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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枯槁的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缓慢地爬上了余祐微的脖子。
那双手好似从地狱而来,带着阴狠和恨意,执意要从她身上带走所有生机。
余祐微看不到那双手的主人,但她能感觉到,那双手的皮肉已经腐烂,露出了骨骼,她甚至能闻到腐肉的气息。
她听得到同事们午饭归来准备开始工作的嘈杂声响,有人在她头上传递文件,打印纸抖动的声音,还有她轰隆隆的心跳。此时的她跟这个世界好像有关联,又好像没有,她听得到外界的声音,却没有人知道她的挣扎。
余祐微尝试着像前几次一样骂脏话,可这次,那双邪恶的手却没有被她骂退,仍旧死死的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她想坐起来,那双手却越缠越紧,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像是在故意折磨她一样,一点一点的用力,直到她快要无法呼吸。
余祐微心下发了狠,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舌尖的疼痛和充斥着口腔的血腥味让她瞬间有了一股力量,挣脱了那双手。那双手想再次伸过来,可余祐微已经迅速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看向墙上的挂钟:十二点五十二分。
本该是一天当中阳气最足的时刻,H市江北报社的记者余祐微,却气喘吁吁的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这大概是最近的第四次或者第五次了,余祐微的脑子还有些晕,那双手粗粝阴寒的触感还停留在她的皮肤上,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让她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找上了她。
按理说,余祐微从事的职业是不会迷信的,她是报社灵异板块的记者,简而言之,就是编故事的,寻找一些能够加工成灵异事件的素材,编辑成稿。
在她看来,世界上所有的灵异事件都是像她这样的人编出来的,可自从开始跟进一宗灭门惨案,她就常常做些奇怪的噩梦,梦里的家伙一次比一次难缠,颇有点难度升级的意味。
灭门案,是近期传播范围最广,热度最高的一起案件。
犯罪嫌疑人名叫徐波,男,37岁,与妻子共同经营一家服装厂,有一对5岁的龙凤胎儿女。据周围的邻居、朋友反映,徐波和妻子感情并不好,徐波是农村家庭出身,妻子大学毕业就跟他结婚,家里的房子、车子、做生意的投资,全是妻子家提供的,而徐波还要赡养留在农村的母亲,妻子对此非常不满,甚至会在公共场合对徐波大打出手,徐波对此总是一言不发,默默承受,因此周围人对他的印象都是沉默老实,谨小慎微。
可能压抑久了的人爆发起来就格外惊人,一个月前,在一次争吵中,徐波把一双儿女从自家18楼的阳台扔了下去,两个孩子当场死亡,妻子晕厥过去,直接被徐波用剔骨刀剖开胸腔,取出了心脏。
余祐微看过现场照片,徐波血红的眼睛充满了紧张和兴奋,满脸鲜血,仿佛是来自异世界的恶魔。当警察动手抓捕时,他疯狂的大笑,据说把现场一个围观的群众吓到心脏病发作,对门的邻居吓得连夜搬家。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但由于实在有悖人伦,舆论在网上发酵很久,受到很多人的关注,关键在于犯罪嫌疑人拒不认罪,坚持说自己被恶灵控制了,杀人的并不是他。很多媒体多角度的报道了这个案件,嗅觉敏感的余祐微自然也第一时间跟进。
而她遇到怪事,就是从与徐波会面的当天晚上开始。
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一周,也就是说,几乎每天余祐微都饱受噩梦的折磨,她揉着太阳穴,看向身边的梁源。
感受到余祐微的目光,梁源抬起头,贼兮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余祐微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梁源是她的搭档,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大好。她只能起身敲了敲梁源的桌子,“我们是不是约了下午去和徐波见面的。”
“对,你没见我刚刚在暗示你可以准备走了吗?”
“??”余祐微的白眼翻到了后脑勺,她真的看不懂,梁源每次都给他的挤眉弄眼下一个新定义,一个表情可以延伸出无数含义,可谓一生万物。
坐在看守所里,余祐微有点莫名紧张,她坚信最近的种种是受到了徐波的心理暗示,如今见到噩梦的源头难免有些抵触。
只三天没见,徐波更瘦了,余祐微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瘦这么多。第一次见徐波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今天见到,竟然干枯的像连续经历了几个严冬的树干,仿佛全身的水分都被抽干了,凸显的那双眼睛更加骇人。
徐波还是像每次见面一样,垂着头,只抬起眼睛盯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余祐微握紧了手中的笔,尽量不动声色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准备开口向徐波提问。
突然,徐波猛地站起来,凑到余祐微面前,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下一个就是你。”被看护民警拉开后,徐波面目狰狞,狠戾而疯狂的大笑着,朝余祐微喊道:“记住我说的话!”
梁源护住余祐微,看着癫狂的徐波,“他是受刺激太大精神分裂了吗?一次比一次疯了。”
余祐微比他还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算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刚刚也被徐波吓的不轻。手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抬手却发现刚刚徐波靠近自己时太过紧张,圆珠笔的笔尖戳进了掌心。
“哎呀,你怎么受伤了,我带你去处理一下。”眼尖的梁源见余祐微盯着手掌,发现她受伤了,急忙拉她离开。
“没多大的伤口,我自己回家处理吧,家里有急救包。”余祐微已经观察好了,圆珠笔斜着戳进去,伤口虽然有点长,却不深,简单消消毒贴个创可贴就好,“既然都出来了,我们就下班吧。”
听到下班,又见余祐微伤的不严重,梁源便喜滋滋的与她道别。
虽然梁源只是随口说说,余祐微却很认同,徐波的状态的确很像精神分裂,又或许这是他装出来想要逃避死刑的手段?正想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余祐微刚刚搬进新家,最近买了很多东西,每天都要收好几个快递,平时听到敲门声都是直接开门的,可今天不知怎么就觉得敲门声莫名的恐怖。
她小心地将眼睛贴在门镜上,门口的人竟然是徐波!
他满脸鲜血,咧开嘴,露出了惨白的牙齿,像是想要说什么。余祐微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控制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而下一秒,徐波捧起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余祐微猛的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惊魂未定的环视四周,原来是自己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倒在床上睡着了。
余祐微从来不是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连续的噩梦让她很厌烦,甩甩睡觉时被压麻的手,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可她买这套小房子花光了大学以来的所有积蓄,只能贫穷的乐一乐。
翻了一圈手机也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娱乐项目,她决定问问百事通梁源,“有什么不花钱,还有吃有喝的地方吗?”
“这你可问对人了。”梁源在如何省钱这件事上是一个资深专家,“我正在弄这个,等下我发你网址,注册一个会员,就能得到A航空公司的头等舱候机室体验券,不用机票就可以进去,咖啡小食无限供应,还有按摩椅,而你只需要花几块钱坐巴士到机场。”
这个主意十分不错,简单带了些耳机什么的,换了一套舒服的卫衣卫裤,余祐微就出发去往了机场。
瘫在按摩沙发上环视四周,余祐微暗想:“人都说愚者千虑终有一得,梁源这个主意还真不错。”
眼前是无限供应的小食和热咖啡,食物的香甜和按摩椅的舒适狠狠地戳中了余祐微的舒适区。今天机场的人流量不是很大,说不定这里一整晚都只有她一个人,外面还有24小时不间断的工作人员给足安全感,吃饱喝足的余祐微心满意足地找了个舒适的沙发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余祐微感觉到身边出现了几个人,他们围着自己走来走去,迟迟不肯离开。她蓦地睁开眼睛,竟是徐波的妻子牵着一儿一女,余祐微研究徐波案件的时候看过他们的照片,可他们现在显然维持着临死前的样子,眼里流出血泪,嘴上却在笑。
“下一个就是你。”徐波的妻子笑的前仰后合,余祐微能清晰的看到她被剖开的胸腔。
“下一个就是你。”徐波的一双儿女稚嫩的声音,仿佛二重奏一般,本该悦耳的童声此刻却魔音般刺耳。
余祐微想逃,可她很快发现,候机室的门不见了,原本应该是入口的位置,现在只有一片白墙,不死心的狠狠撞上去,却被弹回老远,摔到地上感觉到疼痛,这似乎不是在梦中,而徐波妻女的身影也已经消失。
“这位女善信……”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七分犹豫三分踟蹰,传入余祐微的耳中。
“是谁?”余祐微慌张地转头。
一个小道士,活着的,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