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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花?”沈清问:“这雪莲花可有何说法?”
名松闻言,抿嘴摇头,又觉得如此回答不礼貌,便道:“就是一朵普通的雪莲花……我此生就在城中从未离开过,幽城虽小,也有一年四季,我虽足不出户,却也看过许多外头的东西,唯有雪莲花,只听过,没见过。”
一朵雪莲花,也算是梦寐夙愿?
沈清曾在书中见过对雪莲花的描述,生于雪山之巅,数年长成,花开一刹,芬芳千里。
自然,芬芳千里这种话多少有夸张的嫌疑,可高山雪堆里长出来的花,总有些不一般的。
可惜沈清也从未见过雪莲花,她在人间走过四季,几乎跑遍了南楚整个国度,也未见过雪山。
名松潜意识中觉得这花难寻,又见沈清沉默,便怕自己提的要求过于为难,正要开口改一个简单的,却见那头微微蹙眉沉思的沈清一拍手:“成,我去给你寻来雪莲花。”
名松起身行礼:“那就多谢仙人了。”
沈清答应了要帮名松去寻雪莲花,但也没急着要走,她还想再遇一次少女时期的丹枫。
名松陪了半晌便去忙自己的,只偶尔来合欢树下为沈清和毕沧添茶。
除却清扫神庙中的灰尘,擦洗神庙中的桌椅之外,名松就没有其他的事可做,一旦闲下来,他便会坐在门前双手捧着脸远远望向院外,似乎也在等人。
沈清问毕沧:“你可见过雪莲花?”
毕沧捏起落在桌面上飘落的合欢花指尖一顿,没有立刻摇头反驳,沈清便知道他一定是见过的。
如此一来,沈清倒是有些兴趣:“你一个沉睡三万年的石头龙,居然也知这世间有雪莲花?你在何处见过?那花儿是否真如书中所写,能芬芳千里?”
毕沧听她唤自己“石头龙”,一时语塞,眼神带着些委屈的无奈,心道她还真是对给他起外号这事儿乐此不疲。
至于他何时在何处见过雪莲花,毕沧也得从脑海的回忆中翻一翻很久以前,某人兴冲冲跑到他跟前的画面立时显现。
毕沧未渡天劫时离不开云潭,他也如而今的名松一般,只知自己,对外界却一无所知,一切新奇的东西都是从另一个人口中得知的。偶尔那人也会给他带来一两样物件或糕点,可惜毕沧不会玩儿,也不能吃。
后来那人带回了一朵花,她说这是她在雪峰之顶偶然遇见的,花开如白玉,花瓣透彻,上头落了薄薄一层雪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彷如一片片银色的霜鳞,那朵花的香味微冷清幽,叫她一瞬间便想到了毕沧。
所以她带走了那朵花,连带着长了那朵花的雪峰也一并削下了一小半,就是为了防止花朵离开了雪山便会枯萎。
行万里之遥,雪山在坤灵镯中还未融化一小半,她便兴奋地拉着毕沧进入了她的世界。
小半座雪峰,一朵霜雪融化却依旧剔透晶莹的雪莲正是盛放时,它的花蕊是漂亮柔软的金色,她说那像极了他眼眸的颜色。
“霜雪似你的发,花瓣似你的身,嫩蕊似你的眼,我在第一眼见到这朵花时,便觉得这花就跟你变出来的似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她问他,眉目颇为自得。
雪山上的光很亮,坤灵镯中的光芒落在上头就更折射出好些斑斓的颜色,那些缤纷色彩在这一瞬统统揉进了她的眼眸中,毕沧一时间看呆了。
他愣愣地回道:“很漂亮。”
她高兴了:“自然,还很香呢,清澈幽冷,和你身上的味道也很像,简直是照着你长的。”
她不觉得将一个男子比作花有何不对,也不觉得为了让毕沧看见一朵花而削下他人山头有何不妥,只管她高兴了,她便要这么做。
其实毕沧根本没仔细看那朵花,也没仔细闻花的味道,因为他当时眼里全是赠他花之人,那坤灵镯本就是她的东西,镯中天地自然也全是她的味道。
也是后来乾长老来时,毕沧才知道那座山不是寻常雪山,而是下界某位小仙修炼的山头,那株雪莲花也非寻常雪莲,是那小仙精心培育千年而得。
她惯常是个会惹祸的性子,得知自己削下了仙山山头,便在坤灵镯中抽一件法宝回赠。
下界小仙哪见过上界神器,在收到她的“赔礼”后一点儿气也没有了,感恩戴德地闭门修炼,只盼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腾飞上界。
记忆拉回眼前,微风徐徐,吹落了数朵合欢花,花树下的碧衣女子双手掌着脸,期待着他的回答。
有那么一瞬,毕沧将她认了回去,再眨眼,神女背后的光环消失无踪,唯余沈清残缺的神魂聚集于天灵处,那里的光芒远没有过去耀眼夺目。
毕沧道:“花很漂亮,也很香。”
“你果然见过。”沈清鼓着嘴,石桌下的脚朝毕沧的小腿踢去一下。
可惜这人不知疼的,甚至都没低头去看一眼,反而将捡起的那朵合欢花簪在了沈清的头上。
沈清拍开他的手,又问:“可是你以前……送给什么人过?”
毕沧摇头:“是收到过。”
沈清扯了扯嘴角,眼底已经彻底没了笑意,语气也捻着酸:“哟,上古之龙果然魅力无边,竟有人特摘雪莲花相赠,如何?收到时可高兴透了吧?”
毕沧嗅到了醋味儿,但沈清而今的神情太过招人,所以他老实点头:“高兴。”
沈清:“……”
见她这回连话都不想说,只管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毕沧便觉得心里好受许多,一颗心砰砰乱跳,简直高兴地要冲出胸腔。
笑完了,毕沧又觉得难受,那股怅然若失弥留在心间。
赠花之人,不记赠花之事。
这一瞬毕沧明白,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过去的快乐是多酸楚的一件事,所以即便眼前人即是心上人,他也还是觉得难过。难过到毕沧迫不及待用什么方法方式,证明她就在这里,她就是这个人。
在沈清第三次踩他脚背时,毕沧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温暖的唇与微凉的鼻尖一起贴上了沈清的额头,吻上她天灵那一抹柔光,安抚她这不必要的醋意。
“你还好意思亲我?”沈清捏着他的脸,将人扯远了些,眉眼灵动道:“你收旁人送你的花,竟还敢来亲我?”
毕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与她的耳廓,认真地看向沈清的眼道:“待你有朝一日想起今时的醋意,总有后悔的时候。”
沈清愣了一瞬,不过一眨眼便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她脸颊薄红,恍然自己忘记了生前记忆,所以毕沧这话虽未点破,其实便是她闹了个乌龙。
沈清一时恍惚,她真送过毕沧雪莲花?
还是在三万年前……
可惜那些记忆她到如今也没能找回来,也不知要如何找回来,原先气后又不气了,眼下不气后再气上一气。
气偏偏那些过往,只有毕沧一个人记得,她记忆空白,可过去并不空白。
也不知她究竟犯了什么事,招惹如此祸端,沈清觉得自己很可怜也很倒霉,可再看向毕沧,她又觉得毕沧比她更可怜更倒霉。
忘记之人固然潇洒,记得之人却痛苦难熬得多。
所以那点气,升上来,消下去,升上来,再消下去。
沈清捏着毕沧脸颊的手终是松了力气,转而轻轻揉了揉,她刚才用足了力气,可别在他英俊的脸庞上落下指痕才好。
她的指腹似一片羽毛,摸得毕沧脸颊微红,如此近的距离,他恰好能看见沈清眼眸中的几分心疼。
她鬓角有毕沧给她戴的合欢花,绯红映着黑发,加上那双柔情的眼,将周围一切都衬得黯淡无光。
于是毕沧的眼中只有沈清,他读懂了她那股醋意是如何消散的,他也读懂了她眼神中的些许不甘,他知道她不该忘记过去,失去一切。
所以毕沧的心在此刻更为坚定。
“很快就结束了。”
他的声音被自己吞回了喉咙里,只有嘴唇轻轻动了动,沈清未能听清,她露出一瞬的疑惑,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呼,打破片刻宁静旖旎。
沈清的视线越过毕沧,朝他身后的院门外瞧去。
红衣如火的少女手中举着两串糖葫芦,震惊地望向几乎要贴在一起的沈清和毕沧。
沈清看见她那张脸,便立刻觉得自己见到了丹枫仙人,本能地对师父的尊敬和畏惧叫沈清立刻离毕沧远了些,可眼下丹枫还稚嫩着,她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怕她。
丹枫撇嘴,绕着这古怪的二人走,入了神庙范围,这才扬着声音喊道:“名松!名松!”
名松方进神庙内,听见动静便立刻跑了出来。
他迎上丹枫,见到少女手中的两串糖葫芦,眼露新奇:“这是什么?”
“我特地带给你的!”丹枫道:“我在山下见到有人吃这个,便想着买两串过来给你尝尝,这颜色长得这么好看,也不知好不好吃,我们一起尝尝吧!”
名松似是已经习惯了她这么一惊一乍的,接过糖葫芦,依样画葫芦地学着丹枫如何去吃。先舔一口糖衣,再一口吞下山楂,酸涩刹那于唇齿间绽放,二人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五官被酸得扭曲。
不过酸涩之后便是回甘,一颗糖葫芦吃完,二人都意犹未尽。
少男少女们一人坐着一个矮板凳,贴着神庙檐下吃糖葫芦,一个一身红衣,一个一身青衫道袍,夕阳余晖越过院墙,透过飞檐上的雕花落在二人身上,画面极其温馨美好。
沈清这才发现丹枫来得很迟,几乎耗去了一整个白日她才到来,且她方才说的是“山下”,而非“城外”,可见其实在这幻象也与真实交叠,编织祝国幽城之人的潜意识里也知道,这里实为灵羽山。
吃糖葫芦的人并未朝合欢树下看来,名松吃完糖葫芦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般道:“对了!我今日遇见了一位仙人,说是曾经受你恩惠……”
说着,他便朝合欢树下看来,那一瞬沈清看见名松怔住,明明沈清和毕沧就在树下,他却看不见了。
名松挠了挠头:“咦,仙人走了……”
丹枫也顺着他的目光看来,两双眼越过沈清和毕沧,朝远远的街头眺望,可惜他们眼中只能倒映着幽城建筑,未能看见沈清和毕沧。
丹枫指着沈清和毕沧的方向问道:“你说的可是一男一女,女的碧衣,男子玄衣,原先就坐在那株树下的?”
“对!你见过了?”名松点头。
丹枫应声:“见过,我才与你打了招呼,他们就不见了。”
此刻沈清睁大双眼看向那两人,若非是二人瞳孔中没有她与毕沧的身影,沈清就该说他们一句演得好,演得真了!
她与毕沧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毕沧只淡淡瞥了名松一眼:“幻境由设界之人而生,境中的一切也由设界之人操控,他想看见什么,不想看见什么,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顿了顿,他又说:“除非打破这山界。”
沈清摆了摆手,她还没弄懂丹枫为何会在灵羽山,也没弄懂名松为何想要一朵雪莲花,没必要这么快打破山界。
而且这山界其实灵气稀薄,本也坚持不了多久。
沈清和毕沧没有离开,就在合欢树下坐到幽城亮灯,百姓归家,丹枫和名松入了神庙后灯火熄灭,又只剩下门前那亮点微弱的光芒。
风起云散,圆月高悬。
沈清眼见着子时到时,万籁俱寂之下,幽城如同一座死城般寂寥无声。而这神庙也在一阵风中腐朽斑驳,如火焰烧着了画卷,将鲜艳鲜活的颜色烧去,徒留枯索沉沉的灰烟。
沈清再一次踏入废墟一般的神庙,如昨夜一样,神庙没有任何变化。
也许是因为昨夜毕沧一口气吹散了神像上附着的灰尘,眼下神像干净了许多,并未因为这一日轮回而变回原样。
可神庙中心的神像生出了一点微弱的光,沈清惊奇地朝那神像看去,见到那一抹光是从他心口的位置绽放的,幽幽光华,若隐若现。
沈清指向神像的心口问毕沧:“那是什么?”
毕沧道:“执念。”
沈清微讶:“竟是执念!”
那执念的微光毕沧的眼眸里生出了几点亮,他道:“心生执念才会以仙山为鼎,烧神魂为灵,供这梦境延续。”
沈清不明所以:“你说这里是一场梦境?”
毕沧点头:“先前我撕开山界找你时,便察觉到这里是一座仙山,且山中仙人离此地并不远,山中灵气微弱,实则仙力也极其不稳,想必那仙人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后来你说这是一万五千多年前的祝国,怀疑这里的人都因山界与外界不同而活了一万五千年,当时我便觉得有异,因为这里的人有一大部分都是幻象而生的假人,仅有的那一小部分,反而是顺应他人而活的。”
毕沧道:“我一整个白日看下来,假象为祝国,活人恐怕都是这些年间无意闯入山界,又或是被吸引来山界,而被仙力所扰,弥留下来的连州人,甚至是更久之前的人。”
沈清没想到毕沧竟会观察这么多,她有些惭愧:“我今天一天都只顾着盯名松了。”
毕沧又说:“城中一切井然有序,只有在丹枫出现时才生了异样,名松在见到丹枫后,眼底便再也没有旁人。别说你我,就是院旁摆摊的他也看不见,可见丹枫是他心生执念,营造幻象的真正原因。”
沈清问:“那他昨日没有露出的执念,今日为何会露出?”
毕沧反问:“昨日他可有求而不得之物?”
沈清点头:“应是有的,否则他不会开口说出雪莲花——”
她一顿,明白过来:“执念未曾宣之于口,便不曾露出,而今于他心口显现……莫非他真想要一朵雪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