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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头、断躯、断手断臂、断腿断脚,有些完整有些残缺,有些烧焦了有些没……针孔大小的镜头自动聚焦、摄录,发现她被两具超能体残躯压在下面,浑身是血,没有呼吸。
嗡嗡声渐轻,机器飞虫远去。
机器飞虫不足惧,就算自己动不了,让小嘀咕发激光也能干掉,但她不能这么做。她知道这是飞进来侦察的,干掉会引来大量的机器怪。当它还在几里外时,她就已经发现了。
她爬回水沟边吐纳,躺了两天。
这两天,她周身痛,便睡梦中也惨叫不止,直痛过了这整整两天,才勉强恢复过来。这两天里,无论她痛得如何呼天抢地大喊大叫,也没超能体来。
超能体不是不来,是没得到Data的指令。Data不是不想杀她,是没算到她能闭气躺在原地不动。它精确地演算她一定死了,和数十头超能体同归于尽,也演算她又莫名其妙地消失在某个洞壁外,还演算了很多,包括让它产生类似于人类极度惊恐的情绪反应。
它深信她不是傻瓜,假如活着,不可能不逃离,否则也不会打败综合战力仅次于超级机器战士的超能体。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跟它拼智谋、斗算法,的确是伤势太重,动不了了。
如果库姆仍处于有意识状态,Data倒是能探测到她动静,可惜没有。
她不时给库姆输入真气,每次又不能多。库姆受伤很重,一直昏迷不醒,软鞭发出的磁流损伤了脑芯片,使他处于无意识的假死状态。他身体极度虚弱,如同好多天没吃一口饭的人,突然吃个饱,反而消化不了一样,所以输入给他的真气只能逐步增加。
她见他脸上有了些微血色,心想脑芯片多留一天,大脑就会多损伤一天,他也会被Data多控制一天,十分危险,而且也须尽快掌握大羿等战友的情况,下决心立即拔除。可是她自己也才刚恢复过来,体内并无多少真气可用,但为了战友,却全不顾,开天眼睑视,见脑芯片位于额叶与顶叶之间的中央沟下方,深深地靠近颞叶,又惊又恨。
她凝神屏气,小心地尝试通过天眼传输真气,吸住脑芯片,一点点地轻轻上移。真气纤若毫发,柔若无风,产生的力极细微。她忙活了好一阵,累得满头大汗,也才移动两三毫米,见库姆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下,赶紧停住。
库姆脑壳的中央沟上部,有个由激光穿刺的细孔,脑芯片就是从细孔中注入。她需将脑芯片移动到中央沟上面,才能通过细孔用真气慢慢吸出来。
脑芯片注入脑内很容易,但要拔出来,却比在高倍显微镜下从细胞膜内抽取叶绿体还难。稍有一点疏忽,或用力不均,就会让脑芯片掉入颞叶,或卡入额叶、顶叶内,再难拔出。
这两天中,她试着拔了几次,但脑芯片的移动十分缓慢,看起来没数十天,拔不出来。她不是医生,不知道她在用真气做世上最难,也是最危险的脑部手术。真气和激光、手术刀等不同,是纯粹的能量,导入脑部不会对脑细胞造成任何损伤,十分安全。
她急于想知道大羿危险处境的愿望落空,不得不耐住性子另做打算。
她知道洞底不安全,随时会有敌人来,需尽快离开,而且携带的干粮也不够吃了,枪榴弹、燃烧弹、手雷都用完了,只剩几盒豪酷机步枪电磁弹。
她尝试着用意念控制匕首插入一头烧焦的超能体眼眶中,试了几次便成功,但用挫骨长刀却不行,暗暗奇怪,不过脸上总算绽开一丝笑,心想多半是真气不够,暂时还驱动不了。
随后,她用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才勉强背着库姆回到泉潭边。
如果真气足够,身体又完好如初,她拎着又重又沉的库姆飞七八里路都没问题,以前和战友们一起嬉闹时,她也不是没干过。她有次就将睡梦中的郝连托托拎到十多里外,扔到一个大姑娘家门前,只因查房时听到他在梦中叫那大姑娘的名字。第二天,郝连托托打车回来,气鼓鼓地竖撑脖子横瞪眼,大喝大叫。她和战友们哈哈笑不停。
还有次,为赌酒,她和契一人一个扛起大羿、辑仲雄,远赴三十里外的路边小酒店喝了个痛快,一夜打来回,结果引起其他战友抗议。从此立下规矩,要喝酒一起去,不准搞特殊。
类似的恶作剧,还搞过好多次。
想起战友,她泪水长流。
在丰谷里掩埋尸体时,她就格外担心,心知这么大规模的战争,驳魂战队不可能不参战。当时看到那么多尸体,她心里十分绝望,现在至少知道库姆还活着。但大羿呢?其他战友呢?库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叫她救大羿,说明他一定认出她了,并且大羿很危险。
那么,库姆是不是因为去救大羿,而遭超能体追杀的呢?他又是如何变成超能体的呢?大羿是不是也成了可怕的超能体?还有其他战友死活难知……连串的疑问在心里涌起,没答案。答案在库姆脑子里,可他睁不开眼。一口真气吊住他命,却无法让他醒来。
她又想起那些杀死的超能体,不知其中有没有如库姆一样变异了的战友?这一想,害怕之极。如果因为活命而错杀,她无论如何也没法原谅自己。
令她稍感安心的是,那些已死的超能体中,没一个长得像战友。
她安慰自己,说:“既然库姆变异了都能认出来,那其他战友也应该能……”心中忐忑,轻叹一声,让心绪平静下来,抱元守一,渐渐物我两忘。
三小时后,她去泉潭捞了几条鱼来烤了吃,先细心地把鱼刺一根根剔除掉,再掰开库姆的嘴,将鱼肉一点点撕下来喂他。库姆没知觉,无法下咽,她便加上泉水一起喂。就这么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库姆才吃下一条小鱼。期间,自然少不了还要伺候小祖宗。
泉水的尽头,是石壁细细的缝隙,厚厚的青苔显示出古老岁月的痕迹,在时常火山喷发,大地震动,毒雾弥漫的金星,还能有这样清凛而幽静的处所,也算得上是别有洞天了,只是这洞天分明是条死路。她摇摇晃晃地寻到泉水尽头,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三天三夜很快过去。
在这看似漫长却又迅捷飞逝的时间里,她除了静待内伤愈合,什么也做不了。这已经是非常快的时间了,端赖愈来愈多的真气发挥出神奇功效,将心叶上的创伤一点点愈合。换了常人,不在病床上躺几个月,没可能下床。
奇洞深寒,恰也因之而少了污浊之气,只有至纯的清气缭绕其间,这于她恢复功力大有裨益。而来自上古的泉水,和泉水中那些活蹦乱跳的鱼儿,则替她补充了大量十分难得的高价值营养和铁、钾、钙等人体必备的矿物质元素,促使她更快地养好伤。
这天,她再去洞的另一端查看,走到底仍没找到出口,心里大为不解,但想泉潭那边的小洞就算库姆能钻,其他超能体肯定不行,那么它们又是如何进来的呢?地洞越往上越狭窄,顶部被岩石封得死死的,同样看不出哪里能容十多米高大的超能体钻下来。
她好迷惑,极力想要弄清楚。
只有找到答案,她才知道去哪儿救大羿。时间过去好几天了,她的担心越来越重,生怕大羿遭遇不测。她知道大羿武功够高,仅次于契,但还不是那些超能体或重装机器战士的对手,因而来不及等内伤治愈,就匆忙查探。
胸口又痛,她秀眉微蹙,靠着石壁喘气,每咳一次都牵动心脏,忍痛又走了大半个时辰,见到一个凹陷的洞坑,里面扔着鱼骨,便想会不会是库姆曾躲在这里。可为何要躲进地洞呢?是不肯变成超能体吗?想到他最终还是认出了自己,隐隐觉得有这可能。
整个洞有二三十里长,两头封死。能让超能体进来的入口究竟在哪里?
看来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她想起离泉潭不远处高高耸立的悬崖。
地洞原本是因两边的冰碛相互挤压而形成的深深的沟壑,寒冰融化后成了一条长长的河谷,河水流走后剩下浅浅的泉水。亿万年的地质运动,最终将之变成了一个幽深的地洞。
因冰碛的相互作用所形成的凹槽、擦痕、割裂面等,也在地质运动中相应地保留下来,使得悬崖异常地陡峭,嶙嶙峋峋的怪石杂乱交错,却又表面光滑,不易借力,很难攀爬。
飞檐走壁对她来说,原本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此时却变得很难。
她大病初愈,仍虚弱乏力,想爬上去谈何容易?她很想让小嘀咕弹上去查看,但担心启动主动探测模式而被Data发现,想到库姆,最终还是作罢。
她小心翼翼地贴着岩壁往上爬,很快就感觉到不够力,贴着岩壁休息了会再爬,仍力不从心,不得已返来地面,烤了些鱼来吃,吐纳一小时后,再继续爬。这次爬了十多米,迎面碰到个凸起的岩石,她伸手去抓,谁知手一滑,直直摔落泉潭,痛得撕心裂肺。
一觉醒来,她不甘心再爬,却比头天爬得还少,终是力不够。
冠盖城怎样了?基地怎样了?她统统不关心,只想救战友。如果仅仅一个人,她随时可以离开,另觅路径寻找,可还要照看库姆,身不由己。
她输给库姆的真气越来越多,脑芯片也在逐渐往上移动,可他就是不醒。这让她想到植物人,万分担心。库姆身上有十多处伤,大小不等。她用泉水逐一清洗,再用真气消毒,助伤口慢慢愈合。外伤很容易处理,内伤却难治,必得要她随时照看着才行。
她好想救大羿,这是库姆清醒过来后,向她说出的唯一的一句话。
她深知这话的分量,也知大羿必深陷于极大的危险中,必须尽快赶去相救,哪怕他牺牲了,也要看到尸体,可就是没法爬上高高耸立的悬崖。
她没想到自己会孱弱如此,以手掩面,伏在泉潭边伤心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