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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婚后那年的7月,实在是一个难忘的月份,我有幸和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共同侦破了三起重大案件,得以进一步深入研究了他独具魅力的思想方法。我日记中记下的案件名称是《第二块血迹》、《海军的秘密协约》与《疲惫的船长》。然而,这头等重大案件要属《第二块血迹》,它牵连到王国等很多显贵,导致多年无法公布于众。可是,在福尔摩斯着手的一系列案子中,说到最能显示他的分析方法价值,以及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非此案莫属了。我现在还保存着一份可谓一字不差的谈话记录,这是福尔摩斯在与巴黎警署的杜布克先生,还有格但斯克的权威专家弗里茨·冯沃尔鲍,讲述案情真相的谈话。他们二位在本案上面,曾枉费过很多精力,结果显示他们所处理的,只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然而,如果要发表的话,恐怕要等到下一个世纪了。所以,我现在准备拿出日记中所记录的第二桩案件予以发表,此案在一个时期内,也关乎国家重大利益,其中一些案情更凸显出超常的性质。
我的学生时期曾有一位交往甚密的朋友,他名字叫珀西·费洱谱斯。他的年龄和我相仿,不过却比我高出了两级,他非常有才华,荣获过学校颁发的所有奖励。因为成绩优异,他在结业时得到了奖学金,升入剑桥大学继续学习深造。我记得,他有不少显贵的亲戚,我们都是在孩子时就听说,他的舅舅是著名的保守党政客,即霍洱徳荷斯特勋爵。这些贵戚并没有让他在学校得到什么益处,相反,在运动场上他常常被我们捉弄,打板球还击伤了他的小腿骨,并以此为乐。但是他步入社会之后,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仿佛听说他凭借自己的才华,以及权势显赫的亲戚,从外交部得到了一个美差,此后他就被我完全淡忘了,直到收到下面这封信,才让我重新记忆起他来……
亲爱的华生:
我相信你可以记忆起“蝌蚪”费洱谱斯来,那时候我上五年级,你上三年级。你或许也曾说我凭借舅父的力量,在外交部搞到一个好差事,颇受尊重和信任。可是,从天而降了一件恐怖的祸事,我的前程被彻底毁了。
关于这件恐怖祸事的详情,没有必要在此写给你。假如你肯答应我的请求,我会把全部都亲自口述给你听。我患神经错乱已9周了,现在刚恢复,身体仍然很虚弱,你能否邀请你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前来我处呢?虽然当局跟我说:对此事已经爱莫能助了,可我依然希望听到福尔摩斯先生对本案的看法,恳请你邀他前来,越快越好。我在惊惧不安中生活,度日如年。请你告诉他,我没及时在第一时间向他请教,并不是我不钦佩他的侦破才能,而是由于我大祸临头以至神志恍惚。如今我头脑已恢复正常,只是担心引发旧病,对此事不敢多想。我至今很虚弱,你能看得出来,我唯有口述,由人执笔。请一定邀请福尔摩斯先生前来。
你的老校友珀西·费洱谱斯
我读了此信,很受震撼,他重复着呼吁邀请福尔摩斯,让人心中倍生怜悯。不管这事多么困难,我也要竭尽全力设法去办。当然,我清楚福尔摩斯很珍爱他的技艺,他的委托人只要信任他,他都随时会快乐地不辱使命的。我和妻子的一致意见是:
把此事立刻告诉福尔摩斯,一分钟也不要延缓。于是,早餐后1小时之内,我又返回贝克街的寓所。
身穿睡衣的福尔摩斯,正坐在靠墙的桌旁专注地做化学实验。只见一个曲线形的大蒸馏瓶,在本生灯红色的火焰上剧烈沸腾着,一个容积两升的器皿正接着那滴下的蒸馏水。我走进屋时,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头也没顾得上抬,我明白这个实验肯定很重要,就在旁边扶手椅上坐下等着。他查一查这个瓶子,看一看那个瓶子,拿起玻璃吸管从每个瓶子内吸出数滴液体,随后,他将一试管溶液放到桌上,右手拿起一张石蕊试纸。
“华生,你来得正巧。”福尔摩斯说道,“这张纸假如还呈蓝色,就都正常了。假如它变为了红色,那溶液就会引发人命了。”他将纸浸到试管内,马上变为暗而浊的红色。“呵呵!果然如我所料!”他兴奋地喊道,“华生,我很快就能听你吩咐了,你在波斯拖鞋里可拿到烟叶。”他转身走到书桌边,草草地写了几份电报交给了小伙计,之后走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膝曲起,以手紧抱着瘦长的小腿。
“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凶杀案。”福尔摩斯说道:“华生,我想你带来的案子会有趣得多。你是无事不登门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信给他递了过去,他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信提供给我们的情况并不多,是不是?”福尔摩斯将信交还给我,说道。
“差不多没说什么。”我回答道。
“但笔迹却值得注意呢!”
“但这不是他的笔迹。”“没错,是女人写的。”
“不,肯定是男人写的。”我大声辩解道。
“不,的确是女人写的,并且是一个性格特别的女人。重要的是,我们从最初调查就清楚,你的这位校友与一个人关系密切,那么此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有着比较特别的性格,现在这件案子已引起了我的兴趣。假如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即刻动身前往沃金,去探望你那位遭遇不幸的外交官,会一会照他口述代写此信的女人。”
我们运气不错,在滑铁卢车站恰巧赶上早班火车,一小时不到,我们就踏进了沃金的冷杉与石楠树丛中。布里尔布雷的寓所,原来是一所很大的宅邸,在一片辽阔的土地上孤单地伫立着。我们从车站步行,仅有几分钟的路程。我们把名片递了进去,被领进一间摆设雅致的客厅内,几分钟之后,走出来一个相当壮实的人,他很殷勤地接待了我们。他的年龄差不多有40岁,不过双颊红润,目光明亮欢快,给人一种爽真无邪的顽童感觉。
“非常欢迎你们!”他与我们分别握手说道,“珀西整个早晨都在打听你们的消息。哦,我可怜的老友,他是不肯放弃一线希望的!他受他父母之托来迎候二位,由于他们一说起此事,就实在难以忍受。”
“案子的具体情况我们还不清楚。”福尔摩斯说道:“我想,你并非他们家中的人吧!”
这个迎候我们的人表情惊奇,他低头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
“想必你是发现了我项链坠上的姓名字首‘JH’了。”他说道,“我还以为你有何绝活呢!我叫约瑟夫·哈里森,由于珀西即将与我妹妹完婚,最起码我也算他的一个亲戚了。在珀西室内,你们会见到我的妹妹安妮,她两个月来不辞辛苦精心地照顾他,我们最好马上就过去,我明白珀西是非常迫切地希望见到你们的。”
我们前去的珀西的房间,与会客室同在一层楼上。这房间的摆设看上去像起居室又像卧室,室内摆放着很多素雅的鲜花。一个面色蜡黄、身体衰弱的青年躺在长沙发上,想必是我的老校友珀西。沙发就在窗户旁边,打开的窗户将初夏宜人的空气从外面引进来,他的身边坐着一位女士,我们走进屋的时候,她站了起来。
“珀西,需要我离开吗?”她问道。
珀西紧抓住她的手,要她留下来。
“华生,你好!”珀西亲热地说道,“我看到你留着胡须,简直认不出你了。我敢说你也不一定一眼就把我认出来。我想,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吧?”
我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就和福尔摩斯坐了下来。那个壮实的中年人走开了,但是他妹妹的手由于被珀西拉着,不得不留在了室内。她是一个格外吸引人的女子,身材虽然不算苗条,却有着漂亮的橄榄色面容,一双美丽乌黑的意大利人的大眼睛,一头黑发如云般飘逸。可以说她的容貌分外艳丽,然而她身边的伴侣,面容显得更加衰弱而憔悴。
“我不希望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珀西从沙发上坐起身,说道,因此,这件事我就开门见山地讲了。福尔摩斯先生,我原本是一个快乐的成功人士,并且马上就结婚了。但是一件从天而降的大祸,把我一生的前程给摧毁了。
华生,我应该已对你说过了,我在外交部工作,并得益于我舅舅霍洱徳荷斯特勋爵的关系,我马上就要升任要职了。我舅舅胜任了本届政府的外交大臣,他把一些重要任务交给我,我件件都处理得很好,使得他对我的才能与机智非常赞赏。
大概10周之前,说得更准确点是5月23日,我被他叫到了他的私人办公室,他首先对我的工作进行了一番称赞,而后对我说,准备派我执行一件新的重要任务。
他从写字台内取出一个灰颜色的纸卷,郑重地说道:‘这是英国与意大利签署的秘密协定原本,非常遗憾,报纸上已透露出一些消息。但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再有一丝消息外漏。法国与俄国大使馆,正在花费巨款设法探知到这些文件的内容,如果不是必须一份抄本,我一定不会把它从我写字台里取出来。’
‘你办公室内是否有保险柜呢?’
‘有的,先生。’
‘那么,将协定拿走锁入你的保险柜内。不过我要嘱咐你:你最好在其他人下班后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以便从容不迫地抄写副本,而不必担心他人偷看到。抄好后再将原件与抄本,都锁到你的保险柜内,明天早晨一同给我本人。’
“我取了这份文件,就……”
“抱歉,请稍停一停。”福尔摩斯说道:“你们谈这番话时,没有第三者在场吗?”
“就我们两个。”
“在一个很大的房间内吗?”
“大约30英尺见方。”
“是在房中间谈的话吗?”
“是,基本上在中间。”
“说话声音大吗?”
“我舅舅讲话声音一直很低,我基本上没说话。”
“谢谢你!”福尔摩斯微闭眼睛说道,“请继续向下讲吧!”
我完全遵照舅舅的交代做了,下班后其他职员陆续离开。当时,只有一个职员,他的名字叫查尔斯·戈罗特,手头还有一点公事未做完留在办公室里。于是,我就先出去吃晚饭了,让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我吃完晚饭回来后。他已经走了。为此,我赶紧抄写起来,因为我明白约瑟夫,就是你们刚才见过的那个中年人,他正在城里,将坐11点钟的火车去沃金,我也希望自己尽量能赶上这趟火车。
我一读到这份协定,马上明白它的确异常重要,舅舅的话一点儿也不夸张。只是扫了一眼,我就知道,它规定了大不列颠王国对于三国同盟的立场;它同时也预定了,法国海军一旦在地中海对意大利海军占据绝对优势时,英国将实施的对策,这份协定涉及的问题都是海军方面的。协定最后,由协商双方的高官们签署。我粗略地读过以后,便坐下来开始动手抄写。
这份用法文写成的文件相当长,共有26项条文。我尽量抄得快一些,但是到9点钟的时候,我才抄了9条,看情况,我是无法赶上11点的火车了。由于整天的工作劳累,使得我晚餐也没有吃好,我有些昏昏欲睡、头脑迟钝。于是就想喝杯咖啡清醒一下头脑。楼下的小门房内,有一个看门人整夜都守在那儿,依照惯例,他负责帮助加夜班的职员用酒精灯烧咖啡。因此,我便按铃召唤他。
让我奇怪的是,应召前来的居然是一个老婆子,她身材肥大,长相粗俗,系着一条围裙。她解释说自己是看门人的妻子,在此处做杂役,我便吩咐她去煮咖啡。
我接着又抄写了两条,精神越发昏昏沉沉,就索性放下笔站起身,在室内踱起了步,舒展一下双腿。咖啡迟迟没有送上来,我想了解一下原因,就开门沿走廊走过去看。从我办公室出来便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光线有些昏暗,它也是我办公室的唯一出口。走廊末端是一条转弯的楼梯,在楼梯下面的过道边上,就是看门人的小门房。楼梯中间是一个小平台,这个平台连着另一条走廊,和楼梯在平台处形成丁字形。这第二条走廊尾端,有一节楼梯通往侧门,是专供仆役们用的,但也是职员们从查尔斯街进入本楼的捷径,这便是那地方的简略图。
“谢谢您,你所说的事,我想自己完全听懂了。”福尔摩斯说道。
先生,现在我就要说到最重要之处了。我走下了楼梯进入大厅,看到门房内那个看门人正在酣睡,而咖啡壶在酒精灯上沸腾着,咖啡外溢。于是我拿下了壶,熄灭了酒精灯,正准备伸手推醒那个酣睡中的守门人,他头顶上的铃声突然大振,他立刻就惊醒了。
‘费洱谱斯先生!’他疑惑不解地盯着我说道。
‘我来瞧瞧咖啡是否煮好了。’
‘先生,对不起,我正煮着,却不觉睡着了。’他凝视着我,同时又抬头望着依然在颤动的电铃,脸上显出更为奇怪的神色。
‘先生,你既然在这里,那么是谁在按铃?’他不解地问道。
‘按铃!’我叫道,“按什么铃?”
‘这分明是在你办公室按的电铃。’
我的心顿时如被冰手揪住一般,这样看来,有人进我的办公室了,而我那份千金难求的协定,可是摆放在桌子上呀!我疯狂地奔上楼梯跑向走廊,走廊里不见一人,福尔摩斯先生,室内也没人,全都和我离开时一个样,只有那重要的、舅舅交我保管的文件原本,从桌子上不翼而飞,只留下了抄本。
福尔摩斯笔挺地坐在椅上,揉搓着自己的双手。明显,此案引起了他的兴趣。“请问,你当时怎么办了呢?”我的朋友福尔摩斯低语道。
“我马上想到盗贼肯定是从侧门上楼的。如果他从正门上楼,那我正碰上他。”
“你确定,他不是一直藏在室内或走廊里吗?走廊的灯光不是很暗吗?”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不管是室内或走廊,就算是一只老鼠也藏不了的,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
“谢谢您,请接着往下说吧!”
“看门人见我惊恐的样子,明白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就随我上了楼。我们两人沿着走廊,向通往查尔斯街的楼梯跑去,但见楼底下的侧门关着,但没上锁。我俩推开门冲了出去。我在下楼时听到邻近的钟敲了三下,正是9点45分。”
“这一点很重要。”福尔摩斯说着,就在他的衬衫袖口上记了下来。
这晚天色漆黑,天空还下着小雨,查尔斯街空荡荡的不见一人,但是,街尽头的白厅路上却一如既往,行人车辆连续不绝。我们光着头,就顺着人行道奔跑过去,发现在右侧拐角处站着一个警察。
‘发生了盗窃案。’我大喘着气说道,‘有人从外交部,把一份极为重要的文件偷走了。看见有人从这条路过去吗?’
‘先生,我刚站在这里一刻钟。’警察说道,‘这段时间仅有一个人高个子老妇人经过,她披着条佩兹利披巾。’
‘哎,那是我老婆。’看门人大声喊道,‘没看见其他人经过吗?’
‘此外,就没有一个人了。’
‘那么小偷肯定是从左拐角逃走了。’看门人扯着我的袖子喊道。
但我并不相信,而他好像希望将我引开,反增强了我的怀疑。
‘那个妇人是向什么方向走的?’
‘先生,对不起,我不清楚,我只是注意到她走了过去,但我没有理由去盯着她。她好像很匆忙的样子。’
‘有多长时间了?’
‘哦,没几分钟。’
‘不到5分钟?’
‘是的,没有5分钟。’
‘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先生,眼下每分钟都很关键。’看门人不满地高声喊道,‘请相信,此事绝对和我老婆没有任何关系,赶快去这条街的左端吧!好吧,你不去那我去了。’他说着就向左方奔去了。
不过,我立刻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
‘你住在什么地方?’我问道。
‘我住布里可思敦的艾维巷16号。’那个看门人回答道,‘费洱谱斯先生,但是你不要被假线索迷住耽误时间,我们去这条街的左端,看能否探听到点什么信息。’
我想,他的建议也没什么坏处。于是,我和他还有警察迅速赶了过去,但见街上人来车往,每个人都期望在这阴雨之夜及早赶回家,根本无人顾得上告诉我们谁曾走过。
我们于是又折回了外交部,将楼梯、走廊全搜查了,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有一种米色漆布铺在了通向办公室的走廊上,如果出现脚印是不难发现的,但我们很仔细地检查过,丝毫不见一丁点儿脚印的痕迹。
“那晚一直在下雨吗?”
“雨差不多是从7点钟开始下的。”
“那个女人是在大概9点钟前后进到室内的,靴子肯定是带有泥水的,怎么可能未留下脚印呢?”
“你指出这一点,我真是很高兴,当时我也这么想了。杂役女工有个习惯,即在看门人房内脱下靴子,然后换上布拖鞋。”
“知道了。就是说,当晚尽管外面下着雨,室内却没见到脚印,是吗?这接连出现的情况确实很重要。你们接下来又如何做的呢?”
“我们也将室内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房间绝对不会有暗门,地板上铺有地毯,也绝对没有地道门,普通白灰刷的天花板也不可能有任何问题。窗户距离地面差不多30英尺,而且窗户从里面上了插销。我敢以生命担保,不管是什么人偷走了我的文件,他也唯有从房门逃走。”
“壁炉的情况如何呢?”
“办公室内没有壁炉,仅是一个火炉子。我写字台的右边就是电铃,如果要按铃的话,任何人都必须得走到我写字台右边来按。但是窃贼为何要去按铃呢?这是一个最棘手的疑团。”
“这件事的确非同一般。你们接下去采取了什么措施呢?我以为,你们仔细检查过房间,是否发现那窃贼留下了什么痕迹,比如烟蒂、夹子、落下的手套或是任何小物件?”
“没发现这一类的东西。”
“是否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唉,我们根本没想到这些。”
“哦,在调查这种案子时,就算发现一点儿烟草气味,它的价值对我们来说也是很不一般的。”
我从来不吸烟,房间如果出现一点烟味的话,我会很敏感地闻出来的,但那里没有一点儿烟味。看门人的妻子,那个叫坦盖太太的老妇人,是唯一确凿的事实。她是从那里匆匆忙忙走出来的,看门人对此事也解释不清,他仅仅是说他老婆平时回家就是在这个时间。警察与我共同认为,假如的确是那个女人拿了文件,我们就要趁她未将文件出手,及时将她逮住。
这时候的苏格兰场已接到报警,福布斯侦探迅速赶来,全力投入到了此案中。我们租了一辆双座马车,用了不到半小时工夫,就来到了看门人说给我们的地点。一个年轻姑娘为我们开了门,她是坦盖太太的大女儿,她的母亲还没到家,我们被她请进了前厅等候。
过了10分钟,有人敲门。此时我们犯下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错误,对这点我唯有责怪自己。那就是我们让那个姑娘去开门,而没有自己亲自去开门。我们听到姑娘说:‘妈妈,家中来了两个客人,正在等你呢!’紧接着,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入过道。福布斯猛然推开门,我俩马上跑进厨房也就是后屋,但是那女人已经抢先进去了。她双眼充满敌意地看着我们,后来,她一下子认出了我,脸上出现一种很诧异的表情。
哦,这不是部里的费洱谱斯先生吗?她音量很大地说道。
‘嗨,你把我们当成哪种人了?为何躲开我们?’我的同伴福布斯问道。
‘我以为是旧货商呢!’她说道,‘我们和一个商人发生了一点纠葛。’
‘这理由不充足。’福布斯回答道,‘我们有根据断定,外交部的一份重要文件被你拿走,而后跑到这儿处理它。你现在必须跟我们到苏格兰场接受搜查。’
她提出抗议并进行抵抗,都不起作用。我们租了一辆四轮马车,三个人一起坐了上去。离开之前,我们对那间厨房先做了检查,特别是厨房内的炉火,看文件是否被她一个人到这儿时扔到火里了。可是,一点碎屑或灰烬的痕迹都没有。我们到了苏格兰场,把她马上交给了女搜查员。我万分地焦急,终于等到女检查员送来了报告,然而报告说文件没任何踪影。
这时,我才猛然意识到我的处境有多么可怕,在此之前我只顾着找文件,根本没顾上想太多。我一直坚信那份协定会很快找到,所以,我压根没敢想象假如文件真的找不到了会有什么后果。但眼前既已一筹莫展,我就腾出空隙考虑个人的处境了,哦,真是太恐怖了。华生,或许已对你提过,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一个性格胆怯又敏感的小孩,我的性格本就如此。我一想到我舅舅与他内阁中的同僚,想到由于我的过失,带给他们的耻辱,带给我自己和亲戚朋友的耻辱,更重要的是这关乎重大外交利益,不该出现丝毫闪失。我算彻底毁了,没有一丝希望可耻地毁了。我不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我想我肯定是当着众人大闹了一番。我恍恍惚惚只记得,我当时被一些同事围着,他们都竭力地安慰我。后来,一名同事陪我一同坐车到滑铁卢,把我送上到沃金的火车。当时我的邻居费里尔医生正好也乘坐本次火车,否则,我相信那位同事会一直将我送回家的。这位医生对我照顾得很周全,也的确感谢他如此照顾我,因为我在车站便已昏厥过一次了,在我回到家以前,差不多变成了一个语无伦次的疯子。
你不难想象,当我的家人被医生按的铃声从睡梦中惊醒,目睹到我那副样子时的情景。我可怜的安妮和母亲差不多心都碎了。费里尔医生把从车站听侦探所讲的事情的经过,对我家人重述了一遍,但于事无补,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我的病不是很快就可以治好的,因此约瑟夫就不得不匆忙地从这间可爱的卧室搬出去,将它改为我的病房。福尔摩斯先生,我在这里已躺了9周多了,可以说是不省人事,脑神经出现严重错乱,这里如果没有安妮小姐和医生的关心,我恐怕现在也很难跟你们讲话。白天安妮小姐精心地照看我,晚上由雇佣的一位护士专门守护,由于我神经病发作的时候,任何事都做得出来。我的头脑渐渐清醒起来,但也就是最近三天,我的记忆力好像已经彻底恢复,不过有时,我甚至觉得还不如不恢复呢!我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发一封电报给经手此案的福布斯先生。他很快来到这里,然而他向我说明,尽管用尽各种办法,但依然未发现丝毫线索。他们使用各类手段对看门人与他妻子精心检查,也没有将事情搞清楚。于是,警方又把疑点落到了我的一个同事戈罗特身上,年轻的戈罗特就是那晚下班之后在唯一在办公室里加班的人。其实,他的疑点只有两处:其一是他离开得晚,另外一点是由于他的法国姓名。但是,我在他走之前并没开始抄那份协定;不错,他的祖先是属于胡格诺派教徒血统,然而他不论在情感和生活习惯上,和你我没有什么区别,完全是英国式的。不管怎么说,把他牵连进去是缺乏任何确凿依据的。于是这桩案子至此,也就被悬搁起来了。啊,福尔摩斯先生,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假如你让我不能如愿的话,我的荣誉、地位甚至是生命,就将永远被断送了。
因为谈话时间过长,病人显得很疲乏,就斜靠在了垫子上,护士及时帮他倒了一杯镇静剂。福尔摩斯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微闭双目且头向后仰,在不熟悉他的人看来,好像显得精神不振,但是我清楚他此时正在急速地思索着。
“你讲得非常清楚。”福尔摩斯终于开口说道,“我需要了解的问题已不多了。不过,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还需搞清楚,就是你执行的这一项特殊任务,有没有告诉过谁?”
“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比如说,这里的安妮小姐你也没说过吗?”
“没有。在我接受命令与执行任务期间,我没有回沃金。”
“你的亲友中,没有谁碰巧去探望你吗?”
“没有。”
“你办公室的路径,你亲友中有人清楚吗?”
“噢,是的,那里的路我都对他们说过。”
“当然,假如有关协定的事,你谁都没有说过,那这些询问就毫不必要了。”
“我没对任何人讲过。”
“看门人你了解吗?”
“我只听说他从前是一个老兵。”
“是哪个团的?”
“噢,听说是科尔斯特里姆警卫队的。”
“谢谢您。我想,我可以从福布斯那里了解更多的情况。官方很喜欢搜集事实,但这些事实,他们却不是经常能派上用场的。哦,玫瑰花真的很可爱啊!”
福尔摩斯经过长沙发,走到打开的窗子前,伸手将一个低垂的玫瑰花枝托起,观赏着那鲜艳的花朵。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性格中这一面,以前我从没注意到他对植物有如此强烈的爱好。
“对于宗教来说,事实再没有比它更需推理法了。”福尔摩斯的背斜靠在百叶窗边,说道,“推理法在推理学者们的推动下,会逐渐成为一门精密的学科。我根据推理法来看,我们对仁慈上帝的至高信仰,便是寄托在鲜花当中。由于任何其他的东西,包括我们的本领、愿望或是食物等,首先皆是为了满足生存之需。可这些花朵却完全不一样,它们不论是香气或色泽,都是自己生命的点缀,而非生存的必要条件。这些非凡的品格,唯有仁慈才可以产生,因此我再说一次,人类在鲜花之中寄托着莫大的希望。”
在福尔摩斯发表这番言论时,珀西和他的护理人都望着他,脸上流露出不解和失望的表情。手拿玫瑰花的福尔摩斯陷入沉思,这样过了一会儿,安妮首先打破了沉寂。
“福尔摩斯先生,你是不是已经发现破解这个疑团的曙光了?”她的声音略显刺耳地问道。
“哦,这个疑团!”福尔摩斯先是一愣,而后仿佛回到了现实,回答道:“嗯,我不否认本案复杂难解,但我可以答应你们,我要对这件事进行深入调查,并会将我掌握到的所有情况告诉你们。”
“你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你已为我提供了7条线索,但我自然务必先检验一下,才可以断定它们究竟有多大的价值。”
“你怀疑谁呢?”
“我怀疑我本人。”
“什么?”
“怀疑我的结论是否做得过快了。”
“那就先返回伦敦,检验结论吧!”
“安妮小姐,你的建议很好。”福尔摩斯起身说道,“华生,我想,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费洱谱斯先生。你别抱太高的奢望,这是一件扑朔迷离的事情。”
“我无比焦急地等待再与你见面。”我的老校友大声说道。
“好的,明天尽管不一定会带给你什么好消息,但我会乘坐这班车再来看你的。”
“祈愿上帝保佑你能成功。”我的老校友高声叫道,“我清楚正在采取措施,这便赋予我一线新生的力量。顺便提一句,我收到了一封霍洱徳荷斯特勋爵的信。”
“噢!他怎么说?”
“他态度较为冷淡,不过并不严厉。我知道这是由于我重病在身,他才不方便训斥我的。他重复说道事关绝密,还说只有我恢复了健康,才有机会弥补我的过失,我的前程——自然他在指我被革职是不能避免的。”
“噢,这是符合情理的,考虑得很周到。”福尔摩斯说道,“走吧,华生,城里还有一整天的工作等着我们去做呢!”
我们被约瑟夫·哈里森先生用马车送到了火车站,很快就坐上了去朴茨茅斯的火车。福尔摩斯一直一言不发地处于深思中,直到火车过了克拉彭枢纽站,他才突然开口说道:“进伦敦,不管走哪条铁路线,都可以居高临下地望到这样一些房屋,的确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我想他是在说笑,由于眼前的景色实在不怎么样,但他马上解释说:“你瞧那片孤立的大房子,矗立在青石上,仿佛是铅灰色海洋中的砖瓦岛。”
“那是些寄宿学校。”
“那是灯塔,我的朋友!英国未来的灯塔!每一座灯塔内都盛满了无数颗璀璨的小种子,英国将在他们这一代更为明智而富强。我觉得,费洱谱斯不会饮酒吧?”
“我想他不会饮酒。”
“我也这样认为,不过我们应将每种可能都想到,这可怜的人已陷入绝望的深渊,但关键是我们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救他上岸,你觉得安妮小姐如何?”
“这个姑娘性格很刚强。”
“没错,但她是一个好人,否则就是我没看对。她和她的哥哥是诺森伯兰旁边一个铁器制造商仅有的孩子。去年冬天旅行时,她和费洱谱斯订了婚,她哥哥陪她与费洱谱斯家人会面,恰好赶上发生了这件不幸的事,她就留下来照料未婚夫了,她哥哥觉得这里相当不错,也跟着留了下来。你瞧,我已单独做了一些调查,但今天的所有时间,我必须做这项调查工作。”
“我的医务……”我说道。
“哦,如果你认为我的这件案子不及你的那些业务重要……”福尔摩斯话语显得有些尖刻地说道。
“我是想说,这是一年里最清淡的时期,我的医务也无妨耽搁上一两天。”
“太棒了。”福尔摩斯说道,他心情又高兴起来,“那么,我们现在就共同研究一下这个案子吧!我认为首先应该去访问福布斯,关于我们所需要的细节,他应该可以讲出来,而后我们就搞清该从何处来破案了。”
“你是说,你已掌握了线索?”
“没错。我们现在已有了几个线索,但唯有通过进一步调查,才可以检验它价值的大小,不见犯罪动机的案件,是最不容易查办的了。可这桩案子并不是不存在犯罪动机,何人能从中谋取益处呢?法国或俄国大使,那位能将该协定出卖给其中一位大使的人,还是霍洱徳荷斯特勋爵。”
“他舅舅霍洱徳荷斯特勋爵!”
“没错。不难想象,一个政治家缘于某种需要,会毫不客气地借他人之手,毁掉这样一份文件。”
“霍洱徳荷斯特勋爵,可是一位有着光荣履历的内阁大臣呀?”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们不能遗弃这一点。今天我们就前去拜访这位德高望重的勋爵,看他能否为我们提供一些情况,同时,我已经在做调查了。”
“已经在进行了?”
“是的,我在沃金车站给伦敦各家晚报,均发了一份电报。看吧,每家晚报很快就将刊登一份这样的广告。”
福尔摩斯递给我一张用铅笔写着字的纸,纸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的内容是:
5月23日晚上9点45分,在查尔斯街外交部门口或周边,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乘客,有看到者,请把马车号码告诉贝克街221号B,谢金10英镑。
“你能肯定那个盗贼是乘马车来的吗?”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如果费洱谱斯说得正确,如果办公室或走廊都不可能藏身的话,那么此人肯定是从外面进入的。而假如他在阴雨绵绵的夜晚从外面进来,离开后数分钟马上检查,却不见漆布上留下脚印,那他很可能是坐车来的。没错,我们可以确定他是乘马车来的。”
“听上去好像有道理。”
“这是我说的线索之一,它能帮助我们得出某种结论。当然,还有那奇怪的铃声,这是本案最玄妙的一点。为何要按铃呢?那个盗贼难道是在虚张声势?或者是有人与盗贼一同进来,有意按铃想吓跑盗贼,或者是在无意中按到的?或者是……”福尔摩斯再次陷入刚才那种热烈的思索当中,他的心情我是很了解的,他肯定是猛然又发现一些新的可能性。
我们在3点20分到达了终点站,在小饭馆简单地吃过午饭,就马上前往苏格兰场。由于福尔摩斯给福布斯已发过电报,因此他正在那里迎候我们。福布斯长得身材矮小,獐头鼠目,态度也很不友好,一副尖酸刻薄相。尤其是在他知道了我们的来意之后,态度就更加冷淡了。
“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方法在这以前我已有所耳闻。”他尖酸地说道,“你很爱好利用警方所提供给你的情报,而后你个人千方百计去结案,让警方尊严扫地。”
“正相反。”福尔摩斯语气平和地说道,“在我以前所破获的53桩案件中,署过我名字的案子仅有4桩,而在其他49桩案件中,警方收获了全部荣誉。由于你不知情,年轻又没有经验,所以我不会责怪你的。但是假如你希望在你的新职业生涯中获得上进的话,那么,你的最佳选择是与我合作而非反对我。”
“我很乐意听一下你指点。”这位侦探态度改变许多,说道,“直到今日,我的确没有从办案中取得过荣誉呢!”
“你采取过哪些措施吗?”
“我们一直在暗暗地盯梢看门人坦盖,但他从警卫队离开时名声良好,我们也没发现任何嫌疑之处。可是他老婆不是一个好东西,我以为她了解这件事情很多情况,并非外表上她装的那样。”
“你有没有跟踪过她呢?”
“有,我们曾经派了一名女侦探悄悄跟踪她。坦盖太太嗜酒,女侦探便趁机陪她饮酒,但是从她身上毫无所获。”
“我听说她家有一些旧货商去过?”
“没错,但是她已偿清了那些债务。”
“这笔钱是从什么地方而来?”
“全都正常。看门人新领了年金,可他们却看不出手头宽裕的样子。”
“那晚费洱谱斯先生按铃吩咐要咖啡,她上楼去应承,她如何解释这一点呢?”
“她说,她丈夫很疲劳,她就替他一下。”
“没什么不对,不久就看到他睡在椅子上,这自然不违情况了。那么说,这个女人只是品行不佳,此外就没什么其他罪证了。你有没有问她,那晚她为何走得匆忙,神情慌张?”
“她那天回去已比平时迟了,因此急着往家赶。”
“你是否给她指出来,你与费洱谱斯先生比她动身,最多迟了20分钟,但你们比她早到家呢?”
“她解释说,那是由于公共马车没有二轮双座马车快。”
“她对自己到家之后跑进后厨房是如何回答的呢?”
“她说,她的钱在后厨房里放着,她是取钱好付给旧货商。”
“她对每件事都做了解答。你是否问她,在她离开那地方时,可曾遇见或看到有人在查尔斯街上溜达呢?”
“她说只是看到了警察。”
“好,你对她的查问看来很彻底,你还采取了哪些措施呢?”
“这9周一来,从没有放弃监视职员戈罗特,可是没有任何收获,我们也看不出他有何嫌疑点。”
“还有呢?”
“喔,我们已一筹莫展,没有再做什么,由于根本没有一丁点儿证据。”
“电铃为什么会响,你思考过吗?”
“噢,我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把我难住了。不论他是什么人,可算是胆量够大的了,不但人来了,居然还敢发出警报。”
“是的,这的确是件奇怪的事情。感谢你对我说了这些情况,假如我需要你去逮捕这个人,我会给你通知的。走吧,华生。”
“现在我们去什么地方呢?”我们走出警察厅时,我问道。
“前去拜访内阁大臣和将来的英国总理——霍洱徳荷斯特勋爵。”
我们的运气不错,赶到唐宁街的时候,恰巧这位内阁大臣还在办公室里。福尔摩斯递上了名片,我们很快得到了召见。霍洱徳荷斯特勋爵依照老式礼节接待了我们,将我们请到壁炉两边的豪华安乐椅上,他站立在我们中央的地毯上。眼前的人身材清瘦而修长,轮廓分明,神态高雅而亲切,卷曲的头发已变成了灰白色,看上去气宇不凡,一派显赫贵族的气质。
“福尔摩斯先生,久闻你的威名。”他笑容可掬地说道,“自然,你们的来意我不能装不知。由于能引起你关注的,本部只有一件事情。能否问一下,你是受谁人之托前来办理此案的呢?”
“受珀西·费洱谱斯先生的委托。”福尔摩斯干脆地答道。
“噢,我那不幸的可怜的外甥!你自然明白,由于我们有亲属关系,我不可能给予他任何包庇,我恐怕此件意外事故,很不利于他的前程。”
“但是,假如这份文件找到了呢?”
“啊,那当然另当别论了。”
“霍洱徳荷斯特勋爵,我这里有一两个问题,希望你能给予解答。”
“我很乐意尽我所知奉告。”
“你就是在这间办公室内,吩咐珀西·费洱谱斯先生抄写文件的吗?”
“是的。”
“也就是说你们的谈话不可能被什么人窃听到吧?”
“不存在偷听的可能。”
“你有没有对什么人提起过,你准备让人抄写这份协定呢?”
“从来没有。”
“这一点你可以肯定吗?”
“绝对肯定。”
“好,你既从未说过,费洱谱斯也从未说过,而且再无其他人知道此事,那么,窃贼到办公室就纯粹是偶然的了。他发现这是个时机,就顺手牵羊盗走了文件。”
霍洱徳荷斯特勋爵笑了。
“你说的已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了。”这位内阁大臣说道。
福尔摩斯沉思了一会儿。“另外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我想与你进行一下商讨。”我的朋友说道,“根据我的了解,你担心该协定的详情一经传出,便会带来非常严重的结果。”
这位内阁大臣充满表情的脸上扫过一线阴影,他说道:“后果自然是非常严重的。”
“已出现什么严重后果了吗?”
“目前还没有。”
“假如这份协定已落入法国或俄国外交部手中,你觉得你会得到什么音信吗?”
“我肯定可以听到。”霍洱徳荷斯特面色有些不悦地说道。
“这么说,9周时间都过去了,一直未听到消息,这便有依据推想因为某种原因,协定还未落入法国或俄国外交部手中。”
霍洱徳荷斯特勋爵耸了耸双肩。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很难想象窃贼偷走这份协定,仅仅是为了装入柜子内,或是将它高高地挂起来。”
“他说不定是在等待高价出售呢!”
“假如他要继续等下去,过不了多久,那文件可就一文不值了。因为再过几个月,这份协定将不再是秘密了。”
“这一点很关键。”福尔摩斯说道,“自然,还不妨设想,窃贼突然病倒了……”
“比如说,患了什么神经失常,对吗?”这位内阁大臣快速地扫了福尔摩斯一眼,问道。
“我并未如此说。”福尔摩斯平静地说道:“霍洱徳荷斯特勋爵,我想,我们已耽误了你不少珍贵的时间,我们该告辞了。”
“祝你成功破获此案,尽快找到罪犯,不论他是什么人。”霍洱徳荷斯特勋爵把我们送出门外,向着我们点头说道。
“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我们走到白厅街的时候,我的朋友福尔摩斯说道,“然而,他要想守住他的官职,还必须进行一场斗争才行。他的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富足,但开销却相当大。你自然发现他的长筒靴子已换过鞋底了,华生,现在我不再多耽搁你行医了,今天除了寻找马车的广告有了回音,我便没什么事可做了。但是,假如你明天可以跟我一同乘坐昨天坐的那班火车去沃金的话,我依然非常感激。”
第二天清晨,我如约又见到了我朋友,我们一起搭乘开往沃金的火车。福尔摩斯说,他的广告没有任何回音,而这桩案子也不见什么头绪。他说话时尽力将脸绷得如印第安人一般呆板,所以我无法从他面部表情上推断,他到底是不是满意这桩案子的现状。我记得,他说起了贝蒂荣测量法,他很赞赏这位法国学者。
年轻的外交官仍然被他那位忠心的护理人精心照顾着,他看上去比上次强多了,我们刚进门,他就动作利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欢迎我们。
“有消息了吗?”他异常迫切地问道。
“正如我预料的,我没能给你带来好消息。”福尔摩斯说道,“我拜访了福布斯,也拜访了你的舅舅,不过我调查了一两个有可能发现问题的线索。”
“这么说,你的信心还在?”
“当然在。”
“感谢上帝!你这样说真让人高兴。”安妮小姐高声说道,“只要我们不丢掉勇气与耐性,就肯定可以水落石出的。”
“你对我们讲得并不多,但我们却能告诉你更多情况。”这位外交官重新坐回沙发上说道。
“我期望你搞到了重要情况。”
“没错,昨晚我又遭遇一件险事,确实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费洱谱斯说时表情很严肃,眼睛露出恐惧的神色。“你可清楚。”他说道,“我开始确信,我不自觉地已经变成一个罪恶阴谋的中心,可是他们的目的不但要毁掉我的荣誉,还要毁掉我的生命。”
“啊!”福尔摩斯叫道。
“这好像让人无法置信,凭借我的了解,我在这世上并没有任何仇人,但是从昨晚的经历来看,我得出的结论只能是有人企图谋杀我。”
“请给我们讲讲听。”
昨夜,是我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没有让人在房内护理我,我是独自一个人睡的,我感觉很好,自己可以不需护理了。但夜里我还是一直燃着灯。哦,大概凌晨2点钟的时候,突然一阵轻微的声响,把我从浅睡中惊醒。那声音很像是老鼠啮咬木板的声音,我就躺在床上静听了一会,本以为就是老鼠,但声音愈来愈大,接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窗户上突然传来。我惊讶地立刻坐了起来,真切地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先前那一阵声音,是有人自两扇窗的缝隙间,插入工具撬窗的声音,后来那阵声音,则是窗闩被拉开的声音。
随后声音停止了大约10分钟,那人仿佛是在观察,看我是否被这些声响惊醒了。接着,又传出轻轻的吱吱声,窗户被一点点地打开了。由于我的神经已不像以前那样,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就从床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把百叶窗猛然拉开。窗旁果然蹲伏着一个人,他立刻就逃跑了,我没有看清楚他是什么人,由于他当时戴着蒙面布,整个脸的下半部全被蒙着。我只能确定一件事,当时他手里拿着凶器,是一把长刀,他转身逃跑的时候,我真正地望到了刀光闪闪。
“这十分重要。”福尔摩斯说道,“请问你后来如何做的?”
“我如果身体再硬朗些,肯定会从窗户上翻过去追赶,但那时我只有按铃将全家人唤醒。这就耽搁了时间,由于这铃装在厨房内,而仆人们又全在楼上睡。然而,我高声喊叫唤来了约瑟夫,他又将其他的人唤醒。约瑟夫与马夫在窗外的花坪上看到了脚印,但最近天气干燥,他们跟踪追查到草地之后,脚印就再也不见了。不过,路边的木栅栏上,有一处留有些痕迹,他们对我说有人好像从那儿翻过去,栏杆尖在那人翻越时都被碰断了。为此,我认为,我最好先听取一下你的意见,就还没对本地警察说。”
费洱谱斯讲述的这段经历,明显在福尔摩斯身上产生了不一般的作用。他从坐椅上站了起来,强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
“真是祸不单行。”这位年轻外交官苦笑着说道,这件险事显然让他有些受惊了。
“你的确担着一份风险。”福尔摩斯说道,“你可否与我一同到宅院附近散散步呢?”
“噢,可以,我希望去晒晒太阳,约瑟夫也一块去吧!”
“我也去。”安妮小姐说道。
“你还是最好不要去了。”福尔摩斯摇头说道,“我有必要请你就留在这里。”
姑娘有些不悦地坐回原位置,而她哥哥则跟我们一同出了门。我们4人走过草坪,来到费洱谱斯家的窗外。正像他讲的,花坪上确实有一些痕迹,但已模糊得几乎辨不出了。福尔摩斯俯身观察了一下,接着他站起身来耸了耸肩。
“我想,任何人也无法从这些痕迹上发现多少情况。”他说道,“我们到宅子附近走一走,看窃贼为何偏盯上了这所房字。据我来看,这间客厅与餐室的大窗户对他应当更具吸引力。”
“但是从大路上,那些窗户能看得十分清楚的。”哈里森先生提醒说。
“是的,当然了。但是这儿有一道门,他完全不妨从这儿试一下,看这道门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是专供商人进出用的侧门,夜晚自然是要上锁的。”
“你从前受到过类似的惊吓吗?”
“这是第一次。”费洱谱斯说道。
“你房间内可有容易招引窃贼的东西,诸如金银餐具或其他什么物件?”
“没有贵重的东西。”
福尔摩斯双手插入衣袋,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散漫的神情,在房屋四周来回溜达着。
“顺便讲一下。”福尔摩斯对哈里森说道,“我听说你发现一处,窃贼翻越过栅栏时留下的痕迹。带大家去看一看吧!”
我们被哈里森引领到一处,那里有一根木栏杆的尖,明显地被人碰折了。折断的一小节木头依然在耷拉着。福尔摩斯将它折断处仔细地查看。
“你以为这是昨夜碰断的吗?这痕迹看上去并不是新的,对吗?”
“啊,或许是如此。”
“这儿也不见从栅栏跳出来的脚印。不,我以为在此处找不到任何线索,我们还是回卧室里探讨一下吧!”
费洱谱斯被哈里森搀扶着走得很慢。福尔摩斯与我速速穿过草坪,返回卧室内打开的窗子前,那二人被落在了远远的后面。
“安妮小姐!”福尔摩斯态度极为严肃地说道,“你必须全天候守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也一定不要走开,这是非常重要的。”
“福尔摩斯先生,假如你吩咐我如此做,我一定遵守。”姑娘有些惊讶地说道。
“你去睡觉之前,请从外面将屋门锁上,钥匙你自己拿着,请答应我你会如此做的。”
“但是珀西呢?”
“他需要与我们一同去伦敦。”
“那么,我留在这儿吗?”
“这是为了他好,你能帮他很大的忙,快答应吧!”
她马上表示应允,点了点头,这时落在后面的两人正巧走进屋来。
“安妮,你为何满脸苦涩地坐在这里?”她哥哥高声喊道,“快走出去,晒一晒太阳吧!”
“不用了,谢谢你,约瑟夫。我头有点儿痛,屋内挺凉爽,正合适我。”
“福尔摩斯先生,你现在有何计划?”我们年轻的外交官问道。
“哦,我们不能由于调查这桩小事,而把主要调查目标弄丢了。假如你可以与我们一同前往伦敦,那必定会给我很大的帮助。”
“立刻就走吗?”
“是的,越快越好。如果你方便的话,一小时内如何?”
“我感觉身体很硬朗了,我真的可以帮上忙吗?”
“可能性极大。”
“我今晚是否要住在伦敦呢?”
“我正准备提议你这么做。”
“那么,假如今夜那位不速之客再前来造访,他便会扑空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全遵守你的吩咐,你计划怎么办一定要告诉我们,也许你想让约瑟夫与我们同行,好方便照顾我?”
“哦,不需要,你知道华生是医生,他自然会很好地照顾你的。假如你答应这么做,那我们就在此进午餐,饭后我们三人一起进城。”
一切都根据福尔摩斯的吩咐安排好了,唯有安妮小姐遵照福尔摩斯的建议,找了一个借口留在了这间卧室。我猜不出福尔摩斯到底在耍什么花招,难道他是要安妮离开费洱谱斯?费洱谱斯正由于身体转好并期望参与行动,心情愉快地与我们在餐室共进午餐。不过,福尔摩斯又做了一件让大家格外惊讶的事,他陪我们到车站并送我们上车之后,他突然心平气和地声明说,他不准备离开沃金了。
“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我要搞清楚一两件小事情。”他说道,“费洱谱斯先生,你人不在此处,从某个角度上说对我反而更有利。华生,你们回到伦敦后,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俩乘车一起到贝克街去,直等到我再见到二位为止。我想,你们是老同学,肯定不愁缺少话题的。今天晚上,请费洱谱斯先生就住我那间卧室吧,我乘坐明天早晨8点钟的火车去滑铁卢车站,来得及与你们共用早餐。”
“但是,我们在伦敦调查的事呢?”费洱谱斯稍显沮丧地问道。
“那些事情,我们完全可以明天去做。我以为,现在我留在这里恰好是最必要的。”
“你回布里尔布雷去后,可以对他们说我明晚会回去。”我们的火车即将离开月台时,费洱谱斯大声喊道。
“我并不一定赶回布里尔布雷。”福尔摩斯答道,在我们的火车开出站时,他高兴地向我们挥手致意。
我们一路上都在谈论此事,但是,对于福尔摩斯的这个新行动,谁也找不出一个满意的理由来。
“我想,他一定是准备查出昨夜窃贼案的线索,假如确实有窃贼,我本人认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窃贼。”
“那么,你自己有什么意见呢?”
“坦白地说,无论你是不是将它归结成我神经敏感,但是我确信,有一项隐秘的政治阴谋正在我身边进行着,而且出于某种我不能理解的理由,这伙阴谋家打算干掉我。这听上去好像有些邪乎,但请反思一下事实吧!窃贼为何居然要撬开没什么东西可盗的卧室窗户?他又为何手里拿着长刀?”
“你能确定,那并非撬门用的撬棍吗?”
“是的。那就是一把刀,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