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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城,青源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他注意到,铁皮的城门上有几个车轮大的凹痕,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过。看那分散几个点的位置,想来并非攻城锤。
临渊城作为驻守深渊的一道大关,它的布防配置大多是结界咒符为主,针对的是妖兽和邪祟,而非人类军队。
防守方向也是面朝垂直上下方,而并非平面陆地。
那些城墙,都只是附庸。
但如今,城墙几个面朝深渊的位置多了几个破口,此时正有兵士在往里面填着石块封堵,身上还带着伤。
青源便探出头,向窗外问道:“我不在的几日,下面有动静了?”
骑马随车而行的一个兵士回道:“是,最近下面不太平,总有坏东西跑上来,多亏了族里的大人们。”
春季末尾,闹这些事,不是好兆头啊。
青源眉头皱了起来。
对临渊城的居民来说,“深渊”,“人魔”这些字眼本就带着晦气。因此他们平时会把深渊称作“下面”或是“下界”,把妖魔说成“坏东西”,也算一种避讳。
又走了没多远,车队便停在了一处军营,众人都下了车。
伤员纷纷被抬进了军营的医馆内,车上载的人魔骨架也纷纷被卸下,收入仓库。
有人便道:“源公子,也来疗伤吧。”
“我的伤不重,回去自己处理就是。”青源向骑兵们打了招呼,便转过身。
他望向面如死灰的何月婵,正打算问问她有何打算,要不要跟自己一起住……
却听街上有人喊道:“小源哥!可等到你了。”
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急匆匆跑来,一把抓住青源的胳膊。
“远河,快松手,你抓的地方有伤……”青源挣脱手臂,咂嘴道。
“哦哦。”少年涩涩地缩回手。
少年名叫青远河,是青源这一世的堂弟。
青家血裔繁杂,子孙命名一直按字辈来。比如青源的父亲青明城,就是明字辈;哥哥青远山,堂弟青远河则是远字辈。
当然,青源这个投错胎的倒霉蛋并没有字辈。
“父亲命我在此等候兄长与何姑娘。”青远河看向一旁的何月婵,“何姑娘,我们已为你安排了住处,稍后随我来就好。”
“多谢。”何月婵点头。
说罢,青远河又看了看青源:“小源哥,大伯要你明日巳时,去云上阁见他。”
“啊?义父要见我?”
青源心里开始犯嘀咕。
这便宜父亲,不会又想给我安排送死的差事吧……我身上的伤疤一半都是他们害的,再这样下去,我可要装病了。
但很快,青远河又道:“小源哥,我爹从军中回来,说这次带了螃蟹。”
“什么!?二叔也回来了?”青源松了口气,笑道,“不错啊,我也想吃螃蟹。”
想到这里,他又打了个哈欠。
“就这样,改日再聚……没事的话,我回去睡觉了啊远河,困着呢。”
“小源哥慢走。”
青源向二人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他心里其实有点遗憾,遗憾没能找机会把何月婵拐来同居,然后研究她一番。
“这大小姐身上有什么好图谋的?”
“能让人魔,魔修,乃至父亲都抢着图谋的东西,想来不简单吧?”
青源一直有个毛病。
那就是好奇心强,爱作死。
即便前世就因好奇心而死,到了今天却仍旧屡教不改。
毕竟这世上有无数只想混日子的怂包,估计也不差咱这一个。
“源公子,多保重。”
看着青源的背影,何月婵还想追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心思灵巧,当然注意到青源离开前,认真盯着自己的脚下看了一遍,然后又看了看四周其它人的脚下……像在寻找什么。
龙颖附身的影子,不见了。
……
……
嘎吱。
一阵风袭来,窗户的挡板被吹开,阳光照亮了屋内的东西。
窗边的壁炉内烧着火,一块涂色的木板充当了黑板,几根炭条则成了粉笔,一起挂在墙上。
黑板上写满了公式和阵法图,石桌上则摆着刻刀,毛笔,兽皮,装着不明液体的瓶瓶罐罐……
青源光膀子盘坐在石床上,闭目调息。
随着他吐纳运气,一道道细小的气流在体内绕行着复杂路线,分解细化,又凝结成丝,再重新回到丹田处,走完一个周天。
傀儡术的第一层境界,名曰“引气操丝”,便是要将内气真元炼化如丝,藏于体内。
此刻,虚外丹正悬浮在青源身前。
圆球有规律地震动着,发出点点光亮,仿佛一个心脏,在一次次震动中,将四周的天地元气提炼精纯,再送入青源体内。
“找到你了!”
眼看运功即将结束,青源却骤然睁眼,面色有些发狠。
他右手掐着左臂,死死用力,手臂上的血管开始凸起发黑,一丝丝黑气开始从中泄出来……
“给我出来!”
青源咬着牙,猛地发力,左臂的皮肤便开始充血。
暗红的淤血渐渐析出于皮肤表面,最终形成一道漆黑的女子手印。
随后,那个手印突然扭动一下,化作一条四脚蛇的模样,钻入体内,消失不见。
“靠!”
青源一个泄气,颓唐地躺倒在床上。
他想把魔女龙颖留下的的法印去掉……但试了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个古怪的印记一直隐藏在体内,平时根本不可见。如不是青源有阴瞳,甚至根本捕捉不到它的踪迹。
而每当青源抓住了它的小尾巴,想把它逼出体外时,它就像有生命一般,再次滑溜地跑掉,钻到其它的位置去。
然后趁他不注意时再跑回来,吸取体内的营养重新长大。
如果不是青源修为太低,肌体还不能再生,他都想考虑要不要剁手了……
“功亏一篑喔,可惜……”
这时,一股阴风吹动了窗帘,空气中回荡着刺耳的声音——
“失败了失败了呢……”
“闭嘴!!!”青源恼羞成怒道,“孤魂野鬼……也敢这么嚣张,是不是想喝童子尿?!”
他对着空气大喊大叫的模样,若是让旁人看了,定会以为是得了癔症。
“咦?你能听见我说话?”
“之前听不到的来着……”
那声音惊喜道。
它的音调略有稚嫩,像个丫头,又或是小孩子。
“你能听见我说话!!!”
“哈哈太好了!”
“陪我说说话,快陪我说说话……”
那股声音就这样向青源越来越近来,让他直发了个冷战。
此时的青源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情理睬这孤魂野鬼。
“去去去,吵死了,快滚蛋。”
说着,他便走到一边的书架旁,取出一柄画着咒符的蒲扇,在空气中用力扇了扇,把那吵个不停的鬼魂念头赶了出去。
“想吸老子阳气?没门。”
“还装纯卖萌……这种不良女鬼的骗人戏码,当老子没见过吗。”
青源嘀咕着,将蒲扇往床上一丢。
他几步走到了窗边,看了一眼脚下的万丈深渊,摇了摇头。
“哎……等有钱了,换个好点的地方住。”
“这地方,游魂野鬼的总是来骚扰……”
“等等,那是什么?”
青源眯起眼,发现了异常。
只见窑洞的窗外,悬崖峭壁的缝隙中,凸起了几条盘绕扭曲的东西……像是某种植物。
是树枝吗?
不,它枯瘦褶皱,而且没有任何新绿的嫩芽……更像是枯枝。
可枯枝又怎能钻土而出?
这块峭壁十几年来都光秃秃的,从没长过东西。
最近还真是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