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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拨弄着算盘的花娘抬头,见到穿着薄红衣裳的姝宁,怔了一下。
“我想歇息几天。”也不知是没有涂胭脂还是怎地,姝宁没有往日那股艳丽的风情劲儿。
“哦,歇息几天。”花娘看了一眼楼上,“那个人他……”
“他走了。”
花娘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要是那人还留在楼里,她就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你歇息几天吧,有客人,我帮你挡一挡,但是,若是那李公子过来——”花娘也是为昨夜舍了姝宁,心中有几分愧疚,今日听他说要歇息,也没有像平日那样推三阻四。
“李公子那边,我自己去说。”姝宁道。
花娘拨弄着算盘上的玉珠子,“那你回去休息吧。”她当是姝宁昨夜,被折腾的惨了,毕竟那带着刀的江湖人,一看就不是个会怜惜人的主,“要妈妈给你请个大夫看看吗?”
“不用了,我歇息歇息就好了。”姝宁也不领她的情,说完这一声,就上楼去了。
他回了楼上,将门上的牌子翻过去之后,才走进房里。
现在正是白天,姑娘们都在歇息,整个楼里都安静的很。姝宁房间里,却有些喧闹,看一眼才发现,是金珠子推开窗户,坐在窗栏上磕着瓜子。窗外隔岸市集的喧闹声,不时会传进房中。
“吱呀——”是姝宁反身将门关上的声音。
金珠子头也不回,“公子回来了,跟妈妈说好了么?”
“说好了,这几天,我都不必接客了。”姝宁听到窗外,一些孩童放风筝的嬉笑声,眉头狠狠的一皱。
金珠子刚好吐完最后一个瓜子的壳儿,拍了拍手,从窗户上跳下来,把窗子关上了,“那现在开始吧——请公子将衣裳脱了。”
姝宁自十四岁开始卖身,自然不会有什么羞耻感。他听金珠子这样说,伸手就将身上那件薄红的衣裳脱了下来。
姝宁细腰长腿,身姿娉婷,尤其是肩胛腰腹处,那些刺上去的花,更显的他肤如凝脂,姿容妩媚。金珠子走过去,摸了摸他肩膀后,那朵因为反复被恩客吮吻而显得模糊不少的海棠,喃喃说了句,“过几日,还要重新替你刺一下。”
“嗯。”姝宁站在金珠子面前,任凭他打量。
“还有,那些红衣裳可以丢了。那人我打听好了,身份可比尚书公子尊贵多了——往后,你改穿白的。”金珠子一双手掌,在姝宁腰脊上捏捏掐掐,本来男子做这个行当不易,身段更是比女子更难保养,姝宁也是如此,全靠着金珠子提点敦促,“公子最近,多喝些茶,少吃些甜腻糕点。腰太宽,穿白衣可不好看。”
姝宁听得出,金珠子是嫌他近来长胖了。也怪那李公子,前些日子带他去游湖,山珍海味,他哪里把持的住。
用手掌,在他腰上丈量的金珠子,忽然收手,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一段红绸,在姝宁腰上系了几圈,而后两手一错,勒的姝宁险些背过气去。
“公子这两天,还是别吃东西了。”金珠子将红绸,在姝宁背后系好,然后抖开他的衣裳,给他披上。
姝宁实在被勒的不轻,扶着桌子,喘气都费劲儿。
“公子这两天,还要多看看书,那人是睿王爷的儿子,喜读诗书,对音律方面,也颇有研究。”
姝宁用胳膊撑着桌子,扭过头看金珠子,“我连字也不识,怎么看书。”
金珠子摸了摸下巴,像是没看到姝宁现在的辛苦似的。
“非要读什么诗书?我跳舞不行么。”姝宁唯一拿得出手的,便也只有跳舞了。
“你爱吃甜糕,我塞你满嘴酸枣行么?”金珠子白了他一眼。
姝宁想要发作,但现在他腰上勒着红绸,大声点说话,都聚不起来气。
“你也不用读书——我写几首诗给你,你强背下来,就行了。到时候,看我脸色行事。”金珠子也不可能从头教他识字,也只能想这个折中的法子。
姝宁没什么异议,反正什么事,都是金珠子安排好的,他只要按着金珠子说的做,那事情就一定能成。
“除了诗词音律之外,还有一件事,你要注意了。”金珠子正色道。
“什么事?”
“那睿王爷的儿子,和李公子可不是一个嗜好,那些风骚的手段,你先都收一收。”那些,都还是金珠子教姝宁的。本来么,姝宁长的,算不上顶好看,但能将在狂蜂浪蝶里打转的尚书公子迷成这样,自然与他行事独立,风骚轻佻有关,“文人么——矜持些,你要与他欲拒还迎,隔靴搔痒。”说完,金珠子看姝宁还是一脸懵懂之色,就直接搬了凳子,在他面前坐下来,“过两天,李公子要纳一房小妾,那时候,你写封书信过去。”
“书信?你不是说,让我先不管李公子,专心……”
金珠子说,“我的公子呀,你不懂一个词,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吗?”
姝宁还真的不懂。
金珠子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划拉,“李公子昨夜能带他来这里,已经说明两人关系亲厚,你现在舍了李公子,上了他的床,即便成事,他为了与李公子的情谊,也不会将你放到台面上来。但若是李公子纳妾,你写封绝交信过去,这事就不一样了。”金珠子在桌子上,画了一个三角,“李公子若是舍了新纳的妾,来找你,就显出你在他心中分量的不寻常。若是不来找你,他也会对你有几分愧疚。”
姝宁点了点头。
“不论如何,你都可以借着此事端几天姿态。”金珠子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划过,发出刺刺的声响,“你端的姿态越足,钓他钓的越牢。”
姝宁张口刚想说话,金珠子就并指抵唇,‘嘘’了一声,“公子,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不会错的。”
“之后再怎么办,一直这样钓着他吗?我怕李公子,不是那么好耐心的人。”
“之后的事,一切听我。先将眼前的做好再说。”
姝宁又觉得被勒紧的腰,隐隐痛了起来。
金珠子看他痛苦姿态,说,“你还是先适应适应吧,今晚,我来找你,教你房中术,嗯?”
……
月明星稀,正是红烛高照时。
花楼里迎来送往,白日里休息够的姑娘们,此刻描眉画唇,扶着恩客的手臂,娇滴滴的说着讨巧的话。灯火通明,衣香鬓影,怪不得叫销金窟,怪不得叫英雄冢。
靠在屋顶上的罹决,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从厨房里,提着个木桶走出来的金珠子。罹决看着他忙碌了一会儿,最后擦了擦湿淋淋的手,进了楼里。只是那里有个人,金珠子也停下来,和他站在拱门那里低语。
“金珠子,水缸里的水打满了吗?”是花楼里龟奴的声音。
金珠子乖乖巧巧的回答,“打满了。”
“去把柴也劈了。”
“这……”金珠子声音偶写为难,“公子叫我晚上,伺候他沐浴,我要是误了时辰,会被责骂的。”
“行了,那你去吧。”姝宁公子,是这楼里最大的摇钱树,谁能开罪的起?
金珠子答应一声,溜进楼里去了。罹决又闭目在屋顶上站了一会儿,等流云被吹散开,月光重新朗照下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金珠子轻手轻脚的溜上了楼,进房间,见蜡烛都还没有点,就吹亮了火折子,点上蜡烛。姝宁察觉到光线,知道是金珠子来了,掀开帘子望了过来。
“公子今天吃了吗?”
姝宁摇头,他从前过惯了苦日子,如今借着金珠子当了花魁享受人间富贵之后,凡是金珠子说的,无不依从。
“吃两口糕点吧。”金珠子也不想这么折腾他,只是以色侍人,没了色,拿什么侍人。
姝宁看着金珠子端了碟糕点过来,勉强吃了两口,就被勒在腰间的红绸,逼的再也吞咽不下去了。
金珠子又喂他喝了口茶水,姝宁抿了一口,润了嘴唇,说,“好了。”金珠子就把糕点茶水放回去了。
“你说教我房中术。”姝宁按年纪来看,已经有些大了,想要留住恩客,确实需要一些法子。
“我这不是来了吗?”金珠子看着躺在床上的姝宁,扯着半边嘴唇笑了笑。
姝宁垂着眼睫,靠在床上,金珠子按着他的肩膀,将帐子放下来,像是闲聊一般,“公子在楼里几年了?”
“六年了。”
“那公子应该知道,男男女女,说是内媚之躯的,除了极个别几个,其余吹了蜡烛,都是一样的。”金珠子刚才在后院打水,手冰冰凉凉的,他怕冷,就把手放到姝宁身上。
姝宁被他手冰的皱了下眉头,但嘴巴却还是在回他的话,“是。”
即便再好的身体,做个几年生意,也尝不出滋味了。
“有的美人老了,叫美人迟暮,有的美人老了,叫风情万种。知道为什么吗?”金珠子将手翻了个面,贴在姝宁的身体上。
姝宁咬牙,还是没发作,“为什么?”
“媚态。”
姝宁对这两个字,颇有体会,因为当初,他就是是金珠子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教,一个眼神一个眼神的练,方才到了如今艳压群芳的地步。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他只是套了金珠子给他做的一层假皮,才做的花魁,这层假皮被剥下,那花魁之名,也就不复存在。
金珠子抬脚跨坐在姝宁腰上,少年的身躯,并不算沉重,但姝宁束着腰,此时忽然被压一下,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金珠子等他适应,而后道,“公子把我当李公子试试。”
姝宁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金珠子低下头,颇是轻佻的,将他鬓发挽到耳后,而后附在他耳边道,“就是,公子在李公子面前怎样,现在在我面前就怎样。”姝宁耳廓,都是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他热气弄得他痒痒的,他侧头躲避的时候,正巧望见了金珠子的眼睛。
那双黑漆漆,平日里一眼可以望到底的眼睛,此时里面,藏着一片难以揣度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