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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初颜见她的愁眉已经烟消云散,于是微笑着道:“挽香小姐不必客气,你还是直接唤我名字吧,我叫柳初颜,柳姑娘这称呼,我总感觉怪别扭的。”
此话正合木挽香的心意,眼前的这位女子虽没有绝世的容颜,却有机敏的智慧,自然大方的作风,这样的妙人值得一交。“好,那我唤你初颜,你叫我阿香就好。”
柳初颜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她拍着木挽香的香肩,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嗯,阿香!”
木挽香被她的豪爽干脆熏染,顿时也生出心心相惜的感觉,于是拉着她的手,默默地认下了这个朋友。
柳初颜看了看窗外天色,金色的阳光依旧在花草上的露珠上洒下了一地的碎金,一闪一闪璀璨夺目。“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房了,免得紫儿那丫头醒来找不到我,那她该着急了。”
木挽香点点头:“好,你且先回去,我去大厅等爹爹下朝,把这个过程与他详细周划周划。”
柳初颜回到自己的客房,房门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紧闭,里面亮堂堂的,偶尔也有人影在攒动。罗紫在她走了不久后就醒了,四下找寻了一遍,后来从管家口中得知她去了前庭,也就灰溜溜的回来了。洗漱了一番,就坐在窗前发呆,心中却是如小鹿一般乱跳,生怕柳初颜的这笔生意生出许多事端。一见柳初颜安然回来,原本还是打焉的豆苗,里面就变得精神奕奕,差点让打扫的小丫鬟们还以为这位客人有些神经错乱。
柳初颜吩咐丫鬟们给她做膳食,罗紫吃饱后,又让丫鬟领着自己与罗紫前去花园中荡秋千。
冥婚该交代的事情也都交代清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大汉,有史以来最具争议的一桩婚姻要开始了,人们纷纷为大汉第一美人的悲催命运感到唏嘘不已。
特别是天下的才子,霎时间升格为情圣诗圣,为这位美人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哀婉诗词,然后每到黑夜,都会在花前月下吟唱悲泣。
茶馆里,酒肆中,只要是人多聚集的地方,这件事无疑成了谈论最高的焦点。
就在许多争议的声音就像是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的时候,一记晴天霹雳的春雷,把所有的人炸得外焦里嫩。
大汉第一美女病了,而且是一种怪病!
据说看到她的下人都疯了好几个,忍受不了美到极致和丑得无比的心理落差,因为那画面太惨不忍睹。
有人说木挽香满脸长满了红疹,十分骇人;有人说木挽香脸上长了黑乎乎的脓疮,简直变成了癞蛤蟆的皮肤。木千金的病发得突然,一般大夫带着药箱上门,纷纷被吓得屁滚尿流,逃出了尚书府连药箱都不敢要。
回春堂有个年约八十的老大夫,因解决过许多疑难杂症,有“妙手圣医”之称。听说有这样棘手的病患,顿时来了浓厚的兴趣,他活到这把年纪,虽说不是为了出名而去,但是一见到木挽香的刹那,死死地揪着花白的胡须愁眉不展的想了半天,掏出一张祖传的偏方一一用针灸、药蒸尝试,却毫不见任何起色。
妙手圣医也束手无策,这样的奇事更加变得扑朔迷离。
而丞相府的上空笼罩着一层更深的阴云,都说是他们坏事做得太多,连给儿子选的媳妇,就算是倾国倾城也会遭到报应,变得丑陋无比。
光阴一晃而逝,转眼快到冥婚的日子。大婚前夜,柳初颜悄悄地端着一碗汤药进了木挽香的房门。
近两日,木千金结交了一位闺中蜜友的事情,全府上下是尽人皆知。还好这位柳姑娘不仅人比花娇,心灵也是一等一的好,因为她每日都亲自去木小姐的房间,伺候饭食汤药,丝毫也没有嫌弃之意。
这是什么?患难见真情啊!
如若他们知道木千金那一张花容月貌的容颜,变成人见人唾弃的丑八怪也是拜这位柳姑娘所赐,不知道会不会把柳初颜吊起来毒打。
柳初颜当初为了木挽香的病,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得知木挽香一旦食用海鲜会严重过敏,全身都会长满不知名的红痘疙瘩,而且全身奇痒,痛苦不已。柳初颜知道那些是长红斑、丘疹。于是她利用这一点,让木挽香这两日来日日饮用浓缩的海鲜汤,把她在这一辈子看似都不可能吃的海鲜,在这几天全吃了。
加上柳初颜亲自调起的秘制花汁,没有秘方根本洗不掉,整张脸还真彻彻底底的毁掉了。
柳初颜还向她的脸上涂了一些花椒水,就算是古代的麻醉剂,好让那些奇痒的感觉轻松一些。
听到轻若游龙的脚步声,木挽香本躺下的身子又坐了起来。等见到来人端来的一大碗海鲜汤,她却反射性的皱了皱眉头。
柳初颜放下木漆盘,笑着过来在她的身后放了厚厚的被褥,让她舒服地靠着,顺口问道:“阿香,明日就到日子成亲了,你可会害怕?”
木挽香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多少还是会担忧,毕竟我是第一次出嫁,还是嫁给……”说到这里,她止住了。这原本是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但那景无涯却在大好的年纪中离世,虽然自己曾钟情于他,但还没有到愿意陪他去死的地步,自己可是爹爹唯一的嫡女,而对方亲属却以强权压制爹爹,硬要自己出嫁,这一嫁还是嫁去鬼门关。自己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柳初颜瞧着她本来熠熠发光的眸子就像是陨落的流星,黯然失色。她随身坐在床榻边,握紧她冰凉的小手,柔声说道:“别想太多了,一切都按我的计划行事,你只要记得走路的步数就好,记住了,那附近只有一颗大树,你我的身形相近,冥婚的时辰又是天色昏暗之时,一定不会有人发觉这其中异样。”
木挽香的脸蛋红肿,上面还有很多乌青的疙瘩,只有一双眸子还是那样的明艳动人,她点点头。多亏了初颜,如果没她在身边鼓励,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恐怖的事情。
这一晚,木挽香的心好像经历了最难的煎熬,柳初颜把木挽香安顿好,等她的情绪稳定,然后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出了房门。
夜色浓墨,星月无辉。漆黑的石子路上空无一人,柳初颜提着灯笼,却也不害怕,因为她的心中全是冥婚的各种细节。
所有的心血以及成败,就赌在此举上了。分手牌坊眼下的情况来看,已经走向了一个下坡路,加上有各路小鬼上来吸血,若这次的委托不能带来转机,很可能她和罗紫都会走上以色侍人的道路。
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一个孤身女子要靠微薄的力量立足,那是何等的困难。但若要她去做一个藤萝,搔首弄姿地去取悦男人,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个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这里的男人哪里有靠得住的?有钱的朝三暮四,妻妾成群,没钱的吃饱没事就来些家庭暴力或者把自己变成生子机器。想想那样的生活,柳初颜就一阵恶寒。
她上辈子已经够窝囊了,这辈子不想重演。
回到房中,罗紫还没有睡觉。这个丫头平时做事虽是毛毛躁躁的,可一旦为自己做起事来那是胆大包天,不然也不会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罗紫见她一身露气地回来,连忙拿出一身干爽的衣裙,递上热气腾腾的毛巾,还有早已经准备好的酸梅汤。
柳初颜走到房门口,左右望了一下,确定没人,这才把房门紧紧地合上。拉着罗紫进了内屋,直到走到了最里间才停下。罗紫看她这般,心里大概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一双浑圆滴溜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
柳初颜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拉着她的手,沉声说道:“紫儿,这是丞相家族的陵墓图,你明日丑时来这个位置,记得带上开棺工具,莫要挖错了坟。”
“是,小姐。”罗紫闻言挺着小笼包般的胸脯,信心满满答道。
柳初颜把羊皮纸打开,把需要注意的地方都一一指示给她。罗紫一会儿瞅瞅她,一会儿又瞅瞅地图,眨巴着卷翘的细密睫毛,活生生一个好学宝宝。毫不怀疑,她天生记忆就很好,不一会就将弯弯扭扭的路线路全部烂熟于心。
“小姐,你怎么不叫尚书大人助你一臂之力呀?”罗紫小声地问道。
柳初颜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凡事都要留个心眼,若他到时并没有差人来救我,我就会闷死在棺材里,你是我的人,我信得过你。”
罗紫的小心脏忽然被什么敲了一下,这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女孩儿,一直都是她的依靠,现在居然把性命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小姐……”
柳初颜盯着她已经红了的眼圈儿,嘴角忍不住颤抖了下。“紫儿,你会害怕么?”
罗紫斩钉截铁般摇头:“不怕,我小时候还被我爹爹大半夜的赶到山上捉田鸡呢!”
柳初颜担心她又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便不再多说,只是双手紧紧地握住罗紫的,两个本来不相干的灵魂,就这样穿越时空,在生死相关的紧要关头,紧紧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