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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一诺千金难求,如果用得好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尤其还是这种免死金牌,这完全可以抵消她代嫁入宫的事。
“那行,记住你说的。”瑾瑜说着,走向了醉酒男子,在他的背上点了几下。
几声咳嗽之后,男子眼神涣散抬起头来。离夜染淡定地站在一旁,完全没有外来者的自觉,反而凌厉地看向男子。他凌厉的眼神,让男子变得更加清醒。
“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刚刚醒来,就看见这个看起来比他还主人的不速之客,在这迫人的目光下,尧旭臣只是愣了几秒便恢复如常,言语中充满警惕。不过,很快又想起了什么,他又变得无所谓,“我家除了这堆破书,没有什么值钱的。若是有什么喜欢,尽管拿去便是,反正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
“呵呵!尧旭臣,号称帝都帝都第一才子的人居然是这幅德行,看来我是找错人了。”离夜染直视尧旭臣。
“你,你到底是谁?”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尧旭臣惊讶无比,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揉了揉醉酒后微痛的太阳穴,可就是想起来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在哪里见过。但听对方的口气,好像认识自己,而且言语间还很在意自己。
“尧旭臣,天照六年的新科状元。三岁能文,五岁能诗,八岁就闻名帝都。昔年张太傅闻得其才,引来相见后直叹子房在世。只是其为人清高,又过分耿直,由于不肯依附于权贵得罪了权臣,被人诬告科举舞弊,所以至今赋闲在家,然后自甘堕落借酒浇愁。”离夜染没有回答尧旭臣,而是向瑾瑜介绍起尧旭臣的过往。
瑾瑜点点头,表示知道。而一旁的尧旭臣则是更加的吃惊,两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跑到自己家里,无视他的存在,还当面一一列举出他过往,搞得他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不是酒劲未消的原因,他都感觉脑袋不够用了。
“二位非请勿入已是无礼,如今又背后论人实属失德。还请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不管对方目的如何,尧旭臣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所以借着酒劲要将二人赶走。
“新科状元吗?看起来也不过如此。遇到一点点小小的挫折就在这里自暴自弃,也幸亏朝廷没有任用你这种人,要不然又是一个一出问题就临阵脱逃的怂人。”瑾瑜面上冷笑。
“你们口中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这屋子的主人不过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你们认错人了。”尧旭臣反驳。由于许久未修边幅,满脸的胡茬扎在脸上看上去粗鲁不堪,活脱脱一个山村野人,丝毫看不出文人的样子。
见对方还知道否认,瑾瑜心中了然,明白对方还有廉耻之心,并未泯灭心性,所以对成功激将又多了几分信心。
“也对,我听说的尧旭臣才高八斗,向来自命不凡,又怎么会这么一个烂酒鬼呢!”瑾瑜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就恍然大悟,“一个连太傅都忍不住夸赞,拿历史贤相相比的人,又怎么会是如此。如果不是太傅老眼昏花,被人蒙蔽,那肯定就是我们认错人了。”
尧旭臣已经下了逐客令,只是两人恍若未闻,还一边大放厥词,说着莫名其妙损话。虽然尧旭臣已经破罐破摔,但是被人暗讽还是一件相当不愉快的事。
知道自己赶不走对方,所以秉着你不走我走的原则,那他自己出去好了。只是说到太傅的时候,尧旭臣脸上出现了涟漪,迈出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很明显,太傅在他心中有着一定的分量。见状,瑾瑜又加了一把火。
“可是……”瑾瑜顿了一下,“附近的街坊都说尧旭臣住在这里没错呀?我们又没有醉酒,街坊也没有醉酒,是不可能搞错了。呵呵,看来传言真的不可靠呀。一个遇到点挫折就一蹶不振的人,一个失败后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值得人尊重。想来当年的太傅真是眼拙,要不然怎么能够看得上这么个懦夫。”
“我就是尧旭臣,我就是你口中的烂酒鬼,我就是你口中的懦夫。你可以随便说我,但是我决不允许你诬蔑太傅。”这次尧旭臣没有逃避,而是正视着瑾瑜,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张太傅虽然与尧旭臣没有师徒之名,但是却对他有再造之恩。昔年尧旭臣家贫,全靠着张太傅接济才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也正是他对张太傅的敬重,在张太傅的影响下,他才有报效朝廷的志向。
只是事与愿违,官场的勾心斗角与黑暗面让他失望透顶。他一个堂堂的新科状元因为不懂得奉承权臣便被诬告科举舞弊,还没有来得及面圣就被打为冗官,受尽了嘲讽与冷眼,与以往的声誉形成鲜明的对比。正所谓站的越高摔得越惨,这突然的变故,让高傲的他如何能够接受。这才有了愤世嫉俗之心,打算做一个放浪形骸的嵇康。
只是他不知道,其实是故意不想知道的是,已经辞官在家颐养天年的太傅,为了他的事还四处奔走。只是人走茶凉,收效甚微。期间,太傅甚至不辞劳苦亲自前来说教,只是面对醉的人事不省的尧旭臣,不过是对牛弹琴,最后无奈地化作一次又一次摇头叹息。
瑾瑜莞尔一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不过这个笑容转瞬即逝,因为现在她的身份是正义凛然的说教者。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真想替太傅骂上你几句,你如今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裸地打在他老人家脸上。你觉得自己人生惨淡,可比你更惨的大有人在。不知道你听说过欧阳慕羽的故事没有?”
瑾瑜突然发问,目光灼灼地看向尧旭臣的同时,余光不由瞥向离夜染。
“我曾听闻过一个故事,有位家道中落的新科状元,殿试之后就被派遣到偏僻县城当父母官,最不幸的是上任不久便遇到百年难遇的瘟疫。如果他跟你一样,因为所谓的被排挤而放弃,恐怕没有被瘟疫夺取性命就自我放逐而死了。而结果恰恰相反,他靠着坚韧不拔的毅力与勇气,一步步坚持走来,保持本心和初衷,不仅救了疫区百姓的性命,还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最终得到了朝廷的重用。”
“你现在不就是冗官吗?不就是被人怀疑科举作弊吗?又没有缺胳膊断腿的,就算是缺胳膊断腿,只要你还能够畅意呼吸就应该感谢上苍。况且作弊的事如今不是也没有定论,因为没有证据也不可能有证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以你的才名难道还需要作弊吗?要是你胸无点墨,直接让太傅老人家把你举荐给皇上不就行了。既然没有作弊的动机,你又有什么好气馁的。”
“朝廷这么大,个别权贵排挤你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待见你。如果换做是我,谁若是看不起我,我就偏要争一口气,用实力来证明自己不正是最好的打脸方式。当今皇上至圣至明,又求贤若渴,你又是否给过圣上机会,又给过自己机会?”
“你怨恨尘世不公,怨恨怀才不遇,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世间凡事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有时候天理的不公只是一种考验,熬过了便万事大吉,熬不过便万事休矣。那些权臣哪个不是在官场一路摸爬滚打,谁又没有一个辛酸的过往。你的仕途刚遇到第一个问题就这般要死要活。你有才气没有人否认,但你的心态却让人担忧啊。”
……
“遇到挫折我们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直面他,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大丈夫能屈能伸,别人越是怀疑,越是看不起我,我越是要证明他们的眼光错误。如若你再这般继续下去,那就是称了那些害你的人的心意。不仅对不起自己的才华,更对不起太傅。因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很看好你,若是你这般颓废下去,只能让对你有恩的太傅晚节不保,受人嘲笑。”
“自尊固然必要,但是过于执着无异于作茧自缚。而且有时候适当的隐忍,才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换回旁人的尊重。所以,请别辜负你的才华,请不要辜负了那些对你充满期望的人。”
瑾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搬出了自己爹爹的事例,这并不是她一时头脑发热,而是要证明一些东西。尤其是最开始提到欧阳慕羽名字的时候,尧旭臣更是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大半,也为瑾瑜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做好了铺垫。
尧旭臣在瑾瑜连珠下,被说的哑口无言,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想起当年恃才傲物的自己,又想起那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人。只怪自己前路太顺畅,遍布掌声与鲜花,一个科举舞弊案就把自己弄得要死要活,到了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田地。
想想也是可笑,如今颓废的自己,不正坐实了那个徒有虚名而舞弊的罪名。当初太狂傲,也太幼稚,在那事情还没有定论的时候,自己不是没有想到过解决之法,只是心高气傲,不屑于解释,也不屑于与人同流合污。将自己封闭于自己的世界里,孤芳自赏,但也是寂寞。
“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姑娘点醒旭臣。”自嘲过了,也想明白了,尧旭臣褪去了脸色的萎靡,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神采奕奕。只是脸上的胡渣与胸前的酒渍显得很不协调。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尧旭臣颇为尴尬,好在在场的人都没有计较。
“你的打算?”离夜染适时开口。
“枉自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实在是汗颜,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还需要旁人来提点。我也算是重生过一回的人了,以前失去的名誉与自尊我定要亲自挽回。如今寸功未建,还没有资格言弃。”尧旭臣一字一句地说道。
离夜染道:“很好!”
然后在离夜染的要求下,瑾瑜识趣地退了出去。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黑尽,在附近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的瑾瑜,才看见两人气氛融洽的走了出来。因为尧旭臣脸上的胡茬,瑾瑜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的眼睛里春风得意,不难想象他此刻的满面荣光。
“姑娘,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尧旭臣谦和地说道,眼中有着感激和钦佩。即使是麻衣粗面,但尧旭臣的神情举止也是儒雅不减。
瑾瑜暗暗称奇,浴火重生的凤凰果然非同凡响。还未展翅,就已经初现光芒。
“这是贱内。”离夜染抬眸,刚好触及瑾瑜的目光。然后,随意一说点明了瑾瑜的身份。尧旭臣目光一滞,随即神情自若地弯身一礼。
天照4年十一月,已逾一载的新科状元舞弊案,由于没有证据所以朝廷宣告尧旭臣无罪。但是新科状元在冗官期间,由于品行不端行为不检失了官家威严,被派遣到离国边境最让人头疼的固源州当县令,自此远离了朝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