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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林府。
林谋正在收拾行装,明日他便要离开京城去北边赴任了。新认的义妹妙妙在他身边“吧唧吧唧”吃着驴打滚。
诸葛南走进了卧房:“主公,瑞王府管家来传话,一会儿瑞王爷会来给你送行。”
林谋“哦”了一声,随后将收拾好的木箱合上盖子。
他来到诸葛南面前:“离京之前有件事我要问你。”
诸葛南拱手:“主公请问吧。”
林谋将最近这段日子的疑问一股脑说了出来:“你是个性格孤傲的人。为什么瑞王爷一封书信,你便拔剑毁了自己的脸,死心塌地的做起了我的幕僚?对我还百般礼敬?”
诸葛南一愣,随后道:“那天在南苑旁我已说了,大丈夫当带三尺剑,辅佐明主,横行天下,鼎定山河。岂能做女人闺中一玩物尔?”
林谋听得出这是诸葛南在敷衍他。他道:“不对吧。你我当时不过一面之缘,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什么明主?要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国子监的肄业生。你要辅佐,也应该辅佐老瑞王、吕三叔那样的人。他们那种久经沉浮的人比我强上一万倍。”
诸葛南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叹道:“主公命中注定是要做一代明主的。”
林谋追问:“命中注定?怪事!我知道你喜欢给人看掌纹手相,可你从未看过我的掌纹,怎么知道我的命?”
诸葛南扔下一句话:“主公的掌纹,我不配看。也不敢看。”
说完诸葛南谦卑的弯腰拱手,面对着林谋退出了卧房。
老瑞王和吕炳一前一后走进了林府大门。
老瑞王感慨道:“我们把林谋扔进了狼窝。他要是有什么不测,炎龙会便失去了继承人。”
吕炳接话:“王爷,如果林谋没有斩杀群狼,从狼窝里爬出来的本事,那他就不配做我炎龙会的继承人。”
片刻之后二人来到了林谋面前。
林谋拱手:“见过瑞王爷,吕三叔。”
瑞王坐到椅子上:“林谋,明天你就要走了。黑衣内卫会负责把你安全护送到蓟镇。长城以北不是黑衣内卫的地盘,今后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林谋道:“是瑞王爷,下官决不辜负您和吕三叔的期望。”
林谋现在已经是大炎的正七品县令,故而他在瑞王爷面前自称“下官”。
吕炳把玩着手上的一枚戒指:“林谋,我们已经做了能为你做的。这就好比苏浙文人们写的那些话本。前几万字主角有贵人相助,贵人为主角铺好路。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要靠主角自己。”
瑞王似乎是想再试试林谋的胆量,他从袍袖之中拿出一个纸折子,折子上密密麻麻记满了人名:“从福德元年到今年,朝廷共委任过三十八任张口县令。其中十三任死于北匈骑兵之手;十七任因躲避北匈逃回长城以南犯了地方官失土者杀的律令,被朝廷斩首;还有三任接到调任委扎当天自尽而亡;只有区区五人熬过了三年任期。呵,你怕不怕?”
林谋的回答掷地有声:“一月之前,赵芳菲在东华门外杀我全家一百六十口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一个死人又怎么会怕死呢?”
吕炳和老瑞王对视了一眼。老瑞王一拍手:“好!少年郎有胆识!等到你三年任期满回京,我会出帝都百里相迎,亲自主持你的内亲王册封大典!”
“嘟~”一声响亮的笛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老瑞王站起身:“林谋,咱们到你卧房门口去。有个人想见你。”
三人来到卧房门口,几十步外的游廊上站着一个身罩黑袍的人。林谋想要往前走却被吕炳一把拉住了肩膀:“站在这里就可以了。”
月色清朗,林谋却看不到那黑袍人的脸。他心中的第一反应是:或许那人是定安女皇?来告别她未来的男人?
片刻后他否定了自己:那黑袍人身高足有七尺,绝不是女皇。
黑袍人就这样和林谋隔着几十步望着。片刻后黑袍人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林谋问老瑞王:“王爷,那人是谁?”
老瑞王没有回答:“现在你还无需知道。好了,我们该走了,保重。”
说完老瑞王和吕炳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给林谋行了一个揖礼。
林谋连忙还礼:“恭送王爷、吕三叔。”
两天之后,首辅官邸。
上官绫自认为自己把林谋逼的出了京去了北边,这是她在朝堂上的一桩大胜。她干脆让人在家里摆了三天堂会,请来了帝都名旦梅春兰。
此刻她的一众党羽正在戏台前喝着酒,拍着她的马屁。
赵芳菲笑道:“就林家那小崽子也想做内亲王?呵,不自量力!女皇陛下的男人只有一个人能给她挑选,这个人就是咱们上官首辅!”
“就是。你们发现没,那天早朝上官首辅提出‘远派历练事’的祖制,吕炳那厮的嘴都气歪了。”
“呵,试问今日之朝堂,是谁之天下?敢与上官首辅为敌者定然逃不过身死人手的下场。”
上官绫拿起酒杯,豪气干云的说道:“诸位,十六岁的女皇岂能治天下?今后朝廷大事还要仰仗咱们。来来来,满饮此杯。”
众人干杯,赵霆在一旁道:“可惜我只拿了一座空营。”
上官绫道:“我早替督帅想好了。你可以学吕炳的手段,先在铁甲军中裁撤一批人,然后让这批人来充实羽林左卫。这样一来帝都外围防务全在咱们掌中。帝都内的防务咱们抓着一半儿!”
赵霆一拍手:“妙计。我真是个武夫,不如你想得周全。”
戏台上的名旦梅春兰在唱《三家口》,忽然蹦出一句铿锵有力的唱词“我好似那猛虎出柙,更好比天高任鸟飞。”
“好!”台下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上官绫听到唱词,眉头却是一皱。她嘴里喃喃着:“猛虎出于柙,天高任鸟飞?”
赵霆问:“你说什么呢?”
“啪!”上官绫忽然一拍桌子:“坏了!咱们上当了!”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上官绫站起身,吩咐管家王旺:“快,快把咱府里那个三等婢女锦儿找来,不,锁来!”
赵霆问:“出什么事了。”
上官绫压低声音:“可能这一切都是吕炳和老瑞王给咱们设下的连环套!从那桩交易,到空了的左卫大营,再到那个在我窗前读皇史的锦儿......每一环都是套子!他们的目的可能就是想让林谋出京去北边呐!”
赵芳菲思索片刻:“说不通啊。张口县是刀兵险地,吕炳他们为什么要让林谋去送死?”
上官绫对丈夫说:“督帅,兵法上关于生死有句话,你应该知道。”
赵霆不是傻子,他脱口而出:“置之死地而后生?”
管家王旺回到了上官绫面前。
暴怒的上官绫质问道:“锦儿那个小蹄子呢?”
王旺答道:“禀首辅,府里的人说锦儿三天前告了病假,说是回家养病去了。”
上官绫大怒,直接抽出身边卫士腰间的刀,“噌”一声砍掉了面前矮桌的一角:“吕炳,瑞王,他日我若不杀你们,我有如此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