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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茗铭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一言不发。
委婉地用行动表示:“风太大,我没听清。”
她的心却往下一沉,酸涩,不安,愧疚,情绪一时间错综复杂。
“茗铭……”
乔纳斯又要开口,声音里带着万般不舍,沉重地让丁茗铭不敢面对。
她沉下去的心又开始翻上来,像一块石头堵在胸口,闷得让她无法呼吸。
眼前的乔纳斯,究竟是鼓了多大勇气,才敢把自己的心赤.裸.裸地晾出来,任由自己再次残忍地划上一刀……
她眼眶有点湿,抬头,吸了吸鼻子,勉强让眼泪不要滚下来,侧过头,打断他:“我知道。”
然后,她把自己肩上披着的狼爪冲锋衣拿下来,踮起脚尖,对乔纳斯说:“伸手。”
乔纳斯呆呆地照做。
丁茗铭把乔纳斯的一只胳膊放进去,转个身,又道:“这只手。”
乔纳斯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任由丁茗铭给自己细心穿好外套,拉链也被她仔仔细细,从下往上慢慢拉好。
还有拉链旁边的暗扣,也被她一颗一颗对准,摁住扣好。
衣服上的每一丝褶皱,更是被她一一抚平。
丁茗铭此刻疯狂泛滥的复杂情绪,也随着这缓而又缓的动作,一一被她不动声色地慢慢收好。
随后,她闭了闭眼睛,露出微笑,隔着外套,将乔纳斯紧紧抱住,把头轻埋在他怀里。
这拥抱来得猝不及防,他懵里懵懂地又说了一遍:
“茗铭……我喜欢你。”
丁茗铭埋着头,声音有点闷,却熟练地开始了转移话题*:“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茗铭!”
“好吧……我考虑考虑。”语气里带着乔纳斯习惯的吊儿郎当。
“考虑到什么时候?”
明知道她又开始敷衍,乔纳斯仍旧忍不住问。
丁茗铭的话音儿有点支离破碎:“太冷了……等斯图的春天吧。”
话毕,她松开乔纳斯,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
**
乔纳斯再次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房间里自然是一片欢声笑语。
丁茗铭站在吧台旁,握着窄肚宽口的啤酒杯,潇洒地大口喝着酒,胳膊肘撑在吧台桌面上,勉强让自己维持着直立行走的形象。
房间里的话题不知道换了几波,逐渐向私人话题开始靠拢。
“你们估计,咱部门的男生中哪个最先当爸爸?”
部门里单身的男生有三个——安德烈,弗洛里安和克里斯。
但是三人都有固定的女朋友,即使是还不到三十岁的弗洛里安,也已经跟女友一起生活了好几年。
“我赌安德烈……他是那种心血来潮型的。”
“我赌弗洛里安……”
“我赌克里斯……”
“我觉得是弗洛里安,他是乖乖牌,应该会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
……
莉莉娅瞧见推露台门而入的乔纳斯,眼前一亮,问:“为什么不赌乔纳斯……”
众人一眼看破了她的小心思,托马斯添一把火:“乔纳斯还没女朋友……莉莉娅,你有男朋友吗?”
莉莉娅红着脸摇头,眼神温柔缠绵似水。
“乔纳斯,你觉得……”
乔纳斯丝毫不客气地打断托马斯即将脱口而出的撮合,斩钉截铁道:“我有喜欢的女生。”
有针扎一样的目光灼灼地烧在自己身上,丁茗铭掩饰地喝了口啤酒,缩了缩脖子。
众人沉默了两秒钟,又开始起哄。
已经结婚的大胡子约翰,仗着自己跟这些小年轻们年龄差有点大,喝了酒后倒是很放得开。
他拍了下莉莉安的肩膀,挑眉调笑:“莉莉安,听说这里的桑拿不错,明天早晨七点,约吗?”
莉莉安推他一把,不好意思地笑:“可是我没有带比基尼。”
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们笑得更厉害。
“莉莉安,在俄罗斯去桑拿要穿比基尼吗?”
“是啊……”
“德国不一样,德国桑拿是不穿衣服的……哦,对了,桑拿完我们去晨跑,晨跑也不用穿衣服的……”
“喂……约翰,我打电话给你老婆哦!”
弗洛里安立刻拿起桌子上的座机,装腔作势:“喂,佩吉,我觉得有件事要跟说一下……”
约翰摇摇晃晃地下床,咣地一下抢过电话,故作惊惶道:“佩吉亲爱的,同事们太嫉妒我俩的爱情了……”
克里斯身子向后仰,视线颠倒着跟莉莉安开玩笑:“约翰他有老婆了,莉莉安,你觉得我怎么样……”
“欸——”
众人嫌弃地拉长声音,“你跟你女朋友都在一起二十年了吧,老男人!”
托马斯跟着众人狠狠笑了一通,转头安慰自己部门最亮眼的年轻美女:“莉莉安,有机会给你介绍合适的。”
莉莉娅甜美地点头笑。
“茗铭,很少听你说私人的事,你有男朋友吗?”
托马斯敏锐地意识到,丁茗铭已经游离在众人玩笑之外很久,问道。
冷不丁被点到名,丁茗铭恍惚了下,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这一晚上,丁茗铭喝了三杯caipirinha,两个小口杯的暖胃烈酒,现在又握着一大杯啤酒当水喝。
虽然刚刚吹了冷风,清醒了不少。可被这带着浓浓酒气的温暖房间一熏,酒精上头,她又开始了有话就诚实作答的醉酒模式:
“我喜欢成熟的,有责任感的,孝顺的,跟我有共同兴趣爱好,谈得来好沟通的。”
成熟的……
有责任感的……
孝顺的……
兴趣相投的……
每一个条件,都像一柄利剑叉到乔纳斯的胸前。
他垂下头,沉默着,无意识地抓起啤酒瓶,对着瓶口往嘴里灌。
每一条拆开来看,都跟自己完全不搭边儿。
果然,春天什么的,还是敷衍我的吧。
莉莉娅捂着嘴笑:“茗铭,你要求好多啊!我就喜欢帅的,身材好的。”
丁茗铭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要过一辈子,自然要合适才行,否则还不如不结婚,自己一个人过。”
“茗铭,你年纪那么轻,怎么这么早就想到结婚了。”
说话的是克里斯。
一个跟女朋友相爱同居二十来年,就是不结婚的德国潇洒浪子。
丁茗铭好想刺他一句,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又想了想,还是算了,德国这么不靠谱的男人就是这么多。
说得好听了是向往真爱,向往自由,难听了就是没有责任感。
不过也许碰巧女朋友也是喜欢这样过一天算一天的自由人,也算什么锅该配什么盖儿。
两人自己觉得合适就行,旁人的意见实在不怎么重要。
她换了个角度解释:“中国国情,大多数到了我这个年纪,也该慢慢结婚生孩子了。否则父母要逼婚的。”
“对对——”
芭芭拉插话道,“我听中国女同事说过,甚至有父母代替子女去相亲的……”
丁茗铭点头:“可能吧,不过这也是极端的情况了,大多数都是亲戚朋友给介绍男朋友。”
“这多没有自由啊……”莉莉娅语气天真地说。
“也还好。这其实也是交朋友的一种方式,毕竟现在人们生活圈交际圈都很窄。亚洲父母对子女付出普遍比西方多,同样的,子女享受了权利就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父母也是希望子女幸福。”
“那你呢?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很多中国人都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莉莉娅的语气太过挑衅,丁茗铭目光直直地刺向她:“我自己也是想遇到相爱的合适的那个人,携手共度一生。我爸妈会尊重我自己的意愿的,这一点我们没有冲突。”
“不过——”
她换了严肃点的语气,“即使跟父母观念相悖,也要好好沟通。一味顶撞父母自己一意孤行,这样做也很自私吧。”
“而且,很多时候,人不能以自己接触的有限那么几个外国人,或者道听途说的那么几件事,来给某国人统一下个标签。”
明天跟同事们说了再见,丁茗铭就要回国了,估摸着再见的概率也不大了。
喝酒喝多了,热血涌上头,她索性无所顾忌,破罐子破摔地开始大开嘲讽模式:
“比如,我总不能说,俄罗斯男人都打老婆都酗酒,每天拿伏特加当水喝……”
“俄罗斯航空太危险,坚决不能坐,坐了就是要死的节奏……”
“俄罗斯机场过海关,都是有人拿枪指着你,必须得贿赂海关人员才能过得去。”
“波兰人全部都是偷车党,开车去了波兰就是被偷的节奏。”
“意大利人都是黑手党,男人看见个母猪都能发情。”
“希腊人都懒得要死,男人个个都是同性恋。”
……
丁茗铭讲话很少这样强硬地直来直去,辞锋激烈言语讽刺,都不能纯粹当成开玩笑来听。
一时间,同事们面面相觑,只有背景音乐安静地流淌着。
半响,莉莉娅弱弱地举手:“可是很多俄罗斯男人的确喝酒打女人……”
哎呦我去,服了你了,姑娘!
丁茗铭扑哧一声笑了。
莉莉娅在公司做的三年职业培训,结束后直接留在公司工作了,估摸着年纪比丁茗铭还小个两岁。
算了,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笑颜如花地环顾同事们惊愕的脸:“对不起啊,喝多了。开玩笑啦,都是开玩笑……”
“哈哈哈哈……”
同事们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安德烈妙语连珠地总结:“各个国家的国情不同,不能总以自己国家的情况来看待别人的文化。而且,文化好多时候是宏观的总体印象,但是具体到每个人,其实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应该当成独立的个体来看……”
呵,不错嘛!
丁茗铭满含深意地笑看他一眼。
安德烈这个人,就是这么圆滑,永远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沉闷的气氛被打破,话题又渐渐发散开去,大家又谈到了各个国家与众不同的风俗习惯,自己出差旅游时候的见闻。
夜深了,时间很快跑到了深夜三点,大家打着哈欠渐渐散去。
丁茗铭头重脚轻地回到房间,连澡都没洗,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闹钟响了,她晕晕乎乎地起床,去浴室冲完澡后,吹干头发,换好衣服来到阳台。
清爽的冷风吹来,赶走了丁茗铭脑袋里面晕晕的热气。
她视线扫过阳台边角的石桌,果然,上面烟灰缸里布满了眼熟的烟头,阳台角落里还歪着个啤酒瓶。
她心神一荡,这也就是乔纳斯房间的阳台吧?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阳台所连接的另一扇落地窗。
怕什么来什么……
唰!
厚重的暗色印花窗帘被拉起,里面映出乔纳斯那张帅气的,还带着沐浴后红晕的脸。
“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