回应高迎祥的是杨鹤带去的京营大军。
至于正儿八经的藩镇,在我大明其实是没有的,沐府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圣朝立国时云南土司夷人多,汉民少,暴元治理一百多年都不见成效,稍稍松懈就有瑶黎暴乱。所以才需要分封有实权的王公,在当地移风易俗,发民实边,整修水利,屯田筑城,现在云南的汉人终于比夷人多了,朝廷又花了两百多年慢慢改土归流,这么多年的水磨工夫下来,实际上当地早已不是建国之时听调不听宣的羁縻州,而是设置流官的汉地。
正如拂菻国阔过的时候,让环地中海的许多地区都讲起希腊语一样,这么多年慢慢教化,云南、贵州两省终于成了汉地,太祖皇帝之时,云贵可是土流参用,虽设了承宣布政司,底下却全是宣慰司、宣抚司、安抚司。
两百年下来,这两省终于整饬成了熟地,编户齐民,这样才便于朝廷治理,不复土司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光景。
当然,光论武德,云南土司的狼兵比卫所兵可要高多了……
土司好歹还能提供狼兵,昔日浑河血战,就有不少云南狼兵战死在北疆,这藩镇可就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了。先是,国初黔国公助成祖皇帝征讨安南,后正统朝,发兵数万,协同王师平定麓川,镇守南天两百年,沐府功不可没。
但现在,沐府不听话了,除了给朝廷找麻烦,根本没有什么用处,要不是天高皇帝远,历代先帝都懒得管,换成内地有这种飞扬跋扈的混账,早给褫夺爵位,贬为平民了。
山高水远的四千里路就是最好的丹书铁券,哪怕沐启元在云南杀人放火,其实朝廷都不好管,毕竟沐家祖上奸嫂杀侄的事情都闹到北京了,还不是轻轻揭过?
但唯独谋反,是任何再仁厚,再懒政的皇帝都不会放过的,何况朕可是尧舜,眼里揉不得沙子。
砍头!统统砍头!
朕熬夜处理军务主持平叛的样子虽然狼狈,但把反贼满门抄斩的样子真的很爽。
谁让番婆子说,平定了云南,至少能抄出五千顷田呢?何况云南多山,遍地银矿,改为朝廷直辖后,好好勘探一番,每年多个几万两也好啊。沐府在云南作乱时,只手遮天,许多银矿都被侵占了,国有资产被强行私有化,现在朝廷正缺钱,刚好都收回来,补贴国库。
朕对满朝文武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平叛方略?”
底下炸开了锅。
“万岁,臣进献掣电铳,以此物列装大明兵士,可以一当百!”
那玩意刘志伦和工部都试制过,铳尾漏气不说,还容易炸膛,还贵,被巴塞丽莎否了。
“万岁,何不命各地亲王发兵助饷?只要每座王府助饷三万两,出兵两千,只要二十位亲王、郡王响应,就能凑出六十万两军饷,四万大军。”
做梦,朕的族亲抠门得很,你当朕之前没要过钱吗?陕甘大旱,秦王之国封在西安,本有赈济之责,却只肯捐一千两。
“陛下,臣愿领帝选营、京营前往平叛!”
混账!朕的私房军岂是你能拿来挥霍的!下个月朕订的倭刀就交货了,朕还等着给帝选营换装呢。且慢,你小子怎么知道帝选营的!
洪亮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争论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停下了嘴:“陛下,微臣家中尚有些许积蓄,愿尽绵薄之力,散尽家财,自行募兵,为陛下讨伐反贼。”
你说要皇帝内帑出钱募兵,朕当然知道募兵的战斗力比强征的军户强,但内帑的钱还要留着给宁远的欠饷士兵发钱,番婆子日夜操劳战天斗地好不容易赚的十万两啊……等等你说啥?散尽家财?
朕赶紧问道:“爱卿是何人,朕怎么没见过你啊?”
大臣们纷纷让开,给这个愣头青腾出道来,一个穿着青袍,胸前挂鹭鸶补子的官员出现在朕眼前:“臣户部主事,卢象升,近日来随毕先生日夜筹集关宁所需银两,久疏面圣,陛下自然不识得微臣。”
这卢象升脾气倒挺大,他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你们这些大臣在朝堂上吵吵嚷嚷,尽是空谈,也没个肯真正出来担负重责的。
虽说自费募兵,等打完仗,朝廷还是要补发他垫付的军饷,不然会寒了天下忠诚义士的心,更少不得真金白银的赏赐。但若是不幸战败,葬身边疆,那这钱也就不必付了,追一个兵部侍郎头衔,加一个太子太保,谥个忠烈、忠肃啥的,那可是一分钱好处都落不着。
若是战死之后,马革裹尸,青史留名,极尽哀荣,那也要看是怎么死的的,至少沐府作乱不是什么大战,恐怕正史上能留个全名就不错了。
朝廷补发军饷,也不会如数报销,名垂千秋,这沐府也不够格,多半还是为了仕途,毕竟还是太年轻啊。
“家贫出孝子,国难显忠臣啊,爱卿既然有这等魄力,那朕自然要予以方便。兵部、户部听旨。”
两部立马垂头拱手。
“户部调拨稻米五千石,马豆八千石。”
“兵部发长枪、刀剑各三千,铁甲五百具,火铳三百杆,百子炮二十,二部半月内办齐,交予卢象升。”
朕转过头,对站在一侧的司礼监秉笔太监说道:“杜勋,你的账上还有多少银子?可够三千两?”
肥头大耳的杜勋用丝绢擦了擦油汗,回禀到:“万岁,奴婢管的银窖里还有六千二百两银子,预备要给皇后娘娘下个月过寿。”
杜勋所管的银窖不过是宫中日常开销所用的,其实内帑里还有一百多万两,番婆子严防死守,但现在是装穷的时候。
“如今多事之秋,皇后的生日可以从简,平叛却拖不得,杜勋,支三千两银子给卢象升。”
“不过户部主事,带兵打仗终有不便,传朕旨意。”
杜勋傻乎乎的看着朕,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内官居然不懂皇上暗示,真是废物。
倒是管御马监,知兵事的曹化淳站了出来,打破尴尬:“着,户部主事卢象升,授兵部侍郎衔,加右佥都御史,即刻募兵,进剿沐逆!”
言毕,曹化淳斜着眼睛瞟了杜勋一眼,神色中带着一丝不屑。兵事一直是御马监管的,而且御马监和司礼监勾心斗角那么多年了,相互一直不对付。
卢象升跪在地上,直呼谢主隆恩。
换成番婆子多半就给你天使轮了,朕就只能提供个孵化器,能成不能成,就看你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