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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滴在地上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无惨, 他迅速转头看了过来。
那双曾经在孩提时期就分外黑亮的眼睛, 此时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乍一看和时律有些相像, 但到底还是不同的。
那颜色太过污浊了。
“谁在外面?”无惨眯着眼睛问, 在一旁的良子看不到的视角里,他的牙齿已经变成了如恶鬼般尖锐的模样。
时律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希维斯?”
无惨睁大了眼睛,迅速收回了鬼的形态, 向前走了几步试图接近时律, 但当他看到随着缝隙投射进来的阳光时,还是停下了。
他只能站在原地等时律过来。
“你回来了!希维斯!”无惨兴奋的说,“你看, 我已经好了, 我可以走,也可以跳, 无论哪里也可以去了!”
“我们去看樱花吧, 一定能见到第一支开放的樱花!”
“还有烟火大会,再去一次吧!”
“金平糖,风车, 神社的表演……”
这次轮到时律愣住了,他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无惨朝他诉说自己愿望的样子, 这么久以来,他压抑着的生机与活力似乎都在此刻迸发了。
那样的鲜活与蓬勃。
他……还没有做出那种事。
时律下定了决心,跨越房间里光暗的交界线,来到完全黑暗的后方, 站到了无惨身前,然后露出一个他熟悉的笑容,温柔的笑意也随之在红色的眼睛中晕开。
“那真是太好了。”他摸上了无惨的黑发。
无惨抓住时律的斗篷,用力抱住了他,健康的身体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不管是地位,财富,还是最重要的——眼前这个人,他相信自己一定都能够拥有,凭借这份力量,不管是什么……
这次都一定要握在手中。
“希维斯,你离开这么久去做什么了?”
“……去寻找治疗你的方法。”
“啊,那现在已经迟了,我的病已经好了。”无惨开心的说,就好像这段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半点波折,这病就如奇迹一般痊愈了。
但时律不想见到他自欺欺人。
“医师是怎么回事?”
“父亲以为他的药没有效,所以就把他赶走了。”无惨听到他提到医师,露出颇为惋惜的表情来,“真是可惜啊,这个药明明非常有用,那其实是一位医术非常高超的人。”
时律认真的打量着他,确定了他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参与其中。
看来这么多年的教育开始有用的,他没有那么残忍暴虐,起码从原著的自己动手变成了鬼舞辻家主动手。
“那为什么要拉着帘子呢?”
“应该是药的副作用。”无惨认真回答道,“最近一晒太阳就会很难受,不过应该不是大问题,过段时间就能好了。”
“……”,时律沉默了一会,“有好好吃饭吗?”
“啊,胃口倒是不太好,明明看到良子带着饭食过来会很饿,可是等她走了以后,就又不想吃了呢。”
无惨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看见了时律的眼神,那是何等悲伤而又绝望的眼神。
吸血鬼背对着阳光,声音依旧温柔,但是却带着颤抖,他仿佛害怕打破什么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的,轻轻的吐出了那样一句话。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你感觉到饥饿的对象是良子啊。”
似乎有惊雷在耳边炸响,无惨的大脑变得一边空白,视线中的东西都模糊起来,就连希维斯的声音也远在天际,他自欺欺人的隐藏着的,瞒着所有人的,大概就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想法与欲求,被□□裸的拽了出来丢在地上。
刹那间,他明白了时律的意思。
无惨深深的跪服了下去,发出扑通一声,似乎是对着希维斯,似乎也对着他身后那璀璨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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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被看时律进去房间后就自觉的出来的良子带到了厨房去加餐。
红豆糕,烤鸡,还有酥饼,大吃特吃了一顿,本来就不在乎无惨的斑,这下更是什么都忘了。
毕竟他不在意无惨,虽然察觉到他不是人类了,但抱着“大概变成妖怪了”这样的想法,斑一直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可想而知他看到时律的样子时有多吃惊了。
“希维斯?”斑绕着他转了几圈,“喂,喂,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嗯。”
“发生什么了?是那个小鬼?”斑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无惨不是人类了这件事能对时律造成一定的影响,“没关系,妖怪而已嘛,我们可以把他带回森林里去。”
“不,不是妖怪。”
时律蹲下来,把圆乎乎的猫咪抱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斑,他变成了鬼。”
“鬼?那送去孟婆那里就好了嘛。”被时律以完全相反的方向撸毛——从尾巴尖一直到头顶,斑也忍住了难受的感觉,安慰起时律来。
“是不能晒太阳,必须吞吃人类血肉的鬼啊。”
“……什么?”,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这种类型会被阴阳师追杀到大海彼岸的吧?”
“单是不能晒太阳这一点就足够被判定为不得了的邪祟了。”
“你要怎么办。”斑的眼神彻底冷静下来,大妖怪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类型,“杀了吧,要么不要再管了,区区一个人类而已,你付出的够多了。”
“……我还想再试试。”
“唉———”
斑深深叹了口气,又没了刚刚的严肃,反而像是什么为儿子操心的老母亲,“就知道你是这种人,真是没办法,随你啦随你啦,但是这可是最后一次哦。”
“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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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蜻蜓落在了装满水的木桶边缘。
“希维斯先生,你来啦!”良子拿着抹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正在打扫房间呢。”
“辛苦了,良子。”时律把手里提着的糕点递给她,“给你的,可不能像上次一样全部分出去给别人啦。”
“啊,谢谢。”良子慌张的接过了纸袋子,脸上稍微有些红,“真是太麻烦您了。”
“没关系。”时律回了一句,沉默一会后又接着问,“最近怎么样?”
“……无惨大人这几天又摔碎了很多东西呢。”良子担忧的说,“不吃饭真的可以吗?”
“这样吗,脾气变得不好了啊。”时律皱着眉说,“良子。”
“嗯?”
“良子,如果有一天无惨叫你靠近他,一定要快点跑,明白吗?跑来找我,我就在宅子外面的旅社里暂住。”
“诶?”良子惊讶的看着他,“可是我是近侍啊,每天都在和无惨大人相处呢。”
“不,不一样,看他的眼神,如果变得非常可怕,绝对要拼命的跑,答应我。”
“……是。”良子迟疑的答应了,虽然没有理解时律的话,但她早就习惯了服从。
时律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进房间里去了。
无惨静静的跪坐在那里,黑暗中似乎有水滴在地上的声音,仔细辨别可以听发现,那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说来有些恶心,但那确实是口水。
饿,饿,饿,好饿……
他只能一遍遍想着时律的真实身份,用此来压抑自己的欲望。
吸血鬼。
是喝血液的吧?那么和我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我们已经变得更加相似了,日后漫长的相处……
绝对不能放手。
只要压抑住这可怕的副作用,以后就一定可以一直……
对于时律很够站在太阳底下这一点,无惨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不得不说这让他自己也很惊讶,他了解自己有多擅长嫉妒,别人的一点长处都会让他彻夜难眠。
可是希维斯,他总是特别的。
时律推开了门,阳光的洒入让无惨情不自禁的向里坐了坐,随即他的脸色就因为自己这懦弱的动作变得更加不好。
“希,维斯。”为了控制自己而咬住了一根木棍,无惨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早上好……”
“早上好。”时律温柔的笑了笑,伸手去取他的木棍,同时解开了自己的袖扣,“来,咬住我。”
“……?”无惨不解的看着他。
“听话。”时律决定对无惨进行催眠,千年后鳞泷左近次能做到的,没道理他不行。
无惨迟疑着咬住了时律的手臂。
在触碰到体表温度的一瞬间,鬼的特征不受控制的爆发开来,牙齿轻而易举的穿透了皮肤,鲜血顺着手臂流下。
时律猛地按住了无惨的头,逼他喝掉自己的血液。
“???唔,唔唔!”无惨拼命的挣扎着,用手推着时律的身体,脚蹬着地板,想要挣脱他的控制。
一开始的挣扎是因为他并不愿意伤害时律,可是随着血族充满侵蚀力的血流进他的身体里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如同被火焰灼烧一般的痛苦,仿佛在烈日下被施以酷刑,这时候的挣扎脱离了情感,是属于生理上的挣扎了。
“这是类似吸血鬼初拥的过程,不要怕,我在加强你的抵抗意识。”时律凑过去抱住了他,一只手还是卡住了他的下颚,“忍住,无惨,不可以吃,你是个好孩子。”
两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一双带着痛苦与挣扎,一双带着无法形容的温和。
阴暗的房间里,鲜血,苍白的皮肤,垂至地面的斗篷,这些元素都交织在了一起,显得隐秘而又旖旎。
但这恰恰是意志与本能的交锋。
“再忍一下。”时律说,“再喝一点,等天黑了我就带你出去,离开鬼舞辻的领地,等你可以控制自己了,我们有几千年的时间可以用来相处。”
听到这句话,无惨突然抓住了时律的手,身体颤抖的幅度变得小了一些。
“我会把你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我们一起看人类社会的变化,也许等认识了属于海洋的妖怪,还可以去那个东方的国度。”时律缓缓的摸着他的头发,像是在哄什么孩子,“你想做的一切都可以做到。”
“太阳……”
“我们可以在夜晚做这些。”时律坚定的回复了他。
唯独青色彼岸花,时律是不会为他去找的,变成完美的生物太过可笑而又恐怖,如果发生不测,那简直是巨大的灾难,他不打算过于相信无惨的意志力和自控力。
唯独这个,是不可能的。
月亮逐渐升起,从房间里看去,像是挂在了树枝上一样。
时律拉着无惨走了出去。
变回原型的斑正等在外面,饮用了时律血液的无惨拥有了能够看到妖怪的能力,梦幻般的世界第一次展现在他的面前。
大妖怪的原型几乎占据了庭院的所有空间,随风飘扬的白色毛发,狐狸一样的脑袋,额头上手杖形的红色印记,还有绿色的冰冷竖瞳。
只不过这样如同神明般的妖怪并不喜欢他。
就在一天前,他还对时律说出了这样的话——无论你有多努力,这小鬼都是不行的,他最终还是会败给自己恶心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