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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为何会因为不能毕业这种小事来到我所厌恶的旧校舍?是因为不能毕业这种小事,还是一早起来所收到的——来自学生会的书信。
“梦日记,录音笔系列《差物》第一篇。”旧校舍中的窗沿上起了一梢怪声“今天,吾遇见了一只蛾。”
我是这怪声的听者,而不是说者。我甚至有点快厌烦了这个声音了,毕竟它在这一路上说个不停,充斥着这整个被废弃物和尘埃挤满的过道。
据我观察,学院的人很少有主动去旧校舍的。毕竟那里正如其名,是“旧”的、被“遗弃”的校舍,里面不大,而如大部分人想象的,其中也脏乱无比。那里有时也会被当作鬼屋,可若是放在以前的某些旧校舍,说不定那些午夜组织起来去探险的笨蛋会少几个,但那定律并不适用于这里——到这座旧校舍除了一身的灰尘与刮破服饰的锈钉外什么也给不了这些小小大冒险家。
这座旧校舍的确非常无聊,连那些试图把这当作鬼屋的人,也都随着一届又一届学生毕业而变得奇少无比。只是,每当那些学长还没来得及嘲笑新生时,可能会有那么几个相识的新生,不去选择学校内著名的、注定会有正牌灵异的灵异点,而是来这座旧校舍探险。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下场还是与他们的学长几乎是无异的。毕竟这座旧校舍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传闻了,以前被人所说的那些怪异的不生之物,实际也能在学院的其他地方找到,甚至那些学生就能观察一下自己所在的班级里有没有!毕竟根据学生会的思想,在新生的分配上要考虑到每个班平均一点,时不时来个全是怪异的特色班级,也时不时来个全是肌肉壮汉的特色班级,这都是有可能的。
至于,那些消极避世、不愿与人接触的人,就更瞧不起旧校舍了。他们若是寻找一个能安静看书的地方,或是寻找一个能安静吃午饭、喝下午茶的地方,他们会去找些更酷的地方,而绝不是旧校舍——这样一个根本不酷,也不够安静的地方。
说到旧校舍的安静,这便是我在这里的原因了……
出于某些不得了的原因,上面那些大人物——我们就是这么称呼学生会的——让我来处理最近旧校舍闹鬼的事。就我们这些一般学生——包括上面的大人物——所知,旧校舍是不闹鬼的。它只是摆在那里,就这样。所以当某位大人物经过这里时它就想:等一下,这里好像要出什么声音了。他们就是有着这种高超的预见性,其可信度足以让我在那个声音响起前就赶到这里来,不过他们居然是对的?我还以为这又是他们在这个风评不好的时期犯下的另一个错误,虽然呢,这并不是我被她绑在这里的理由。
“哼,所以呢,你是来找我的?”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并双手端着她的马克杯,虽然里面还没放东西“吾可不认为你这样的人能抓到我。”
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从未有在学院见到过这个人,所以大概我眼前的这位她,其实是一个“它”。但无论如何,“它”暂时还维持着她的外貌,梳着露额头中分发、敞开地穿着明显过大的实验室白袍,虽然她仍在里面穿着那件衬衣校服,但这也不能确定她依旧是她。毕竟上面那些大人物——我们就是这么指学生会和它们背后的组织的——几乎都穿着相应的制服,但几乎可以将他们称之为“它们”了。不过从她现在的外貌来看,她是一位不那么理科系的理科系高身材年轻女性,正翘着腿在那干净的教师椅上端着她的马克杯。
她几乎是不眨眼的,看起来稍微有些呆呆地望着这边,并且即使是她在拿马克杯的时候,她的双手也完全收在那过长的白大褂衣袖里,而那褂子外侧的兜还随意地插着一些笔、本子,以及几根诡异的试管药剂,与她身边桌子上那正冒着烟的无液体烧杯配着,活脱脱成了一幅不错的疯狂科学家绘像。
“吾乃科学部唯一部员,欢迎来到旧校舍。”她突然站起来,张开双臂让那水袖般的长袖抖了一下“你可以叫我智子。”
见我没回复,她似乎觉得第一次就提出这样的称呼多少有点不合适,于是补上了她的“姓名”:
【安焉生涸涯慧无为真知智子】……“没有姓和名的区别,不用想了。”这样说的同时,智子往马克杯里放了一点应该是茶叶的碎末。
“看你的校服,应届生不是吗?”她抖了抖袖子“真好呢,应届生。但其实,你应该叫我学姐喔!”
不知是不是我有点太过敏感,我总感觉她那马克杯上的一个大眼睛图案盯着我,从刚才开始无论她怎样拜访,那眼睛都盯着我这边,或许是一种监视用品?
“先谈公事吧。”我说“那些大人物不希望你发出太大的声音。”
虽然我这样说,但这间“科学部活动室”的确在我今天所看到的风景中是最为整洁的——这包括我起床所看到的陈旧风景与这一路上见到的伪物。
“喔……?如果你指的是在窗沿上录音,那也不算很大的声音。”她轻笑了一下
“其实那只是一点正常的个人爱好——除了刚才这个。”实际上,就在刚刚,那个烧瓶刚向着窗飞了过去,并来了次大爆炸。
就这件事,我似乎应该夸奖下这爆炸的威力,但或许应该将这归咎为一次制作方面的失败,毕竟从她的脸色来看,这不是故意做出来爆炸的。
“吾……吾刚打扫好的房间啊。”她搓了搓怀里的马克杯,望着她身后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半个房间”,完完全全地把嘴敞开了,呆呆的。
她的所有牙齿都较一般人来讲要整齐而尖锐一些,像是某种我叫不上名字的食肉动物一般,但从她的只言片语中能听出她是花了很长时间并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才把这个房间打扫好的,说这样的她是一个“它”,至少我是不相信的。
“吾的……住处……”而那半个房间,也就是靠窗的那一边,还存在着她的整个家居区,包括一张简陋的床,并没有其他的了。
她痴痴地望了望这边,可能是希望能从我这边寻求到什么安慰,但从刚才为止我都被那爆炸波掀到,现在除了天花板可能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她并没有怎么打理天花板,所以能从表面看到些奇妙的纹路,一些银色的斑点像墨绿色虚空中的孤星般在夕阳的伪本影中跳动着,若是调整下颜色,便好似炼狱的景象。
“唔——”她眼角有点泪水地,一直跟我到了旧校舍门前。“要走了吗?”
希望她能理解,我来旧校舍完全是为了公事,并且还是上面那些人强加给我的公事,在这过程中要是随便领养了什么,我是会很麻烦的。
她从旁边的杂物堆里翻出了一个纸箱,再用几根瘸腿的椅搭成了小城堡,她大概是想用那些报纸来撑过一个晚上,明天再找一个房间?那样也太可怜了!
“那个——”本来我想借她一点钱,让她出去找一处临时住所,但还没等我说完,她便抢过话来说了一连串的话
“诶诶诶?学弟你要把我领回家吗?没关系喔,吾这样温柔又神秘的理科系学姐啦,并不是那样古板古板的存在喔!大家都误解了嘛,勉为其难地前往你的房间来个大探险,吾还是完全能做到的喔!现在带我回家的话,这颗萝莉棒就送给你了,很不错的吧?考虑一下嘛!”
“那个只是一般的棒棒糖而已吧?”我回应到“而且还是那种卖不出去的什锦味波板糖……”
“是萝莉棒!”智子不讲理地强调着,反复上下挥舞着袖子“是萝莉棒!这点很重要啦!学弟这个年纪应该懂的!萝莉棒!萝莉棒!”
她嘟起嘴来,似乎无论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但一往外走,她便“诶诶~”地眼角带泪地向外伸出手去,虽然没有直接拉住我的衣角,但却露出了像是街边纸箱子里小动物的眼神。
“知道了,吾给你这个就好了,反正隔天我还能做出来……”她从兜里摸出一颗拐杖糖“反正你这种绅士学弟就想着要这种糖,真是过分。”
“你真的是科学部的成员吗……”我隔着衣袖牵着她的手,像是带小学生春游一般地在路上问着她一些问题
“当然咯,科学部的唯一成员,预定好了的狂气科学家智子喔!”她似乎很高兴地掩着嘴,但仍稍微露出了一点尖齿
“但那样的话,不是应该叫部长来着吗?”“诶?部长?啊,不,那个,你看……”“而且只有一个人的话,不算社团的吧?”
为此我举了几个可能和科学相关的例子,毕竟学院内像这样的科学社团并不少,比如【高精密拟人自律贩售机空投系统研究部】就算是一个?
“讨厌啦,那个和科学没太大关系的吧?”她比着手刀,往空气中稍微挥了挥“而且科学不等于是要追求知识啦,笨笨的学弟。”
她之后又说了很多我不是很能理解的东西,比如知道得越多越会烦恼,但那大概只是一些老生常谈而已。
“好的,现在开始占领学弟房间的超级攻略作战!”她对着我房间里用作装饰摆设的三脚架手持DV这样说着“首先,是诱骗学弟把这个喝下去,他这么笨一定一说就通。”
“喂,我还在这里呢!”我从床上翻起来,可智子却说刚好我在这里,她这里有新研制出的“魅力MAX闪闪发光万人迷成剂”,并试图将她手上的试管塞给我。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呢?”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借下次不帮她做美乃滋为由,从她的嘴里问了出来。
“所谓的‘占领学弟房间的超级攻略大作战’。”我夺过她的马克杯,并不断在她眼前晃“就是诱骗我喝下这个能让人听话的药,并拍下我的女装照来威胁吗?”
“吾只是单纯的想看而已。”她一脸正色地把袖子摊开来说“用阑尾来想也该知道,威胁应该用裸照的吧?”
“谁会知道那种事啦,你这中分额头女。”“你、你对我的发型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而且你完全没出过生活费,都这么久了……”
“难道说,绅士学弟真的对我的身体有着……可恶,寄人篱下,只能——”“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学姐的女性魅力止于身体罢了。”“好过分!”
“唔,我知道了。”她难得地将手从袖子里抖出来,从实验袍的内侧——我视野的盲区——取出一柄小银钥匙来“这个随你怎样处置,当一年的份可以吗?”
“……”在短暂的考虑后,我选择答应了它。
在梦日记的录音笔系列达到尽头,也就是那只录音笔的内存被占满时,智子在这山坡上望了望星辰,她还识得那所谓的月亮与其他星的分别。
“占领作战,大成功。”她抖抖衣袖,呼出一口冷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这枯草间蹒跚,但她那微弱而破碎的记忆已经到不了此了。
“梦日记,录音笔系列最后一篇。”她对着那录不进任何声音的器物发了好一段时间的呆,似乎录入了些什么,并在最后说“这样,你我就满足了。”
她依靠在树边,托起随手用手指接触并拾得的一只骷髅头,看着上面的蚁,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又感受着这鸟叫虫鸣,直到……
至于她有没有闭上眼,那种事在如今似乎也都不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