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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十四龙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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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眼。

    庄湄从小就很喜欢的一种水果。

    当她第一次从爷爷口中得知这个圆溜溜的透明小果实叫龙眼时,眼睛立刻就睁大了,因为那时候她已经从妈妈那里得知,威风凛凛的龙已经在很久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妈妈说,龙,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小庄湄听到这噩耗就哭了,她一直以为龙真实存在,只要她再长大一点,和陈叔叔的朋友们一起观察浩瀚的宇宙,总有一天她能在望不到边的天穹上瞧见一只自由凶猛的真龙。

    与其他孩子不同,小庄湄觉得这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动物不是草原上的狮子老虎,而是在天上遨游的龙。

    说起小庄湄为什么会有这样认知的缘由,就要说到她爷爷的那件龙袍了,以前一开春,小庄湄便和弟弟一同去爷爷那里住段时间,爷爷总会把他那件龙袍拿出来,和小庄湄讲关于龙的故事,往往一讲就一整夜,小薄洄总是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小庄湄却能一直听到天亮,她的一双小手会在那龙袍上栩栩如生的龙上抚摸良久,亦没人知道她的小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爷爷总会在故事结束后,摸着小庄湄脑袋说,记住,孩子,你是龙的后裔。

    后来爸爸也会抚着小庄湄的小脑瓜说,孩子,我们可是龙的后裔,我们一向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绝不认输。

    然而,龙早就离开这个波云诡谲的世界,现在,也徒留一双双眼睛在世界上,庄湄常想,如果这甜美多汁的龙眼真的是龙的眼睛,那么,龙不仅充满力量,还格外善良,竟然把眼睛留作世人啖食的果品?

    此刻的庄湄身着圣洁的婚纱,端坐在巨大的一排水晶镜前,出神的盯着一个镶金果盘里盛着的一挂龙眼……她想起温禧试婚纱时调侃的语气,想起在四年前,她被关在那黑漆漆的房间里,绝食抗议企图获得自由的那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温禧在确认她确实要绝食之后,便不再叫看守送来食物,转而运过来成筐成筐的龙眼,就这么倒在地上。

    一个人不吃不喝一个星期尚可,一个月是绝对撑不过的,温禧从放开龙眼那天起就没再来看她,庄湄就靠着那一地后来差点全都腐烂的龙眼撑了一个月。

    从那以后,只要她再看到龙眼,都会下意识的想吐。

    在她所有噩梦般的记忆中,都弥漫着腐烂龙眼的酸臭味,一路弥漫至今。

    也正是那一个月暗无天日的囚禁,那个长久以来,活在庄湄心里的——活蹦乱跳的龙,变得奄奄一息,而后的日子,温禧和所有变故最终全都一拥而上,活活扼死了她心里的龙。

    有人推开了新娘房的门,嘈杂的人声立刻涌入庄湄的耳朵,她微微侧过头去,看向掀开半透明的蕾丝隔档帘走进来的莫璃。

    “您感觉还好吗?客人越来越多了。大约再过二十分钟,我们就要出发去大教堂,行完礼之后直接去皇宫。”

    庄湄点点头,莫璃只觉得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喜悦,大约是确实紧张坏了,她低声说:“洱善小姐一直在迎客,从六点开始,客人越来越多,她让我来告诉您,她在人群中非常想念您,希望您此刻也正在想着她。”

    庄湄又点点头,她侧过头去,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件层层叠叠的婚纱就像是一个镶着各色宝石的蚕茧,她被裹在这茧之中,手脚不能妄动,只能凭着一双眼睛去分辨眼前的一切。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想抬手,可惜手上的钻石链子仍旧缀着她向下沉,莫璃见状,连忙走过来,扶着她抬起手。

    “您要做什么?”

    庄湄微微仰起头,轻声问:“我脖子上的项链,好重,磨得我好痒。”

    莫璃唏嘘,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价值千亿,不只是一串链子,而是一颗颗珍稀无比的钻石啊,“那我替你摸一摸,你哪里痒?”

    莫璃轻轻的将手伸进她的面纱之下,抚触着她的脖子,不过庄湄总觉得她是在摸她脖子上的项链。

    其实,她并不是觉得痒,而是觉得这项链扎人,因为这项链根本不是吴家的东西,而本是她薄家的东西,是她奶奶梳妆盒里最珍贵的一串项链。

    是,一串,早就消失在庄湄的记忆里,如今又出现在庄湄眼前的项链。

    每戴多一分钟,她就浑身疼的刺骨,这项链里好像在渗血,那看不见的血一滴滴滚落到她心里去。

    有件事情她觉得很奇怪,她好像一直都记不清自己的父亲被当众施以绞刑时的样子,无论她多么用力的去回想,那最后一面仍旧模糊不清。

    而当时她明明就和妈妈混在刑场,明明她和妈妈一起观看了整个行刑的过程,在中途,审判官宣读完父亲的罪状之后,母亲原本是要捂住她的眼睛的,可是她强力的挣开了,她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看着她父亲骄傲的头颅被塞进毛糙的绳套中。

    接下来呢……一切都模糊了。

    薄徵焘死了,所有人拍手称快,如潮般的观刑者们涌上前去,冲着他的尸体砸石头。

    他们密密麻麻的如同翻滚的白蚁,遮住了庄湄的视线,当时庄湄的耳朵里,和现在一样,一直回荡着父亲在被捕前和她说得一段话。

    薄湄:爸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薄徵焘:孩子,你心里有龙,这世界上就有龙,你不死,龙亦不灭。你活着,龙就活着,你长大了,龙就会跟着你一起长大。

    然而,龙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父亲也走了,她的母亲也走了,她的弟弟亡命海外,偌大一个南国,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庄湄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等到她再睁开眼睛时,莫璃已经离开房间,一小段欢快的乐队音乐传进来,慢慢揉搓着她心头的万般落魄。

    她试着找回一点当初身穿华服时该有的欣喜,她试着让自己掩藏在面纱下的脸能有一点新娘该有的喜悦,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半步猜作品————————————————

    当温禧褪下手套,悄悄的从窄门里钻到暗房,再从暗房的隔板钻进地下,再从地下推开一层地板钻出地面,无声的进入庄湄所在的新娘房时,看到的就是一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画面。

    ……庄湄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镜子前,轻轻的对着镜子啜泣着。

    那婚纱下小小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如同是无数次振翅却无法飞起来的蝶。

    温禧几乎是下意识的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的抱住了庄湄。

    怀中的小身体却吓了一大跳,她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庄湄推开了温禧。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谁?”

    庄湄亟亟的收住眼泪,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温禧。”庄湄咬牙切齿的说,“你是那个大恶魔温禧。”

    温禧的眼神和煦如窗外刚刚吹起来的春风,她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怎么,你终于肯认我了?为什么不选择和吴洱善一样骗我?骗我说庄湄下了飞机就不见了,然后她又认识了你,一个命中注定的小姑娘,呵。”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况且,是你自己没认出我的。”

    “你真是一次一次要了我的命,我差点以为你死了。”温禧一步跨过来,抱住了庄湄,庄湄此刻又惊又慌,加之这束手束脚的婚纱,一个不留神就软倒在温禧怀中。

    当她发现再挣扎也是徒劳的时候,温禧抬手解开她的面纱。

    “你就这么站在兰花下面看好戏,看着我以为你死了,看着我要冲进雨里,去寻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去找你,庄湄,再没有比你更没有良心的人了,哪怕是这五年来我养了一条狗,见到前主人,也该叫两声。嗯。”温禧用力的捏着庄湄的下巴,她的鼻尖挨着庄湄的鼻尖,“吴洱善那家伙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庄湄咬紧下唇,“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难看极了。你究竟怎么了。”

    “哪里难看,你们三个人都一直盯着我看呢。”庄湄侧过头去,温禧又再次发了疯般的质问她,庄湄摇头道:“我和你说实话吧,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温禧望着她的眼睛,立刻就相信了她,她微微松开她,再次问道:“为什么哭?”

    “我没有哭。”庄湄立刻否认道。

    温禧不再说话,就这样抱着庄湄,庄湄亦不再挣扎,她甚至把头靠在温禧肩膀上,静静的望着温禧,在这样茫然的注视下,温禧拍了拍她的脸颊,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想我妈妈,我妈妈以前说过,我结婚的时候,她一定要亲手给我准备婚礼。准备一切。”庄湄说着说着,就开始淌眼泪,她抽噎着说:“我也想我爸爸,想我弟弟,想我……”

    温禧把手指搭在庄湄唇上,轻轻的说:“今天,他们一定与你同在。”

    “呐,温禧,你就原谅我吧。”

    “什么?”

    “我说,是我父亲害死了你父亲,你父亲的死确实是我父亲一手造成的。”

    温禧紧了紧双手,就这样看着庄湄的泪眼。

    “我的父亲也死了。你就原谅我吧。”

    温禧红了眼眶,她别过头去,看着房间里一派新婚气息的装点物什,“呐,薄湄,我凭什么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原谅你?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庄湄眨了眨眼睛,怯怯的望着温禧的侧脸,她摸了一下温禧的脸,温禧便低下头去,用力吻住了她。

    一吻,仿佛倾尽了所有呼吸。

    等到分开时,两人都喘息起来,庄湄发觉自己腰部束缚过紧,她根本无法顺畅的呼吸,没一会儿,就憋得一脸发紫,温禧赫住了,连忙从背后拉开她的婚纱,及至她见到她背后一如昨昔的刺青时,温禧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堪称满意的笑容,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她亲手落下的刺青。

    “好久不见,庄湄。”

    温禧将脸贴在那纹身上,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确定,眼前这个小女孩是与她朝夕相对斗智斗勇了五年的庄湄。

    而温禧这么唤她时,庄湄真的觉得,从前那个薄湄死掉了,温禧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便将她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庄湄。

    为此,庄湄再次泣不成声。

    温禧吓了一跳,以为她仍旧无法呼吸,她便干脆脱了那婚纱,只留下里面的衬裙,她打横抱起了庄湄,轻声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哪里疼?”

    “薄湄死了,她死了。”庄湄心疼不已的说。

    “不,她没死。她还活着。她就在你心里。但是我得要告诉你,她只能在你心里了。要是你又淘气了,把她从你心里放出来,那么,一定会酿成大祸。”温禧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目光笃定的说。

    “是你杀死了她,你用五年时间,慢慢的将她凌迟处死。”

    面对这样血腥沉重的指责,温禧反而哈哈大笑,她想了想,耸肩道:“我杀不死她,如果我能杀死她,你就没胆子跑来和吴洱善结婚了。”

    两人的这番对话,若是旁人听了,肯定听得云里雾里,唯有她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针尖对麦芒一样的说了一大段,最后,温禧擦干庄湄的眼泪,当她正要转身去把自己给庄湄带的结婚礼物拿给她时,她忽然感觉到腰间抵上了一把冰冷利刃。

    温禧低头一瞧,庄湄正拿着一把刀,对准了她腰侧。

    只要稍微用力,就能从她的晚礼服穿过,□□她身体里。

    “你瞧,薄湄没死,她现在,正要杀了我呢。”

    温禧轻轻的吹了个得意的口哨,好似非常满意庄湄现在的样子。

    “我说你怎么在吴洱善身边乖得跟猫似的,原来你是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身体虚弱的很,你看看你现在拿刀的样子,比五年前差多了。”

    庄湄微微发抖的拿着刀刃蹭了蹭温禧,“你是怎么进来的,就一定能带我出去。快,带我出去。”

    “我们出不去的。外面不仅有吴家的保镖,还有詹家的保镖。”温禧向后靠了靠,赞同的说:“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离开这个见鬼的婚礼现场是个好主意。”

    “走!”

    温禧举起双手,“你的刀刃别这样乱晃,我会尽量配合你的好嘛。”

    庄湄深吸一口气,她只感觉自己手抖得厉害,温禧脸上谐谑的笑容格外刺眼,她督促再三,温禧终于闭嘴,两人拉开地板暗格下去的时候,庄湄差点摔了一跤,幸好温禧接住了她。

    地下这段小路非常狭窄,两个人一前一后艰难的挪动着。

    “这是谁家的老鼠,这么会打洞?”庄湄说。

    温禧再次大笑,“你可别误会,这个洞跟我毫无关系。只是有人当年见不得自己爱而不得的女人和某人的父亲结婚,一气之下,早早打了个洞,准备绑架新娘子呢。结果,算错了吉时,扑了个空。”

    庄湄没功夫听别人的风流韵事,来这里结婚的京城贵族多了去了,会出这样的荒唐事也不稀奇,她推着温禧朝前走,两人很快穿过暗房,躲过一部分人群,来到了大礼堂后的小礼堂。

    在新娘房里时,根本没想到外面的人会有这么多,一到户外,山呼海啸般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今天来的宾客,比你想象中要多一倍。自从你们家倒台了之后,不少新贵崛起,有一些你恐怕都不认识。”

    “快走!”庄湄拿刀子用力抵了抵温禧的腰侧,孰料温禧不但不避,反而脱下大衣,裹住只穿了衬裙的庄湄,又将她的白色小礼帽戴在庄湄头上,给她变了装之后,她微微搂紧了她,庄湄正要抬头看她,温禧却拍拍她的肩膀上,“刀拿稳,别抬头,向前走,莫回头。”

    庄湄这下真不知道她胁持温禧,还是温禧胁持她了?

    两人顺着草地旁的小路一直向前,路过了不少人,但都没露馅儿,巨大的被鲜花缠绕的后门就近在眼前,庄湄正要推着温禧走过去,温禧却不动了。

    庄湄又推了两下,温禧还是不动。

    庄湄抬起头,看向温禧目光所及的方向。

    ————只见身穿枣红色小礼服的詹半壁正站在后门边,那双麋鹿般的眼睛正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看向这边,纵使花园里的宾客们来来往往,也挡不住她看向这里的目光。

    还没等庄湄回过神来,她和温禧身边已经站了三个保镖,温禧不动,她也不动,只能这么看着詹半壁走过来。

    “温禧,婚礼还没开始呢。不能在这时候就开始闹洞房了。”詹半壁笑着说。

    “那么……游戏结束了。”温禧侧过身去,庄湄却立刻扣住她的腰,她手上的刀也在这时亮出来,詹半壁脸色一凛,“小孩子不能玩刀的,乖,把刀给保镖。”

    “哇噢!哪里来的刀啊,我刚才可没看见。半壁你也看到了,我是被逼无奈,看来这游戏还没完。”温禧想了想,“我们吴小夫人等急了,要见洱善呢。我这就带她去见她。”

    庄湄推着温禧向前,两人这么从詹半壁眼前走过时,詹半壁抬手搂住了庄湄的肩膀,庄湄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伸出刀去,詹半壁侧身躲过去,最后并没有划到詹半壁,而是划偏了,划到了温禧的脸上。

    立刻,温禧脸上就多了一道薄薄的血印子,庄湄睁大眼睛,就这么望着温禧。

    这时候,温禧的哥哥跑过来,她看到庄湄时先是一惊,后又连忙拿帕子捂住温禧的脸,“疼不疼?”

    温禧按住帕子,“吴小夫人,游戏不能陪你玩了。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她从套在庄湄身上的大衣外套的口袋里抽出一个长方形盒子,“我自作主张的认为,你脖子上的那串项链可能会令你不太舒服,所以,就自作主张的挑了另外一条价值相等也同样漂亮的项链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这里交给你了。”温禧看了詹半壁一眼,随即,挽着她哥哥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庄湄环顾四周的宾客,最终颓然的垂下双手,将已经染血的刀递给了詹半壁,詹半壁接过来。

    “进去吧。”

    “……嗯。”

    在回去新娘房之前,外头燃起了此起彼伏的炮仗,孩子们的叫好声从花园的各个角落里传过来,庄湄低下头去,犹疑的打开那个礼盒,当她看到躺在里面的项链时,她的脸上顿时一片煞白。

    只见那项链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菱形卡片,上面写着:

    吾儿:

    新婚愉快。

    永远爱你。

    母郑潋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