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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不掌兵,将军不该为了一个人的死而伤心,更何况朕是皇帝。
但看到奏折上、塘报上说死了多少人,和亲眼看到一个人因自己而死,是完全两样的。
前者只是纸上的墨迹,看不见摸不着,后者却是一个大活人。
所以朕没有问他的名字,闻其名则不忍见其死,朕心软啊。
……母后,儿臣害死了一个孝子,希望您在天之灵不要怪儿臣。
船队继续向西南航行,到了下午,便抵达了格拉伦萨。
格拉伦萨似乎早就听到了风声,朕的军队又在路上耽搁了三天,等朕来到城下,这座城镇早已竖壁清野。
这座城的城防似乎并不怎么强,当然了,朕自幼长在北京城,连狄奥多西之墙都不放在眼里,这些西域的城墙还真没几个能入眼的,许多城镇不过是木墙扎成篱笆。
帕特雷城防其实不如格拉伦萨,只有一座小城和城下的民舍,而格拉伦萨用石墙把整座城都围了起来,西北两面临海,东南两侧则挖着深沟,想要进攻绝非易事。至少要四五十条战舰封锁海港,再用五六千人包围两面的城墙,再蚁附攻城,伤亡三分之一的士兵,才有可能攻下外城,而进攻内城显然不会比外城容易,估计还得填进五六百人。
朕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朕带的这一千人,全耗在城下也不一定能攻进去。
但二哥不会平白无故让朕白跑一趟,怎么说都是同父同……呃,都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应该犯不着坑亲妹妹吧?
慢着,番婆子好像自己都没想起来安娜被朕丢在罗德岛了,他们家会不会天生就薄情?
番婆子觉得安娜吉人自有天相,所以安德洛尼卡也觉得番婆子吉人自有天相?
等等,临出门的时候,二哥是不是给朕塞了个锦囊来着?
赶紧找出来看看。
密信拆开,朕细细读了一阵,字迹潦草难辨,字里行间尽是生僻字和怪字,虽然附在番婆子身上,倒是能看懂平日所用的书信,谈话也不是问题,哪怕偶尔会听到诸如“天主教大方丈”、“威尼斯商帮”之类的怪名,细细寻思,倒也不是听不明白。
但二哥这封信,简直是授人以鱼,考人以鱽鱾鲀鱿,怎的这些字都看不明白了?
玛纳跳上膝头,伸手在信纸上扒拉了两下,朕……
噢,原来拿反了。
狸花猫眼神中满是鄙夷,朕黑着脸抛出一块鱼干,它翘着尾巴消失无影。
结合着《摩里亚旅行攻略》,朕算是弄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帕特雷与格拉伦萨失陷都已有两百年,不同的是,帕特雷从未被收复过,但格拉伦萨曾经在二哥手里待过几年。
所以二哥在密信中说,格拉伦萨有一条无人知道的密道,从城外的乱石堆里一路通到西南角的城堡。
所以只要组织三五十个好手,偷偷潜入密道,中心开花,打开城门,与城外军队里应外合,这格拉伦萨便算是破了。
所以……密道只能用一次,便会暴露,此事事关重大,二哥特别嘱咐,一定要选用最善战的好手。
那就是没得选咯?
“巴塞丽莎,这是军中最能打的剑手。”
“你耍一个朕看看。”
“快,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要是你得了巴塞丽莎赏识,定会封你为冠军。”
那个剑手抽出剑,连击六下,挥出一片水华。
朕摇摇头:“太慢,太慢,要这样!”
拔出剑,沉腰吸气,瞬息之间便劈出十七剑。
“……”
“算了,勉强能用,有力士吗?”
“有有有,这是克里特岛来的大力士,和狗熊角力都不落下风。”
“来,和朕掰掰腕子——”
大力士肌肉粗壮、筋骨虬结的手臂只撑了两个呼吸,就被朕按在了桌上。
“力气这么小,算什么大力士?”
“可有弓弩手?”
“自然也有,我们军中还有一名小亚细亚来的神射手。”
“取朕弓来。你看到那个木桩上的缝隙了吗?”
“看到了。”
“上面有只苍蝇,你就射那只苍蝇。”
“咻——”
箭射中了苍蝇。
朕也开弓搭箭,射出一箭,擦过另一只苍蝇。
“巴塞丽莎……射掉了苍蝇的翅膀!”
我们在城外的乱石堆中找到了一处记号,悄悄掘开之后,果然有一个可供一人猫腰通过的密道。
“你们谁先进去?”
所有人都看着朕。
哪有主将打头阵的道理,虎威大将军玛纳,朕命你为破阵先锋官,在前方探路!
玛纳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慢条斯理的舔着爪子。
朕伸手去拎它脖颈,竟然被它一巴掌拍开,反了你了,朕变掌为拳,直击这蠢猫脑门,躺在地上露着肚皮的狸花猫一个鲤鱼打挺,硬生生躲开了朕的天理拳,竟在手臂上一蹬,直扑朕的面门。
但朕一个仙鹤亮翅,以肩头直击这蠢猫,逼得它连甩尾巴,乌黑发亮的长尾舞得好似一杆铁枪,硬生生在无处借力的半空变向,施展了鹞子翻身之后竟然一脚踩在朕肩上,蹭的上了朕的背。
但朕早已洞悉此子的心思,猛的朝前俯身,回旋着把猫甩下来,随即两手一前一后,先是荡开猫爪,再揪住了后颈,虎威大将军被扣住命门,全身酥软,只得不满的呜咽抗议。
等到洞中充分通风之后,朕抓着猫,带着一根火把,率先走进了洞窟,
格拉伦萨的守军见到我们前来,早已在城墙上列阵,防备着来自城墙外的攻击,但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五十名垂头丧气的士兵正在地下手足并用的前进。
地道的通风极差,爬了半天也不知爬了多远,二哥只说密道很长,里面七扭八歪,也不知究竟有多远,好在偶尔会有通风口供我们换气,否则怕不是都要憋死在里面。
好在爬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亮光,朕走到密道尽头,眯着眼睛,朝上头的白光望去,只见四周具是石壁,碗口大小的蓝天就在上头——原来密道出口竟是在一处枯井中。
这可如何上去?
玛纳叫了一声,朕把它抱起:“虎威大将军可有妙计?”
狸花猫也不言语,挣开了朕的臂弯,在石壁间来回纵横,反复横跳借力,几个来回,竟然从枯井中跳了上去。
这井壁在尚未干枯时,便被井水打磨得极为光滑,人非鸟兽,岂能像猫儿一样腾跃而上?
朕还在挠头,一根绳索凭空落下,末端啪嗒一声落在井底淤泥里,玛纳正蹲踞在井沿居高临下。
拉了拉绳索,总觉得不太牢靠,算了,还是换个人先上吧。
“你,先爬上去,打探一下外面的动静。”
随手抓了个人,朕便把绳索递给了他,那个倒霉鬼腰上插着一把匕首和一根钉头锤,听到朕的命令,苦着脸取下了钉头锤,交给他人来减轻重量,把匕首叼在嘴里,深吸一口气,抓着绳索慢慢爬了上去。
他小心谨慎的探出半截脑袋,向四周望了望,接着迅速爬出去,然后一人一猫望着井底的我们。
“快上来,这里没人……”
朕听得这话,赶紧第二个爬了上去,只是怕绳子吃不住重,余下的人只能一个个慢慢往上爬。
出了井,朕发现此处是一处荒废的小巷,远处不时能听到军官催促士兵的声音,外面时不时有列队的士兵走过。
“什么人!”
突然间,一小队城防军在如果小巷时,看到了巷子里的持械者,此时此刻,我们还有过半的人还在井里。
朕惊怒之下,抄起狸花猫,照着领头那人的面颊便丢了过去,那军头见得飞来一物,竟然不知退让,而是挥动短矛,想要刺击玛纳,玛纳微微偏过头,便躲开了枪头,四爪在枪杆上一借力,转瞬间已经来到了那军头头顶。
只听军头一声惨叫,他的两眼已经是一双血窟窿,玛纳嘴里叼着一颗眼珠子,爪子里还捉着一个,避开军头的反扑,跳到了墙角。而军头胡乱的挣扎,反而碍到了身后的其他城防军,等到他们从混乱中稍稍稳住阵脚时。
朕,长剑出鞘,心中默默地念着剑诀。
大慈大悲手半剑菩萨,六根清净回火刃,钢口锻一万三千锤,渡世间一切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