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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时节最怕的莫过于下雨。只需一场大雨下来,打谷场中还未入仓的麦子便会被泡起来。若再赶上几天的阴雨,那些被雨水浸泡的粮食便开始发芽或腐坏了。但偏偏这时节又是个多雨的季节,所以每到这时庄稼人都是日日在收获的欢愉与惧怕老天捣乱的提心吊胆中没日没夜的抢收。
好在今年的老天爷很给面子。在经过几天初夏灿烂的艳阳高照下,在日日满身臭汗的王挚与乡邻互相帮忙下,终于在天气阴沉的白昼如夜的这天将村里大部分的粮食收完各自入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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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便是豆大的雨点如同天河开闸一般,倾泻而下。
槐树下的院子,南面的草棚之中。
这间草棚是侯无人的打铁房,平常帮着村里的人打造修补一些农具,中间有一口大火炉,四面散落着一些打铁的工具和材料。
王挚与林暮青此刻并排坐在一条长凳上呆呆的望着外面漫天而下的雨线。
“好久没见这么大的雨了”。王挚一边望着天一边说道。语气中没有平日的跳脱与前几日收获的喜悦。
“是啊。”林暮青看着天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良久,林暮青转过头望着王挚,“你在担心三位叔叔”?
“是有点”。王挚没有转头,只是闷闷的看着屋檐下的雨滴噼啪的落下砸出一个个的水泡转瞬又幻灭。
金古良三人已经走了七天了,期间并无音讯。前几天王挚在日夜忙碌时还未感到什么,现在一闲下来便感到阵阵的不安。
兄弟三人在此定居以后很少出门,侯无人偶尔去城里置办打铁的材料时也都是当天去当天回。
“不是说去见见老朋友吗,说不定许久未见便多住几天”。林暮青看着他安慰道。
“嗯。说不定他们回来就带着一群义士来接我去哪个海外小国夺位去了。哈哈”。王挚一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林暮青白了他一眼,“还想着你那王孙公子的白日梦呢。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些。”
当年王挚拿着他这些自己幻想的身世之谜去问金古良之前,先跟林暮青炫耀过的。换来的就是跟今天一样的白眼和嗤之以鼻。
“你想啊,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在城里有什么故人朋友,也从来没有出门过这么长时间。”王挚一边看着林暮青一边继续这自己的憧憬。“这肯定是有事啊。说不定是我家里以前的部下来找我了。”
“你家里什么部下?这位王公子,你倒是说说你是哪里的贵族,又要去继承什么王位?小人国的吗?”林暮青继续撇嘴不屑,还搬出来他们小时候看的话本故事来。
王挚挠挠头,有些讪讪,终于在林暮青鄙夷的目光中停止了自己的幻想。
按说出去访友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总应该让城里的掌柜老李捎个信来。村里人去城里做工的人都会托经常回家的老李往回捎信的。但昨日在打谷场见到老李回来帮忙时,王挚还去问过了,得到的答复是并没有见过三人。
至于什么“谷粒满仓时”回来的话王挚开始就没有信过。三位叔叔虽然平日生活间没有什么长辈的操守,但总也不至于为了偷懒就把他自己一个人扔这里收拾地里的庄稼。
“我明天让爹托城里的朋友打听一下,你不用太担心。”林暮青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依然下个不停的雨说道。
“也只好这样了。”不知怎么王挚心中总是有着隐隐的不安,只是看林暮青的样子应该也在担心着,便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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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下了两天才停。虽然第二天雨势已经转小,但也是一场极大的雨了。
次日天终于放晴,忙碌了好一阵的村民们经过了两天的休息也都精神抖擞起来。王挚和林暮青在大槐树下做完了一些必修的功课武艺,然后跟着一些乡邻一起来到村南的田地里。一边察看着地里的积水情况一边讨论着什么时候把下一季的庄稼种下去合适。
林世同也在林暮青的央求下一早启程去高唐城托人打探金古良三人的行踪。虽然他肯定的认为三人不会出事。
“挚子,你叔叔他们还没回来吗。”王挚正与几个打小的玩伴说着话,一位头发花白,满脸喜气的老头走了过来。
“王大伯,我叔叔他们是还没有回呢。这都好几天了,看来等到地里庄稼什么时候种完他们才能回来。”王挚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说着。来人是这村里的村长,姓王,是个脾气很好在村里很有威望的人。
“我听说这几天城里可是不太平,两天前城里有人打架把官兵都招去了。你还是托人给他们捎个信赶紧回来吧。”王村长有些忧虑的说。
“怎们回事。”王挚与林暮青对视一眼,急切的问道。
原来昨天村长家二媳妇临盆,他家在城里做工的二小子冒着雨赶回来,说起城里的趣事时提到的。
下雨前一天的傍晚,高唐城中最大的酒楼兼客栈“锦棉楼”中突然传来打斗声,据说都动用兵器了。酒楼掌柜差伙计去报了官,来了一队衙役捕快,只是打斗的几人实是高人,一看有官人来了全都高来高去的逃走了。
这事在高唐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城里来了飞贼歹人,搞得人心惶惶的。
讲完这些事后村长又跟周围的人招呼着邀请他们哪天去家中吃席,来庆贺自己家又喜得大胖小子一个之类的。王挚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打声招呼便和林暮青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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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沉默的走着,一直到了大槐树底下。
“你怎么看?”王挚站定望了一眼林暮青,问道。
“不知道,打架的人中有没有大叔他们我们并没有头绪,不是吗。”林暮青蹙眉思索一阵道,“我们并不是那些故事中的江湖中人,对于城里甚至村子附近有哪些是习武之人,又有哪些能有那种高来高去的本领并不知道。”
王挚听完沉默着。
是啊,他们并不能确定那些所谓高来高去的打架的高人中有没有金古良他们三人。因为即便王挚很肯定的知道三人甚至自己和林暮青都可以达到那种普通人眼中的高人形象,却并不清楚高唐城中有多少人有这种本领,也无从知道多少人可以那样在城里打架。
因为他俩确如林暮青所说并非是那些江湖中人,只是这村子里会些武艺的两个农民而已。
王挚在那次对金古良说出自己的身世幻想而破灭后,其实便没有再执着于这些身世之谜了,上次之所以跟林暮青再次提起不过是看到林暮青也有担忧之色故意说出缓和气氛罢了。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那颗日日在灯下苦读各种小说杂书的脑袋里便不再生出其他想法。在他的无数臆想之中占据最多时间与精力的便是他对于江湖游侠的憧憬。
书中的江湖快意恩仇,精彩纷呈。而他恰恰又是个习武之人,这就使得他每次读到这些故事更加心痒难耐。
在王挚十五岁长到与一般成人差不多高之后,曾有次向三位长辈提出要去闯荡江湖,当时三位听罢并未置可否。
只是金古良问了他一句,江湖在哪,你要去哪里闯荡,怎么闯荡?
这一句使得王挚愣了半晌。是啊,去哪闯荡呢,书上并没有说明江湖在哪。怎么闯荡呢,如书上所说不外乎劫富济贫,剿荡山贼,又或报仇雪恨。
但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深仇要报,也不知道哪里有山寨匪帮,至少附近都太平的紧。至于劫富济贫更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因为他自己所见的有限那些富翁都是靠着自己的辛劳和聪明一点点发家的,为何要去劫他们。
好在王挚可以确定自己的三位叔叔是货真价实的江湖中人,至少曾经是。
于是又开始央求三人给自己讲述江湖中的事迹。只是三人都只是笑笑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只有金古良转身时对他说了一句。
“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别人的江湖终究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