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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夫人回到东宫,看见女儿正捧着脸蛋蹙着娥眉,略带愁绪的脸蛋像是一朵含烟笼雾的牡丹。
宫夫人上前搂住女儿的肩头,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母亲,就算我马上就怀上了,可是分娩的时候,时日对不上,如何是好?”
“生孩子早几天晚几天都是有的,一切都推到太子殿下的身上就是,到时候叫他去给他爹娘解释。”
宫卿笑着点头,只要他和自己一条心,便什么都好说。反正这件事也是他挑起来的,收场自然也就交给他。
宫夫人小声道:“你知道么?高昌王要让阿九去和亲。”
宫卿一惊:“是么?”
宫夫人低声道:“阿九这人恶毒嚣张,若能嫁出去和亲是最好不过。可惜帝后是绝不肯的。”
“若真的高昌借此发兵,岂不是要有战事?”
宫夫人道:“高昌这种地方就是养不熟的鹰,喂不熟的狼。安抚根本没用,只有将他打得不能翻身才肯老老实实地安分几年,一旦喘过来气,就又要惦记着造反。”
宫卿点了点头:“不知这一次,皇上会让谁带兵出征。”
“但愿别叫你舅舅去,他和你外公比,可是差得远了。”
母女俩闲话了一会儿,宫夫人便有些犯困,回房歇息去了。刚好太医院每日都送安胎药来,倒是都进了宫夫人的肚子,补得宫夫人面红齿白,容色娇艳。
宫夫人根本没有把御花园里的一场偶遇当回事,甚至都没有跟女儿提及,但椒房殿里却是醋海起浪。
独孤后自宫夫人留住东宫之后,便着意派人留意宣文帝的行径,生怕两人会面。结果怕什么来什么。那边宣文帝在御花园偶遇宫夫人,这边独孤后已经得了消息,立刻便带人去了。
可惜晚了一步,宫夫人已经离开,宣文帝独自一人漫步到了太液池边,看着一池子寒波,默然出神。
独孤后心里一股子醋意涌上心头,因为宣文帝消瘦高挑的背影,衬着一笼寒烟碧水,此刻正应着一句诗的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她伸手止住了身后的宫女内侍,独自一人走上前,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宣文帝回过头来,对她怅然道:“时光过得真快。当年我出征高昌时的情景记得一清二楚,一晃眼就二十年了。”
“是啊,皇上也老了。”独孤后话中有话,是想提示他,你一把年纪了,切莫做出让臣子笑话的事。
宣文帝并不知晓她已经知道自己和宫夫人偶遇的事,所以对这句话也没放在心上,反而又道:“朕倒也没觉得自己老。只是一想到要再次跨山越水去征战,便觉得有些累。看来,是该让年轻人去历练的时候了。”
“万一要是有了战事,皇上打算让谁带兵?”
“朕正在想这个问题。”
“定远侯独孤铎倒是积极请战。”独孤后因为薛佳之事,对赵国夫人心里多少也有点内疚,如今倒是想借这个机会,让独孤铎立个军功回来,大加封赏,也算是对赵国夫人的补偿。
宣文帝一听便摇头:“他不行。朕心里有两个最好的人选,不过说出来,梓童肯定不愿意。”
“谁?”
“一是睿王。”
“这不行。让他带兵出征,岂不是为虎添翼?万一他和高昌王勾结倒戈相向?”独孤后对睿王的潜龙在渊命格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来,一直暗暗压制着他,睿王的才学本事皆为上品,可惜却缺少施展的契机。正因为于此,宣文帝对自己唯一的侄儿反而生出一些愧疚之意。
“二是太子。”
独孤后一听反对的更加激烈:“不行不行。带兵打仗十分凶险,刀枪无眼,绝不能让泓儿去冒险。”
宣文帝心知这两个人选一定会被她否决,所以毫不意外。
让慕沉泓带兵出征,是宣文帝深思熟虑的结果。一来可以让年轻的太子在朝堂上立威,利于将来一统天下,二来也可以臣服四野,让周边生了畏惧景仰之心,不敢轻举妄动。
当年他便是借助了高昌一战,让先帝改了主意立他为太子,而登基后这数年间也是朝野清平,四野臣服。再说,带兵打仗,并非要身先士卒,只要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即可。就算慕沉泓出征,也会有无数人保护围绕,并没有太大的风险。高昌在宣文帝的眼中,并不是强敌,而是一个让儿子在朝堂四野立威扬名的工具。
独孤后考虑的只有儿子的安危,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的,莫说上战场,便是观战,都觉得风险太大。
“皇上,依我看,就让定远侯去最为合适,还有安国公,他们翁婿二人联手,皇上以为如何?”
宣文帝一抬手打断了她,“定远侯绝对不行。”
两人谈了几句,便不欢而散。
独孤后气得跺脚。
翌日早朝,宣文帝召见了高昌使臣。
那高昌使臣一听宣文帝同意和亲,倒是怔了一怔,好似完全没有想到,但一听和亲的女子不是阿九公主时,竟然当场拒绝。
“我王有旨,非阿九公主不娶。微臣不敢违背王命。”
此言一出,群臣激愤。
宣文帝也十分气愤,冷冷道:“既如此,那便请高昌王自便。朕念着高昌王这数十年来对朝廷恭顺的份上,以郡主下嫁,已是泼天的隆恩,居然不识好歹,得陇望蜀。朕难道还怕他不成。鸿胪寺卿,即日起,送高昌使臣离京。”
这便是逐客令了。
高昌使臣也未见惧怕,拍了拍身上,便挺着肥硕的肚子扭头出了乾明宫,嚣张至极。
一时间,殿内群臣又再次争论起来,这一次便齐崭崭的只有一个声音,便是打。
后宫之中,也很快得了消息。
宫夫人和宫卿也不由议论起来。宫夫人便对宫卿讲起当年父亲的丰功伟绩,还有宣文帝当年的英明神武。
宫卿听得十分景仰,小声道:“母亲不说,可是一点也瞧不出来皇上当年如此神勇。”
宫夫人将手指竖在唇上,“好汉不提当年勇,嘘。”
宫卿笑了。
说话间,外头宫女来禀,说是定远侯夫人求见。
宫夫人一怔:“婉玉怎么来了?”
“宣进。”
片刻之后,向婉玉走了进来,见过宫夫人和宫卿之后,她笑着道:“恭喜娘娘有孕。”
宫卿一听就头大,干笑着赐座。
宫夫人问道:“你今日怎么进宫了?”
“是侯爷要来见皇后,婉玉便也随着来了,想见见姑母和娘娘,有些话有说。”
宫卿一听便屏退了众人。
向婉玉这才道:“娘娘,眼下高昌王要和亲,正是一个让阿九从此消失的大好机会,娘娘可一定要劝说太子殿下答应,不过是嫁出去一个阿九,总比大动干戈打仗好吧?”
宫卿笑道:“和亲是帝后拿主意,太子说了不算。”
向婉玉道:“太子殿下对娘娘宠爱有加,娘娘应该多吹吹枕边风才是。”
宫卿笑笑,换了个话题:“侯爷来见皇后,可是为了请战的事?”
“正是,求娘娘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可千万别让他带兵出征。”
宫卿笑着点头:“表姐放心,我会的。”
送走了向婉玉,宫夫人道:“她还以为太子能一言九鼎,殊不知上头还压着两座大山呢。”
晚饭之后,慕沉泓便派了内侍过来,说他今夜还要在御书房处理政务,让太子妃娘娘早些安歇。
宫卿洗浴之后便睡下了。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被窝里一凉,伸进来一双带着寒意的手。
她一下子醒了,睁眼便看见一张幽怨气恼的俊颜,好看的眉毛纠了一个川字,眼睛墨黑沉沉。
“殿下回来了。”
慕沉泓哼了一声,躺到了被子里。
宫卿便问:“夫君这是怎么了?”
他翻过身子,背朝着她。
她摇了他两下,见他也没动,便笑着道:“既然夫君不肯说,那妾身就先睡了。”
说着,便也翻了个身继续睡。
身后,气息渐急,忽然,腰身被人一搂,整个人被翻过来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你也不去找我,我等着宵夜等到现在。”
宫卿一听这怨妇样的语气,便忍不住噗的笑了:“夫君不是让妾身早些睡么?”
“你,”他拧了一下她的臀,咬牙道:“你这小狐狸,会猜不出我的心思?嗯?故意让我等得心焦意乱,度日如年的。”
宫卿又好气又好笑,殿下您也真是个别扭的,明明巴心巴肝地盼着人家去,却还口头上专门去交代一声让人早些睡。闷骚成您这样还真不容易。
他闷着一肚子气,又捏了捏她的臀:“你也不关心我。”
“谁说不关心了,喏,那火盆上放着的是什么?”
上面温着一盅燕窝粥。
他这才心里舒坦许多,又不依不饶地问:“那为什么不送去?”
“不是你说不让去的么?”
“就是想试试你这小狐狸心里有没有想着我,结果一试,你这心里果然是没有的。”说着,那一双手,便朝着她胸口袭去,大力地揉了揉那两团丰满圆润仍旧不解气,又滑向两边的腋下挠她的痒痒。
宫卿痒的上气不接下气,咯咯笑着求饶。
“说句好听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只好软娇娇地求道:“请夫君饶了卿卿吧。”
“再换一句。”
不满意,那就只好再肉麻一些。
“请哥哥饶了卿卿。”
“再换一句。”
她娇嗔:“那你到底要听什么?”
他咬着她的耳垂说了一句。她一听,便脸红了。
“说啊。”
她眉目如画,唇红颊嫣,一张千娇百媚的脸蛋皆如染了酡色一般,他痴痴地抹着她花瓣一样娇艳柔嫩的唇,低声道:“快说。
她斜睨着他笑:“你也没说过,凭什么要我说。”
慕沉泓道:“我还用说么?我为了娶你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这句话听着十分顺耳贴心。可是她还是不好意思说,扭捏了半晌才娇娇羞羞地说道:“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便被他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当真么?”
她拿一根纤纤玉指在他胸口上缓缓写了个“是”字。
便是世间再美的语言都胜不过这一个字,他心里狂喜之情无可表述,一时间心潮澎湃,激动难言,只是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恨不得揉进骨血之中,一刻也不分离。
宫卿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回想起他的那些别扭的试探,原来都是为了这个。一刹间,又觉得幸福又觉得感动,夫妻之间在没有比彼此心意相通的这一刻更加的和美温馨。
良久,慕沉泓松开了她,低声道:“卿卿,若我带兵出征,你不会有异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