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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不容

作者:二度不三度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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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饭过后,小碟踏踏的跑回蔓丝园。

    掀开帘子,“妈,安妈妈说,让姑娘酉时许去一趟松鹤院,她有话要说。”

    就欣喜道。

    苏合看她小脸红通,大冷的天跑的热气腾腾。

    “去吧,这是好事呢。”

    何嬷嬷笑着就说,“还有一件好事,小碟认了安嬷嬷当了干娘。”

    苏合惊讶,安嬷嬷和林老夫人年纪差不多,而小碟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怎么就认了干娘了。

    但见小碟满脸喜色,安嬷嬷也喜笑颜开,“这是安嬷嬷给姑娘递话呢,姑娘快去吧。”

    “谢谢妈妈,还有小碟…”

    苏合有些哽咽,这几日见何嬷嬷忙上忙下,和丫鬟婆子又是商量又是到处跑的,还有什么不明白。

    何嬷嬷用手背托了托眼角。小碟摇摇头:“我一个小丫头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谢谢姑娘还来不及呢,姑娘怎么反谢起了我。”

    苏合抿了抿唇,暗自记下了。

    …

    小碟和何嬷嬷出了门,就低声对她说:“果真如同妈妈所说,我一早去了安妈妈屋子,见她坐在那里生闷气,脸色不好。想必就是想到昨夜稀里糊涂认了个干女儿呢。

    见到我,她就说她不会言而无信,话里话外的意思就跟妈妈说的一样,是她想自己认了栽。

    当下我就直接跪下,按照妈妈吩咐的一一说了,安嬷嬷这才面色稍霁。

    我服侍她喝了醒酒汤后,她已经精神了,所以才让我叫姑娘下午过去。”

    何嬷嬷嗯了一声,又仔细吩咐一番好好对安嬷嬷也就不提了。

    …

    到了酉时二刻,苏合带着小碟一起去了松鹤院。但是安嬷嬷并没有将她们往松鹤院里引,而是出了院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姑娘看到了那个绢帛上写的东西吧?”一路走着,安嬷嬷突然在前面问道。

    苏合应了声是,心里一紧。果然,果然安嬷嬷要对她说那封绢帛的事情了。

    只听安嬷嬷开口,“那个绢帛是国公爷写的,事情还要从昭狱之难说起。”

    苏合脚上打了个趔趄,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是为写那封绢帛的人是她祖父,还是为她祖父曾经关押过昭狱,而昭狱,都是关押着叛国的罪行。

    又或者二者兼有。

    她这样想着,安嬷嬷在前头又说,“先说那绢帛,是国公爷写的悼亡词,给心爱的人写的…”

    “奶奶她…”

    苏合还没从昭狱的震撼中走出来,又是一惊。

    祖父祖母伉俪情深,听说有几房小妾,但后来都尽数撵了,她从小喜欢呆在祖父身边也是因为这个起了很大的作用,她一直以为祖父是个特别专情的人啊。可安嬷嬷话里话外,那深情对象,竟不像是祖母。

    “国公爷深情,却不是对老夫人。”

    安嬷嬷苦笑,“你大抵也猜出来了,他悼亡的是另外一个女子。

    那女子,叫做苏合。”

    苏…

    苏合嘴里苦苦的,可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在看见那封绢帛后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万万没想过,她的名字,是对一个人的悼念。

    是来自于另外一个女子。

    而那女子,是祖父深爱之人。

    “苏合微熏宿水温,雨中罗帐记黄昏…”

    安嬷嬷轻声,对她吟了两句诗,“缠绵悱恻,是国公爷给予她的柔情。

    我还记得那是太历九年,正是‘枯旱霜蝗,饥馑荐臻,百姓困乏,流离道路。’

    又值南越侵入关下,内忧外患,朝廷疲软,国公爷便随军去攻战南蛮。

    次年阳春三月,女子以一种骄奢的姿态站在我国公府门头,挺着肚子对老夫人说,已经三个月有余了,是国公爷的。

    而国公爷怕她旅途劳顿,要她先行回府来找老夫人,将她安置在国公府里头。

    到了七月,胜军班师回朝论功行赏,国公爷意气风发,羡煞他人。

    但自回来后却与那女子关起院门,过上了小家小院的日子。

    而那女子竟渐渐开始缝起了嫁衣,府里开始传言,是国公爷要娶她为平妻的,就在她生育之后。

    那时候的传言,和如今不同。”

    安嬷嬷看了苏合一眼,“那时候国公爷说一不二,而老夫人将府里整顿的严戒非常,如果不是国公爷默许,这话万万传不出来。

    因为这话,是连老夫人和林府的体面都不顾了啊!”

    安嬷嬷又叹了一口气,“就在女子盛宠之下,一天,刑部的人突然出现,强行押走了国公爷。一时之间府里人心惶惶,外界更是流传他以一己之私,通敌卖国。

    一夜之间,风光无限的国公府摇摇欲坠。还是老夫人果敢,彻夜奔走几日终于得知,问题,出现在了女子身上。

    这女子是越国的奸细,以迷惑国公爷来窃取军机的。

    但是两人相爱,奸细一事就搁浅了,现在越国事后报复,才将这事情抖了出来。

    试问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老夫人当机立断,一碗藏红花灌下,那女子七个月大的胎儿被堕了下来,却是已经形成的,男胎。

    又令小厮将那女子就地杖毙。并让血流净,染红了青石板缝。”

    说道这里,安嬷嬷指了指前面的院子,“这就是那个女子的园子,”又看了苏合一眼。

    苏合听的懵怔,一抬头,脸色有些变了。

    是那日的荒废园子。

    难怪安嬷嬷那时是那种表情。

    那时看的那嫁衣,是女子的遗物吗?

    她心里顿时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舌挢不下。

    “杖毙女子没两日,圣上便放了国公爷回府,说是误会已除,不能寒了国公爷的心。

    国公爷自从回了府,见伊人已逝,面色清淡也不提那女子了,直到太历十五年,出资修缮静心庵,众人才得知,他一直未曾忘了那女子。

    同年,水患频发,从河东三泰及至江南扶风里下县。坏郡县,官亭,民舍四十二,田三十万顷。更兼饥馑、疫病困扰,朝廷疲软以对,他自愿请去救灾,回来后便搬到这院子居住,深入简出。

    直到太历二十四年七月,那女子身死之日。清晨仆人发现他时已经咬舌自戕了,只留下了那封绢帛。

    以及传来的一道圣昭,林国公自愿降爵,分府,以示对天家的忠心与自己多年来的愧疚。

    至此,事了。

    却没想到,前年老爷来信,说江南扶风里下县谢家,有一位十二岁的女孩子,是府里的六姑娘。

    名字叫做苏合。”

    安嬷嬷苦涩一笑,转过身来,“六姑娘,就是你啊。”

    苏合也苦涩,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谢氏不来林府,不带苏合来林府;为什么当初何嬷嬷一直在说,谢氏非妾;又为什么,她的娘亲一开始就不喜她,而她的姐姐,又让她亲口承认,谢氏是姨娘。

    是因为,她不是无足轻重的庶女啊,她们忌惮她,她是祖父,唯一承认的孙辈。

    她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喜好礼佛的老夫人从来不去静心庵,为什么她讨厌听到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见到那封绢帛被自己拿起更会勃然大怒撵自己出去。

    是因为,她是林老夫人心中,永远不会被拔去的刺啊。

    她的名字,注定与林府,格格不入。

    苏合攥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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