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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另外两个兄弟一看自家大哥受了欺负,立刻扔了包裹松开刘云之,转身便要朝沈清冲过来。
二人尚未近身,便被毕沧一人一耳光扇掉了两颗牙,满嘴吐血,一左一右倒在了吴家老大身边。
所有人看见了沈清抬腿踹人,却没看见那玄衣男子是如何出手的,这两耳光啪啪落下,吴家老二和老三的脸立刻肿了起来,三人惊惧地看向沈清和毕沧。
这三人能丢弃老母亲,一直跟在人群之中,便是打了要劫这些老弱病残的念头,否则他们有手有脚身强体壮,大可以从小路离开,还能快步赶往安全地带。
眼下有沈清和毕沧横插一脚,三人也不敢再在此地逗留,正要离开又被毕沧拦住去路。
三兄弟也是能屈能伸,连忙朝刘云之连磕几个响头,希望他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们计较,还摆出痛苦的表情说他们来时匆忙,只是饿了。
吴家三人虽没有良知,欺凌弱小,可说到底也是坞城百姓看着长大的,他们畏惧吴家三人的凶恶,又觉得对方没真将他们如何,便大事化小,放他们离去。
沈清见坞城百姓都这么说了,便也作罢,嫌恶地背过身去,让毕沧把人放了。
刘云之扶起邱思思,又连忙哄着还在哭闹的春宁,一时间上百人的队伍寂静无声,众人脸上都露出哀色,唯有春宁噎噎的哭声断断续续。
沈清捡起包裹递给邱思思,又问刘云之:“你们是打算去宿州吗?”
这条官道是直通宿州的,但因昨晚马匹先行,那些通风报信的必然已经到了宿州境内。如若宿州知道鹿人打了过来,必然会紧闭城门命人死守,怕是一个难民也放不进去。
刘云之也猜到了这一点,可如今他们也毫无办法,只能先去宿州避难。
沈清道:“如若宿州不留人,你们也可以去渭城。”
刘云之在坞城生活多年,自然听过渭城,渭城与坞城不同,那里靠近宿州,城墙坚实厚重,也没那么贫穷。渭城周边有官兵将士把守,不过那里的兵只是个两千人的小队,在渭城也是怕被鹿人偷袭才守在那处的,可眼下这般情况,渭城竟成了最好的去处了。
刘云之正犹豫间,邱思思突然道:“我、我的玉佩不见了。”
“那是我爹娘留给我的玉佩,我就收在这里的,就收在了这里……”
邱思思的爹当年跪在极乐殿外,邱夫人深知皇帝一日砍一人的头,总有一天那把夺命的刀会落在邱院士的头上,这才让邱思思和刘云之成亲,让他带她走。
当时邱夫人给了他们一笔银钱,还给了邱思思一块玉佩,银钱用完,玉佩邱思思一直收得好好的,这么多年哪怕再穷再饿,她也没想过要把玉佩当了。
刘云之知道玉佩对邱思思的重要性,他起身帮她一起去找,邱思思的眼泪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邱思思哭了,自从他们定居在坞城后,邱思思不说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却从没再哭过。刘云之受不了邱思思的眼泪,她收出来的那个包裹并不大,里面除了两张帕子和一些梳子、木簪之类的东西就什么也不剩了。
想起这包裹方才被那吴家三人搜过,刘云之连忙起身道:“我去找他们!”
人才刚跑,应当没走远。
沈清见他起身,便道:“你去了也是受打。”
话音刚落,毕沧便道:“我去找。”
沈清本也想让毕沧去找的,眼下这群人里,能与那三兄弟对抗的不多,且那三人走了一会儿,也唯有毕沧那灵敏的嗅觉才能找到人。
刘云之有些不放心,但若毕沧都找不回来,他们任何人去了也都没用。
邱思思拽着刘云之的袖子,她记得刘云之方才被那吴家老二踩在脚下不得动弹的样子,她怕刘云之过去,真能被那三人打死,便紧张又感恩道:“多谢仙人,麻烦仙人了。”
毕沧瞥了一眼缩在邱思思身后的春宁,吴家三人抢邱思思包裹时,将春宁从邱思思的怀中丢了出去,小丫头手摔破了皮,冬止正一边吹气一边哄着。
收回视线,毕沧转身离开了人群。
要找到那三人不费什么力气,不过才几里路,毕沧便将三人堵在了一个土丘之下。
毕沧突然出现时吓了三人一跳,他们抢了馒头与包裹里有用的东西,乍见神出鬼没的毕沧,连忙将手收在身后。
其中一人装腔作势地问:“干什么?刘老头都不追究了,你现在过来想一个人对付我们兄弟三人吗?”
他们仗着兄弟在,身量高且壮实,并不将一般人放在眼里。
可吴老二与吴老三的脸到现在还是肿的,含着雪也没用,嘴里的血腥味一直往上泛,就连咽口口水都在疼。
毕沧不与他们废话,对着三人掌心朝上:“玉佩。”
“什么玉佩?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老大怒道:“我们兄弟三人不想以多欺少,还不快快让开!”
毕沧想起了沈清说的话,她教他要做个良善之人,那么良善之人一定不是一言不合便动手的那个,所以他耐着性子再给这三人一次机会:“玉佩交出,放你们离开。”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互相对上眼神后便下定决心。
刚才他们被打也是毫无准备,况且那里人多,如若他们不示弱求饶,那些人未必会放他们走。眼下跟前就毕沧一个,虽看上去比他们高出一截,但斯斯文文的不像是个打架的好手,他们三人若一起动手,必能占上优势。
念头起了,三人便同时朝毕沧冲了过去。
他们以为自己的动作很快,料定了两个人抱住毕沧的左右双臂,一个人朝他捅刀子,必能将人一击必杀。
可在毕沧的眼中,三人脆弱得很。
他也记得沈清教过他凡事不过三,如若不是大奸大恶之徒,真心悔改者可以给予对方重新做人的机会,他给过他们机会。
沈清踹他们后放他们离开了,这算一次。
方才他连续两次讨要玉佩,并未动手,这便二次三次。
毕沧想,如今是这三人先动的手,且他做到了沈清的交代,那这三人是何下场都算是他们咎由自取。
小土丘之下是一片荒田,白雪深深,有的田埂很高,与田地之间隔着大半人的距离,如若走在田埂上一不留心便能掉下去,陷入雪堆里。
白雪覆盖后,毕沧沿原路赶回。
一去一来间,也不过才半炷香的功夫。
回到人群之外,沈清正在为这些人分析去宿州或是去渭城的利弊关系。
人有上百,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
若去宿州,宿州毕竟是个州地,且宿州有知州,有兵马,官员齐全,城墙够高,他们去了宿州至少能安生一段时间,鹿人没那么快越过阳州,攻入宿州。
而渭城就在阳州境内,是西南方向的一个小城,城内虽有几支兵队把守,但孤立无援,一旦鹿人攻过来,拿下城池也是迟早的事。
沈清自然知道,要是他们都能进入宿州,当然是去宿州的好,只是她才从宿州来到阳州,对宿州的官兵有几分了解,昨夜通讯的马匹入了宿州境内,这些从阳州而来的难民,一定进不了宿州境。
“那也比去渭城好,去了渭城只能等死,去了宿州,我们还有活路!”
刘云之怔怔地望向沈清,他知道沈清的用意,也知道沈清怕他们这群人一旦到了宿州之外,不是被鹿人捉住,而是先被宿州官兵杀死。
他读过书,也知历史,越是靠近京城的地方,官员与百姓便越凉薄自私。宿州靠近阳州边境的三座城池,依刘云之来看,怯懦者开城门投降,贪婪者只会将闹事的难民乱箭射死。
尸体堆住城前再放一把火,反倒是能将鹿人阻拦在城墙之外。
去渭城,他们至少能拖住一段时间,詹将军已死,朝廷必然会派新将领来,也会带上一支支援的兵队。西南方向的渭城,反而是帮助他们从侧面出击,断鹿人右翼的最好位置。
“我、我去渭城。”刘云之开口:“还有谁要与我一起去?”
他说出这话,谁也不信他的。
上百人交头接耳,却无一人答应要跟着刘家人走。
邱思思道:“宿州没有好官,不会放我们入城的!”
“那也比去渭城送死来得好。”有人道:“宿州那么大,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去了渭城,一旦鹿人打过来,我们便是先行送死的那一批!”
沈清告诫他:“可至少那时你们的手上有武器。”
哪怕真到了需要他们上战场的那一刻,渭城中原有兵队,他们也有趁手的武器可以与鹿人一搏。去了宿州一旦被拦在城门之外,不等鹿人来,就要先饿死冻死了。
可不论沈清和刘云之怎么劝,谁也不愿听。
冬止看向掌柜的,也跟着劝说:“掌柜的,你跟我们走吧,我帮你抱二柱。”
四十多岁的男人怀中抱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儿,掌柜的犹豫不决,但他觉得渭城不是个好去处。
“刘先生,我家大柱已经死在战场上了,我家就这一根独苗,我、我身上还有些钱,我想我带着钱送给宿州的官,他们、他们不会不给我一个容身之地的。”掌柜的说完这话,抱紧怀中的孩子不敢再看刘云之。
与掌柜的这样想的人有很多,他们手上存了些银子,想用这些银子买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冬止又看向一身喜服的张家那边:“张家二哥呢?”
张全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又看向年迈的母亲和瘦弱的妻子,最终只能摇了摇头。
他去渭城,真到了要上战场的那一天,他靠自己一个人也站不起来。
一时静默,寒风中死气沉沉。
毕沧这时走到刘家人身边,将玉佩丢在刘云之跟前问:“是不是这个?”
刘云之捡起来一瞧,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思思,你快收好了。”
邱思思捧着玉佩看了又看,眼泪再度下来,忙对毕沧道谢:“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有人听到她称呼毕沧为“仙人”,心有疑惑,却不敢问。
众人只敢稍作休整,马上便要起身继续赶路。官道行至半途便有岔路口,一条大道通往宿州,雪地上面还有昨夜疾驰的马蹄印,一条小道通往渭城,那里的雪还是厚厚一堆。
无数人选择了宿州,他们都向往人多的地方,期望能在身边看见眼熟的身影。
刘云之与他们分开前最后再问了一遍:“可有人要与我一起去渭城?”
只有几个与冬止平日里玩在一起的少年或半大小子缓慢走出,昨夜黑灯瞎火,他们与家里人走散了。
一百多人中,算上刘家四口和毕沧沈清二人,去往渭城的也只有十三个,剩下的那些全都朝宿州赶去。
沈清想要阻止他们,她几乎能预料到这些人冻死在宿州城门之下,又被人放火烧干的画面,可她已经将这种可能性说出,却仍然有人坚信他们是幸运的那一个。
刘云之认得渭城的路,带着妻儿走在前头,几个少年跟上冬止,平日里打打闹闹有的玩儿的孩子们这时也都安静了下来,一路沉寂,谁也没了说话的念头。
沈清回眸朝岔路方向看去,最后一个看到的是拉着板车的张家三口人,他们穿上了最贵的衣裳,奔向注定死亡的未来。
沈清心中酸涩,所以眉头紧皱。
眉心突然贴上了温热的指尖,沈清回神抬眸朝毕沧看去,他的手指轻轻戳着沈清眉心的皱痕,低声道:“生死有命,无可更改。”
沈清点头:“我知道,我不知去渭城是否一定就能活,但我知道去了宿州他们必然会死,我甚至想过将他们全都打晕贴上符让他们跟着我,但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
违背意愿的变道,最终只会换来仇恨,不会换得感激,当黄符从那些人身上撕下后,他们只会怨怪沈清操纵了他们,依旧会离开渭城。
“我的心里很难受。”沈清的身边,只有毕沧一个人能诉说:“我感受到了属于他人的痛苦,可我不知要如何阻止这些苦难发生。”
仙不可改人之命,如若她还是桂蔚山书舍里的“人间财神”,那她依旧可以高高挂起,因为在那里,她听不到这些人的呼喊和悲鸣。
山雨欲来,血漫大地,或许她抬抬手便能救下一群人,而后呢?
而后她该怎么做?
如若她阻止这场必然的战争,如若她上了前线,以一己之力赶走鹿国人,那阳州百姓、关州百姓,真的能生活得更好吗?
刘云之或许不会死,可冬止呢?冬止的后辈呢?如今的南楚,还会记得他们吗?那些朝廷分派下来的官兵,又如何不是另一种只知剥削的‘鹿人’。
穷极亦死,总有一些人是会被牺牲的。
“你不是救世主,清清。”毕沧轻轻地抓住了沈清的手,温声道:“你无需将他人的苦痛背在自己的身上。”
沈清知道,她明明知道,可她仍旧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