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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为你而来。”
司徒九月一愣,看向薛昭,有一瞬间,这个姑娘的脸似乎红了一下,这是在不可思议,在过去的许多年中,她似乎未曾有过这般(情qíng)绪。那些属于小姑娘的懵懂、害羞,在家破人亡的时候,就离她很远很远了。
她看向薛昭,少年的目光澄澈,越过她,像是一束阳光,毫无遮拦的,直(射shè)向人的心房。
司徒九月顿了顿,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的朋友,又对我有救命之恩,当初在国公府的时候,若不是你替我治伤,我未必能活得下来。”薛昭笑了笑,道:“如今你需要帮助,我怎么能放你一人在这里呢?无论我的作用是什么,我都会尽力帮忙,哪怕在你眼中不值一提。”
司徒九月心中,顿时掠过一阵失望。
原来是朋友啊,原来是因为救命之恩啊。是了,这少年本就(爱ài)憎分明,恩仇必报,对于自己,也当是这样的心思。他是光明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对自己这样活在黑暗里的人生出向往。
世上有一个姜梨能拯救姬蘅,但并不一定会有一个薛昭来拯救司徒九月,况且,他根本拯救不了自己,只会被自己拉着一起堕入深渊。
“你的确帮不了我什么。”司徒九月冷冰冰的道:“所以你的到来根本就是个错误。回去吧,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漠兰,(日rì)后不要再过来了。你与我,本就是泾渭分明,我是漠兰的公主,而你,大可以做你的侠客。”
她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立刻让薛昭也顿住了,薛昭有些不知所措,司徒九月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吩咐海棠照顾薛昭,自己离开了。
薛昭坐在原地,看着司徒九月快步离开的(身shēn)影,一股沮丧之(情qíng)涌上心头。他忍不住锤了一下桌子,就像小时候那般,道:“薛昭,你真笨……”
“少爷。”海棠小心翼翼的道:“公主(殿diàn)下好像生气了。”
“我知道。”薛昭道:“我……”他并不是一个嘴笨的少年,相反,年少时候在桐乡老是闯祸,嘴皮子也算利索,人虽然敦厚,却并不蠢笨。但对于司徒九月,他却总是不得要领,总觉得有些能很轻易说出来的话,在司徒的面前,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这般窘迫的模样,落在海棠眼中,海棠“噗嗤”一声笑起来,薛昭疑惑的问:“你笑什么?”
“少爷很喜欢公主(殿diàn)下吧。”海棠道。
薛昭一惊,脸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
“那少爷就是不喜欢公主(殿diàn)下了?也是,公主(殿diàn)下平(日rì)里总是冷冰冰的。”
“不,”薛昭一听急了,“她不过是外冷内(热rè),我哪里不喜欢她……”
“那少爷就是喜欢公主(殿diàn)下嘛。”海棠打断了薛昭的话,“不是么?”
薛昭不说话了,他没法否认。海棠在薛家呆了这么多年,从某种方面来说,也像是看着他长大的姐姐,海棠能看得出来的事,说明他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再掩饰就显得不够坦((荡dàng)dàng)。
“我就是喜欢,”薛昭本想大声承认,说到后面,却又有些心虚起来,“不行么?”
“不是不行,是少爷既然喜欢,为何不对公主(殿diàn)下说明白呢?”海棠笑着问道。
“我……”薛昭迟疑的看向自己的腿。
如果他不是这么一个瘸子的话……
“难道少爷是在意自己的腿么?”海棠问。
薛昭面上的窘然渐渐收起,他的神(情qíng)变得严肃起来,他道:“不是的。”
海棠不解。
“虽然我的腿不能站起来,但这并不会令我自卑。这是当初永宁公主的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自责。相反,我站起来能做到的事,现在也正在努力不站起来也能做到。比如鞭法,比如保护我(身shēn)边的人。我想,无论什么人,(身shēn)体残缺与否,喜欢一个人的心(情qíng),都是珍贵的,不会因为(身shēn)份的原因而被轻看。”
“那少爷是为什么……不肯说呢。”
薛昭苦笑一声,“海棠,你和九月相处了这么久,觉得九月……将我看做什么?”
海棠一怔。
“虽然我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个江湖梦,但世上之事,其实并没有经历多少。所以当初才会轻易着了永宁公主的道,而九月,却是从小真正在江湖之中长大,她见过的东西比我多得多,也许我在她眼中,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少年。她若是不喜欢我,我同她说明我的心意,只怕(日rì)后连朋友都没得当,但我不愿意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至少不是现在。我希望能留在她(身shēn)边,等漠兰的事(情qíng)平息以后,再同她说明,这样,就算她要赶我走,不想见到我,至少我也能放心的离开。”
闻言,海棠久久没有说话。她看着薛昭,心中百感交集,当年那个英朗阳光的少年郎,总算是也长大了。他的深(情qíng)看上去很稚嫩单纯,但毫无疑问是真挚的。海棠想了许久,才道:“少爷,您真是不聪明呢。”
“啊?”薛昭奇道:“你为何这么说?”
“少爷自己就将公主(殿diàn)下的心思猜透了,可猜的结果,实在是南辕北辙。”
薛昭怔怔的看着海棠,他并不蠢,也听出了海棠的言外之意,只是仍旧不敢相信,道:“你……你的意思是?”
“公主(殿diàn)下待您是特别的,少爷也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差。倘若喜欢,便说出来就是了。少爷的心意是珍贵的,其实……姑娘和国公爷离开燕京城的时候,曾对奴婢说起过一件事。”
“姐姐?”薛昭一愣。
姜梨和姬蘅,这些(日rì)子早已天南地北的到处游玩去了,薛昭还不知道姜梨说了什么。
“姑娘早就猜到了,等公主(殿diàn)下回到漠兰以后,少爷一定会跟着去的。姑娘也猜到了……少爷定然会犹豫不肯同公主(殿diàn)下吐露心意。”说到这里,海棠掩嘴一笑。
薛昭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要奴婢告诉您,少爷,您大可以毫无顾忌的同公主(殿diàn)下说明心意,如果公主(殿diàn)下不肯接受,又要赶你走,你却又不愿意离开,想留在这里帮她,便死皮赖脸留下来呗。就拿你从前在桐乡时候的赖皮功夫,保准公主(殿diàn)下也对你束手无策。”海棠模仿着姜梨的口吻,薛昭的脸更红了,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显得有些木讷,但挑拨一下,便豁然开朗。
“姑娘说,少爷如果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能做成,端看少爷求的是心意,还是结果。”
心意?结果?可是喜欢一个人这种心(情qíng),本来就是不求结果的吧。那种自己独自一人担忧、思念、不知所措,到头来想想,也是愉悦的。
“我知道了,”薛昭道:“我会按我自己的心意做的。”
……
一连几天,都看不到司徒九月的人影。
听闻索敬已经将典礼上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接下来要宣布王夫。司徒九月一个人在花园中走,事(情qíng)即将尘埃落定,一切她早有准备,可真正要来临的那一刻,她却又有些不甘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奇迹发生似的。为了遏制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司徒九月刻意回避着薛昭,她怕看见薛昭,自己的心又动摇了。可悲的是,这还是可耻的自作多(情qíng)。
但越不想要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她还未走到凉亭,就在半路上被一个人挡住去路。
来人竟是薛昭。
司徒九月微微皱眉。
“九月。”这回那少年竟然连“姑娘”两个字都不叫了,亲昵的称呼令司徒九月也愣住。不等司徒九月说话,薛昭就道:“我听索大人说,你的王夫已经挑选好了。”
“是。”司徒九月按捺住心中的波澜,故作平静的回答。
“你与他相识也不过一月余而已,更勿用提相交,无非就是为了堵住大臣的嘴,既然如此,你能不能选我做你的王夫?”
司徒九月惊讶的看着他。
少年的脸有些红,但目光却十分坚定,一字一顿的道:“就算是利用也好,五年十年或者是一辈子,我都可以接受。我虽然是个瘸子,想来比那位公子要和你相处的更好一些。而且我并非漠兰人,不会觊觎你的地位和财富……我之所以这么做,也不求什么,你只要让我留在你(身shēn)边就好了。”
司徒九月的心跳的极快,她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喜欢九月姑娘。”薛昭道。
这是她一直希望能听到的话,可在这时候,她却忽然有些不敢接受起来,她道:“不可能。”
“我早就喜欢上九月姑娘了,从第一次见九月姑娘开始。”薛昭却像是更加坚定勇敢了起来,将心意和盘托出。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的,他是真的不记得了。那(日rì)从地牢里逃出生天,被姬蘅带到国公府,他看见了这个姑娘,他的人生里,见过薛芳菲那样温暖美丽的,见过琼枝那样妖娆风(情qíng)的,这样冷冰冰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但她沉着脸一言不发,下手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她说自己是毒姬,却三番两次出手相救。人人都觉得毒姬是河滩上又臭又硬的石头,唯独他却觉得他是掘地三尺才偶然得到的明珠。
他能窥见她铠甲下的柔软内心,即便她根本不承认。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在怀疑什么,那都没有关系。如果你不能来我的世界,那我来你的地方也不错。”少年目光温柔,他道:“我们一直在一起,直到你厌倦了我为止。”他心甘(情qíng)愿被人利用,况且,在别人眼中是利用,在他眼中,又何尝不是为了心上人而付出,令人感到满足的美事呢?
“这位姑娘,公主(殿diàn)下,”他笑意温暖明亮,“能不能准(允yǔn)?”
司徒九月不知如何回答,直到她看见薛昭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似乎在微微颤抖,他的耳朵很红,暴露了他的紧张。就像一只温柔的野兽,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将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放在了猎人的膝盖之上,纵然是再冷心绝(情qíng)的猎人,也忍不住动容。
教人不忍拒绝。
何况她本就不想拒绝。
这并非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也许未来还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但她突然也想意气一回,在小心翼翼的度过十几年后,有个人一起承担,还是喜欢的人。
她不回避自己的心意,也不辜负心上人的真心。
“从今以后,你要忠于我一人。”她别过头,就像一个高傲的公主,然而语气柔和下来,眼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