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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耳光与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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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无需知晓那和尚的外貌特征,沈清也猜到了老和尚是谁了。

    当初空明因一己私念烧了灵感寺,却没想到及时悔悟后救人一命,却也给灵感寺带来了转机,这倒是有几分佛家所说的因果缘分。

    朱晓问沈清:“你问我灵感寺之事,可是因为你与那老和尚相熟?”

    沈清摇头:“不熟,不熟。”

    只有过几面之缘,一起撒了个谎,的确算不上多熟。且空明已死,过去的事也过去了,沈清连欠见月的债都还清了,自然也与灵感寺再无任何关系。

    想起还债,她现在就忍不住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赶紧翻翻她欠朱晓的债条,看一眼那债条上的字迹是否已经消失。

    天渐暗,朱晓却没立刻回去,她难得一身轻松,伸了个懒腰打算去酒楼里放肆地吃喝一场,还邀请沈清问她是否要一起,被沈清婉拒。

    “你们是急着要回桂蔚山吗?”朱晓问她。

    沈清摇头:“不瞒你说,我那师父欠的债实在太多,既替你解决了麻烦事,我还得去寻下一个债主呢。”

    朱晓没想到她还真有事要忙,那便不好耽误沈清的脚步,只是有些疑惑:“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沈清回:“京城。”

    找债主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沈清也想弄懂她与坤灵镯是否真有关系,若想知道坤灵镯从何而来,只能顺着金如意口中的老道士身份找去。

    沈清的债条厚厚一沓,随便一翻也能翻出个住在京城里的债主。她倒是不担心去京城耽误还债,还可以一边还债,一边寻找坤灵镯的由来,或是问到与那老道有关之事。

    朱晓知道沈清要去京城,眼神里闪过些许羡慕:“我还从没去过京城。”

    她娘亲詹芸焦就是从京城而来,朱晓年幼时也听詹芸焦说过许多关于京城之事,她对京城亦有些向往。

    “希望我以后也能去京城。”朱晓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对未来很是憧憬与自信:“待我成了大舅舅手下的兵,有朝一日凯旋,必能风风光光地回京!”

    沈清赞她:“有志气。”

    沈清与朱晓就在衙门前告别,三人二左一右分成了两边,朱晓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荣城,她至少得等府衙对朱天醇的判决下来了才能了无牵挂地离开。

    待走远了,夕阳的红光落在道路两旁的屋顶上,也有一部分碎在了青石路上。有风吹乱了沈清的发丝,毕沧抬手将她那一缕发整理好了,尾指又似缱绻地擦过沈清略微苍白的脸颊。

    毕沧问她:“朱家贿赂的证据,有问题吗?”

    沈清有些吃惊地望向他,一时没说话,可眼神分明在问毕沧是如何知道的。

    毕沧眨了眨眼道:“你的情绪不太对。”

    从秋实山上离开后……不,准确来说,是在沈清知道她的八字月与日和金如意的一样后,她的情绪便一直处于凌乱的起伏中。沈清不想说的话毕沧问不出,他也有难以启齿的疑惑,只待自己挖掘出真相才能衡量要不要说,该怎么说。

    所以毕沧没有打扰沈清,他只是很仔细地在意着她,在朱晓说起她将朱天醇贿赂的证据交给李夫人时,沈清的呼吸慢了一拍,后恢复正常,似乎这事并不重要。

    沈清一时语塞,有些无奈今后她在毕沧面前恐怕真无秘密可言,便老实道:“我只是觉得她还是马虎了些,那些证据里,未必没有朱天醇贿赂李知州的账本,毕竟李知州可是献州知州,直管荣城。”

    若李知州在证据中找到他收受贿赂的条例,他还会将朱天醇关入大牢吗?

    不过后来沈清又想了想,便觉得以李知州与李夫人那样的聪明程度,大约能抹去他们自己官场上与朱家账本上的污点,这事可大可小,便也不重要了。

    回到驿馆后,沈清特地查看了一下她欠朱晓的债条,债条上的字迹还在,沈清有些失望。不过她也有预感,要不了几天这债条就会像她之前在鹤山下等待的那般,随朱晓奔赴战场的步伐,消失于蓝天之下。

    收了债条,她抬头看了一眼实在难以忽视的目光,毕沧就坐在木榻对面,二人间隔着一张小棋桌,他的视线定定地落在沈清的心口处,看得人脸上发烫。

    沈清挥了挥手搅乱他的视线,毕沧眨了一下眼,突然道:“让我看看吧。”

    沈清:“非礼勿视,你不懂?”

    他还真不懂!

    毕沧认真道:“沈清,脱下来让我看看吧。”

    沈清:“……”

    这么光明正大地对她耍流氓,若是换成旁的妖,沈清早一张黄符贴上对方命门,烧死他算了。

    她被毕沧看得浑身上下都别扭,干脆双手捂着心口道:“别胡说八道了,女子的身体不可随意乱看,懂了吗?”

    “不懂。”毕沧摇头:“你也看过我的。”

    “……”沈清一时无法反驳,便扬声道:“那不一样,那是你自己不穿衣裳,怪不得我去看,我又没不穿衣裳,为何要特地脱给你看?而且你这种要求很没道理,非常可耻!不许再说。”

    “我想看看。”毕沧的手越过桌面,抓住沈清的手腕,他眼神真挚却没有邪念,只含了担忧解释道:“那道金符烧穿了你的骨肉,或许会留疤。”

    毕沧的手心很烫,抓着沈清的手腕那体温让她难以忽视,似乎正因温度过高才让她心跳不自然地加速,亦或是她想起了那濒死的感受,这才有些慌神无措了起来。

    金符不会在她的身体上留疤的,她这具身体又不是活人的身躯,不过是功德幻化而来,只要沈清的功德还在,她就能再为自己凝聚出完整的身躯。

    这解释她之前分明说给毕沧听过,可他显然忘了,在这一刻,沈清似乎也有些遗忘了,被动地让毕沧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棋桌不知何时被掀翻贴墙,桌上瓷瓶里的一支干花也斜斜地歪倒,毕沧一只手抓着沈清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地贴着她的肩头,拇指稍抬便能摸到她的脖子,或掀开掩盖她锁骨处的那一寸衣襟。

    沈清抿唇,一时间双眼不能从毕沧身上移开,她望着那双深深看向她的目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旋涡将她吸了进去,控制了她的神魂,拒绝了她清醒。

    毕沧的动作很轻,他像是生怕会弄疼了她,五指如羽毛一般拂过沈清的皮肤,将她的衣襟扯下一小半,露出半边洁白的肩膀与心口处一片白腻的皮肤。

    藕色小衣包裹着柔软,浅浅的沟壑处还有一道暗红色金符上的文印,那文印周围流淌着属于毕沧的妖气。他的妖气还在修复沈清的身体,她尚未好全,但也没有毕沧以为的那样严重了。

    没有深可见骨的伤,也未见血,甚至待毕沧的妖气彻底融入皮肤,抹去那文印之后,沈清的身体会光洁如初,什么痕迹都消失了。

    毕沧的眼神一暗,他料到了这一点,心中却隐隐生出了些许不安与不满。

    金符的文印自然可以消失,可他的妖气为何不能一直留在沈清的体内呢?

    他喜欢属于他的一切沾染上他的气味,最好永远也抹不去,就连沈清她自己也不行。

    如那藏在她万千发丝中的一根银发……

    这一瞬,沈清被毕沧盯得浑身发麻,短暂的羞耻过后,她那种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之感越甚。

    沈清动了动手腕,没能挣扎,只能开口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不是不知反抗之人,即便在刚才那一瞬毕沧有用美色诱惑她顺从的嫌疑,可当沈清察觉出他气场上的变化,惊觉他正释放妖气将他们二人包裹在一起后,她也彻底清醒了。

    饶是清醒,也未能挣脱,必是毕沧从一开始就动了手脚,麻痹了她。

    这还是沈清第一次在毕沧身上看见妖性,他每每望向她时眉目都是温柔的,此刻虽未蹙眉头,眼神却显得邪肆了许多。他伸出一根手指,漫不经心般朝沈清胸前的皮肤上抹了一下,轻而易举将她心口处的金符文印抹去。

    那一指,激起沈清浑身颤栗,她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却陡然热了起来,发着烫灼烧着她的理智与意识,再看向毕沧的眼,恰是此时他抬眸与她对视。

    妖,天生邪性,更遵从本能的决定与选择,也更屈服于本能的情感与欲望。

    就在沈清与毕沧对视这一刹那,他突然欺身而上。

    膝盖磕在木榻上的声音有些响,高挑的男子轻轻一搂便能将怀中的女子彻底遮掩住,月光从窗外倾泄而下,落在两股纠缠在一起的发丝上。

    干花的花瓣贴着沈清的颈窝,毕沧滚烫的手指也触碰了那里,他的指腹缱绻地顺着光滑的皮肤,从心口绕过锁骨,再从锁骨绕上下颚,最后两指固定住沈清的脸,那双眼就这么盯着她瞧。

    噗通、噗通——

    沈清听到了自己紊乱的心跳声,或是因为毕沧肆意点火的手,又或是因为他那双眼看向她,仿佛在看向一个无比熟识的亲密爱人。

    这样近的距离,呼吸纠缠间,沈清以为他会吻向她,可毕沧只是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天荒地老般,怎么也看不够。

    不知何时,压制住她的束缚悄无声息地消失,沈清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能动后,一巴掌挥在了毕沧的脸上。

    啪地一声,这一下她是有意扇对方耳光的。

    毕沧的脸歪了过去,这一掌沈清用了全力,甚至震得她手心发麻,她有些后怕,却没后悔。

    “你怎么能对我施法,控制我的身体任由你摆布?!”沈清几乎是吼出声的,她心跳还很快,像是一条难以从被毕沧眼神编织的深情网中挣脱的鱼,只能用这种方式按捺自己混乱的心。

    “我说过凡事有一有二不可有三,你未经过我的同意往我头上种了一根发,我认了,这回又未经我同意扯我衣领看我的伤口,我勉强忍下,那下一回呢?下一回你还想对我做什么?”沈清握紧尚在疼痛的手道:“你也不是全然无知吧?又非小孩子,什么都得教,有些事你或许学得比我都快,只是你不说,我也就装糊涂了。”

    她还需要毕沧保护她,所以她很多时候也糊弄自己。

    沈清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不触及她的底线,其实她也无所谓的。

    可这不代表毕沧可以掌控她,失去自由,于沈清而言,与失去自我没有任何区别。若无自我,便连生死也没有意义了。

    毕沧没说话,他甚至没动弹,自被沈清打了之后便一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沈清当他自知理亏,撇过头不再理会他,只说:“你走吧。”

    毕沧闻言豁然惊醒般,他的脸上有深深的指痕,比白日那一巴掌更加清晰,甚至好像有些肿了。

    沈清假装没看见,她才不会因为这一耳光心软。

    毕沧受伤震惊的眼神却让人难以忽视,就像是被人抛弃了般迟迟没能反应过来沈清那句话的用意。到底是让他出这个房间,还是让他彻底离开她的视线?

    毕沧惊觉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自从他能听到脑海里的那道声音之后,他总是会做出一些不受控的事。

    诚然有些事他心里的确是那样想的,可不该那样去做,因为他知道沈清会生气。毕沧最害怕沈清生气了,可他的身体里有另一股意识让他不顾一切,顺着心里想的去做。

    控制沈清去看她的伤口,抹掉金符烫伤的文印,甚至让沈清的身体充满他的妖气与他的气息,这些充满占有欲的行径,让他觉得熟悉又无措。

    明明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毕沧想告诉沈清,他的脑子真的坏掉了,现在连他的思想,他的身体也跟着一起坏掉。

    可他又有些不敢,他确定沈清身上沸腾的气息是她还在生气,这个时候他说任何话都无济于事,或许会适得其反。

    毕沧更怕,如果他真的有彻底不受控的那一天,当沈清知道他是个危险后,还愿意让他跟在她的身边吗?

    沈清在心里默数十个数,若毕沧再这样愣愣地盯着她瞧,她就要抬腿去踹了。

    结果数到了九,毕沧忽而起身,他沉默地朝房间外走去,甚至帮沈清关上了房门,可人没走,还站在她的房门前守着。

    沈清看着窗棂外映着的身影,很想骂一句滚远点,这走了与没走有何区别?

    不过想起方才毕沧失魂落魄往外走的身影,如行尸走肉一般,这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她抬手摸了摸心口被毕沧指尖擦过的皮肤,那里还残留着鱼妖的妖气,也不知一只妖如何会拥有那样霸道的妖气,冲撞着沈清的胸腔,连带着她的心跳都迟迟未能平稳。

    不愿再看见门窗上毕沧的背影,沈清干脆去床榻上,翻身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