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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萧风在萧府门口下车,燕娘还在震惊于萧风最后的话。
“陈三当门房,就是陈公公早就布好的棋子,但不是针对我的,而是针对所有来拜访他的人。
以陈三的性格人品,必然是要惹事的。如果惹的是不值一提的人,陈公公就会给陈三撑腰。
这样既能让陈三拦住那些他不想见的人,也能让陈三更加嚣张,更加不可一世。
等到陈三哪天惹了陈公公真正要正眼相看的人时,陈公公就会把陈三祭出来,或是用来拉近关系,或是用来表明态度。”
燕娘记得自己当时喃喃的说道:“可那是他的亲戚啊,陈公公,这样是不是太阴……啊不,太狠了?”
对于刚给自己脱了奴籍的恩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燕娘都不愿恶语相向。
萧风下车前喝了她倒的茶水,冲她一笑。
“茶水不错,以后车上就预备这种茶吧。陈公公是狠人,但他算不算坏,你得先想想陈三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彤气急败坏的在质问管家,旁边家人们因为刚吃完饭,都还没有散去,也都围成一圈,关心的听着。
“你说什么?你当真看清楚了?可不要胡说八道啊?”
管家擦擦汗,看着瞪着自己的一圈人,感觉压力很大。
“小人从门缝看见的,天色虽黑,但那车上悬挂着灯笼照路呢。
小人确实看见了车帘子上画着燕子衔泥的图案,那是春燕楼的车专用的图案啊。”
刘彤恼火至极,如果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开心不已。可这个新年,萧风刚来府上拜望过,自己也开了中门迎接,实际上是捏着鼻子默许了两家的关系。
可这小混蛋也太不检点了,你去春燕楼玩也就算了,虽然也很混账,倒也不算什么实质性大问题。
可你还让春燕楼的车送你回家,这般招摇过市,简直就差搂着一个姑娘,昭告天下了——我是刘彤的女婿,但我还是要逛青楼!
夫人则在一旁安慰刘雪儿:“雪儿啊,萧风是春燕楼的半个老板呢!他去春燕楼,也许是生意上的事吧,天晚了,春燕楼派车送他回府,也很合理,对吧?”
刘雪儿有点委屈的嘟着小嘴,点点头,认可了母亲说的,维修工带扳手是很合理的逻辑。
“小人从门缝看见,萧风下车时,车里探出个女子的头,殷勤相送。”
刘彤面沉似水,斜着眼睛看着夫人。夫人愣了一下,然后继续解释。
“雪儿啊,听说那张天赐在春燕楼里是有相好的。想来他是和萧风同在车上,那个女子定是张天赐的相好!”
刘雪儿的小嘴撅得更高了,觉得母亲这次的解释有些牵强,维修工带个锤子好像不太合乎逻辑。
“小人从门缝看见,灯笼光下,那女子头上带着一只双凤金钗。如果没记错,这双凤钗是春燕楼妈妈,燕娘的招牌首饰啊!”
联想到流传的萧风的独特口味,夫人觉得有些黔驴技穷了。刘雪儿的嘴也不撅着了,小嘴咧开,眼泪就掉下来了。
刘彤见女儿伤心,忍不住怒斥:“胡说,你的眼神能有多好?还是从门缝里,黑灯瞎火的!
就靠着个灯笼的光儿,你就能看得这么清楚?还能看清楚双凤单凤的?纯属胡说!”
忠心耿耿的管家哪里受得了这般怀疑,他急于向老爷证明自己的眼神绝对没问题,千万别觉得自己老了,万一想换管家怎么办?
“老爷,绝对错不了啊,那次小人去春燕楼给您结账,就是春燕楼的妈妈亲自接待的我。
算账时我就站在她旁边,她那双凤金钗据说整个京城就只有一支,哪会看错呢?”
堂内一片寂静,刘鹏觉得大家关注的事有点无聊,正在打盹,忽然也感觉到屋里的温度下降了。他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四下张望。
“老爷?管家去春燕楼结的什么账啊?”
夫人眼皮向下垂着,一副平淡的样子,长袖下面却传来了手指屈伸的声音。
“啊?没有,哪有?啊……啊对对对,是有那么一次。
哎呀下值后几个同僚非要庆贺我升为郎中,起哄让我请客,可不就去了那么一次嘛……”
刘鹏揉揉眼睛,懵懵懂懂的回忆了一下。
“不对啊爹,你那次半夜才回来,不是说因为升官,所以多了很多工作,一直干到半夜吗?
还买了青橘子给我吃呢?就是好酸好酸,没有皮的那种……”
刘彤脸都白了,对管家悄悄使了个手势。
“萧风太不像话了,好在现在天色已晚,否则大街上的人都看见,岂不笑话我们刘府?
这个这个,管家,你这就跟我去一趟萧家,我要当面兴师问罪,他还有没有把雪儿放在眼里啊?”
说完不等夫人说话,一溜烟的就跑了,管家眨眨眼睛,也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刘彤一个两百米冲刺,跑到萧府大门口,倒是踌躇起来。
按说以他未来岳丈的身份,上面问问,训斥两句,倒也说得过去。问题是这点事确实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年头,以萧风的多重身份,在普通人看来,不经常去春燕楼才有点奇怪呢。
而且这次的信息来源也不太好说出口。说我刘府管家趴在门缝里偷窥你萧府大门?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吧?
而且质问中是决不能提燕娘的,否则萧风一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燕娘的,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正在犹豫中,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刘彤的肩膀,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一身官服的戚继光笑嘻嘻的看着刘彤,说话倒是颇为恭敬。
“哎呀失礼失礼,没看清是刘大人。我离老远就看见两人在萧府大门口转悠,又不敲门,怕是有事,就贴着墙根走过来了。
想不到是刘大人和管家,倒是吓到了刘大人,恕罪恕罪。不知刘大人有何贵干,是来找女婿的吗?”
戚继光是世袭的四品武官,比刘彤的户部郎中正五品还要高一级,不过大明朝文高武低,两人算是拉平。
戚继光的客气主要是看在萧风的面子上,这毕竟是萧风的未来老丈人。不过戚继光的客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也是因为萧风,因为全京城都知道刘彤跟萧风之间的恩怨故事。
刘彤知道这小子和萧风过从甚密,哼了一声。
“不错,老夫找他有点事儿。刚才之所以转悠不敲门,是因为,嗯,是因为老夫丢了点东西,所以转圈找了一下。现在找到了,这就敲门!”
管家赶紧上前敲门,小门打开,戚安出来一看,顿时有些慌了。那日萧风去送礼,刘彤开大门迎接,戚安是认识他的。
“刘大人,您怎么来了?您稍等,我这就去通禀萧大人出来迎接。少爷,您先进来吧。”
其实按规矩,戚继光父亲已去世,戚安应该管他叫老爷了,就像巧娘叫萧风一样。但戚安比戚继光大三十多岁,正经是看着戚继光长大的,这习惯确实不好改。
戚继光笑着走进小门,回头对刘彤说道:
“没错,您来了,不能跟我一样走小门进去。以您的身份登门,萧风是必须大开中门迎接您的。”
此言一出,刘彤顿时急了,他跑过来其实一大半原因是为了躲避夫人的制裁,质问萧风本就是顺便的事。
虽然此事错在萧风,但家丑不可外扬,如果萧风真的开大门迎接自己,搞得沸沸扬扬的人尽皆知,那就坏了。
萧风在这方面的名声本就不好,也不存在人设崩塌。但刘府也跟着萧风丢了脸,而且关键是夫人知道他把事闹大,让女儿难堪了,九成九的会两罪并罚,后果堪忧。
夫人和女儿都偏向萧风,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别到最后,萧风风流享乐,真正吃苦的却是自己这个准岳父,那就太不值得了。
所以刘彤赶紧挺着肚子,跟在戚继光的后面就往里挤,一边挤一边说着。
“都算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些虚礼,我就这么进去就行!”
听闻刘彤上门,萧风倒是有些吃惊,也不敢失礼,赶紧请到自己的中堂叙话。
巧娘和巧巧更是十分卖力,好茶细点,走马灯似的伺候着刘彤,生怕刘彤对自家老爷挑出错来。
这副十分殷勤的态度,不但让刘彤十分满意,连管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家都这样了,老爷你可得心里有数,别恶语伤人啊。
刘彤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总不能这么晚了,跑到人家府上来,只说自己是来遛弯的吧?
这是在家里,不存在家丑外扬,逛青楼的是他,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在喝了两杯茶后,刘彤也做好了心理建设,捋着胡子慢吞吞的开口了。
“贤侄,我今日饭后散步,路过门口,看见你是坐着春燕楼的车回来的?”
萧风这才明白刘彤上门的原因,忍不住笑了。他的心思都用在和陈公公斗智斗勇上了,确实在这些小事上没想太多。
虽然以这个时候的道德标准看,这根本不算事。但萧风来自后世,将心比心,人家闺女都要嫁给自己了,发现自己跑去逛青楼,过来问问,也实属正常。
因此萧风没有撒谎,十分恭敬的回答。
“伯父动问,小侄不敢隐瞒。只是此事牵涉宫廷,伯父知晓未必是好事,小侄为伯父着想,还是不知道的好。
若伯父一定要知道,小侄这就源源本本的告知伯父。只求伯父保密,否则咱们刘、萧两家都要被抄家灭门。”
刘彤吓得一下子跳起来,连手里的茶水都泼在了脸上。
“不要不要,我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