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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若希推开雕花铁门,穿过庭院,又来到宋家。宋天恒出国数天,他家的猫都是由她帮忙照顾,郑若希每天都会去他家喂猫。
宋天恒都差不多回国了吧。
郑若希这样想着,从衣袋里拿出钥匙,熟门熟路地开门,走进寂静无人的客厅,目光四处搜寻丁小敏。
“……到哪去了。”郑若希去过厨房,又出去花园找了一圈,都不见丁小敏的猫影。
她站在客厅,抬眸顺着楼梯望向二楼,或许跑到楼上了?
二楼主卧的门没关上。
郑若希哂笑,走了进去,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拉上,整个室内都漆黑一片,她伸手亮起了灯。
她没看到丁小敏,却看到了从浴室出来的宋天恒。
他回来了。
宋天恒睫毛下淡淡的黑眼圈,他应该没倒回时差,只洗了个澡,然后再打算睡觉……但他不是明天才回国吗?
他手上拎着条浴巾,被他擦拭完黑短发后扔在一旁,裸着上半身,光着脚在屋里踩来踩去,将郑若希视若无睹。
“我上来这里是来找丁小敏。”
郑若希只好出声打破沉默,又说了句废话:“你提前回来啦。”
宋天恒湿润的黑短发有些卷翘,他半蹲在地上,打开带回来的行李箱,开始翻箱倒柜不知要找些什么,听了郑若希的话也只‘嗯’了声,又继续翻行李箱。
郑若希以为他找衣服穿,但见他在行李箱翻出衬衫和牛仔裤又扔开,于是又问了句:“你……不穿上衣服吗?”
宋天恒回过头来,眼眸含着倦意却盯住她,很认真地说:“不用,我待会要睡觉,我习惯裸-睡。”
他现在赤-裸着上身,后腰也只搭着条毛巾,背脊瘦削却肌理分明,对工作严谨的宋天恒似乎对其他以外的事物都不太苛刻,甚至是不堪在意。在郑若希的面前往往十分随意,没架子,就像个朋友,随性随心所欲。
“那我不打扰你了。”
“找到了。”
俩人几乎异口同声。
宋天恒施施然转过身走回来,将找到的礼物递到郑若希面前,见她没反应,又扬了扬手中的那盒arope巧克力(艾米莉亚,英国巧克力品牌),“送你。”
郑若希不由自主地笑了,“谢谢。”
宋天恒点点头,转回身往床的方向走,“我要睡了,你随意。”
郑若希想了想,还是喊住了他,“宋先生,”床垫陡然下沉,她略一抬眸就能看到他正凝视着她。
“你还有话要跟我说。”
他倚在床头,抬起胳膊枕在脑后,闭着眼睛,淡淡地笑了下,“你说吧,我在听。”
“你到国外的那段时间里,我把余下的翻译资料都收尾了,从明天起……我不会再来你这里了……抱歉,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可以扣我薪酬……”
宋天恒就这样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她,令到郑若希在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把话说得断断续续。
他的表情似乎……非常恼怒。
郑若希打算再道次歉,却被他冷冷地打断。
“我不在乎你的那点薪酬。”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郑若希不知道他恼什么,但她很清楚周淮安不会允许她继续替其他人工作。
郑若希沉默。
宋天恒掷地有声,“何况我说过,”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
“宋先生你这样说,我倒是不懂了。”
郑若希也看他,“我只是你的临时翻译,这工作总有结束的时候,我知道你非常看重这次的游戏角色的译文,我是以专业的精神来对待的,这翻译资料如果需要修改的话,我也会配你,”她的语气软了下来,“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再做你的翻译了。”
“你说完了?”
郑若希望着一脸冷倨的宋天恒,“说完了。”
他伸手指了指门口,“你可以走了。”
郑若希不为所动。
宋天恒慢腾腾地勾起嘴唇,嗤笑出声,“你以后可以不用再来了。”
她抬眼看了看他,又垂眸低下头,“谢谢。”
他转回身去,背对着她,“还有……”
“什么?”
“算了。”
郑若希看他的背影多少有些郁闷,但既然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任何假惺惺的话她都一概说不出口。
她离开了宋家。
宋天恒将笼罩整个房间光线的厚重窗帘扯开,望向已经越过花园的郑若希,他的眸子多了丝复杂的情绪,又猛地拉上了窗帘。
***
周淮安在郑若希离开了家后就接到徐长策的来电,他约他出来喝杯酒,本来说好要去酒吧的,但在他驱车前往时又接到临时换地方的电话,理由是某人婚后不去这种地方。
万和会所建于远离闹市的郊区。
徐长策和周淮安是多年的好友,俩人见面自然相谈甚欢。
“这老顾,”徐长策喝下第二杯的最后一口酒,意犹未尽继续点评迟到的顾宏峰,“每回都这样,要不迟到,要不带他老婆秦宜君一起过来。”
周淮安挑眉,“这倒少见。”
“你跟他还不熟,顾宏峰这人简直炫妻狂魔。”徐长策咧开嘴呵笑了声,“最好别在节假日时约他出来,否则就是自虐。”
“谁让你单身。”
“你倒不单身,”徐长策用鄙视的眼神看他,“听说你又和郑若希在一起了?但我看你板着脸,你跟她复婚了没?”
周淮安笑笑,从衣袋摸出盒未开封的烟,打开,衔住一根,把纸盒往桌上一扔,点着火,一边靠在椅背,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任重而道远。”
“那意思就是没有了?!”徐长策接过他递来的烟,衔在嘴边却不急着点燃,“啪”地一声打开打火机,看着那束淡薄的火焰,“我说你们都差不多得了,”用淡漠的眼神盯着周淮安瞧,“别太宠女人,尤其跟你结了婚的女人,可你们偏偏一个个入魔似的,丢了男人的脸面,老顾就是模板。”
周淮安狠狠地嘬了一口烟,才呼出一口气,“你不懂。”
徐长策微微一怔,曾几何时,他在顾宏峰口中同样听过这句话,回忆起当时,他们居然连语言神态都一样,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又甘之如饴的口吻……真让人想揍他们。
周淮安捻了捻指间的烟,难得地笑了下,“你的那番说辞,我以前也曾这么跟别人说过。”他摁灭了吸剩的烟,“现在想想真的……讽刺极了。”
徐长策作为会所的投资者之一,理所当然享受着高规格的待遇,一帮经理闻风而来,忙前忙后地招待他们。
万经理拿了瓶伏特加进来,他向徐长策他们介绍这瓶酒的来历,“隔壁盈信集团的李德晟先生听说您来了会所,特意送上这瓶酒,还让我转达想见您的意思。”
“盈信集团董事长□□飞的二儿子?”
“您说得没错。”
徐长策转头问周淮安,“顾宏峰还没到,咱不如跟李德晟见个面?”
周淮安勾了勾唇,“无所谓。”
徐长策刚抓起杯子啜了一口酒,敲门声又传来了,门紧接着被推开,来人高兴得连门都忘了要闭上就走上前,“徐总,周总,久仰了。”
李德晟自来熟地替自己倒了杯酒敬他们,“我敬你们一杯。”说着他就自顾自地喝完,又拉开椅子坐下,他聊的话题都是围绕生意,但显然周淮安他们并不感兴趣。
徐长策对他找来的乐子不满意,没想到李德晟这么没眼色——
“你们还等谁,”他指了指徐长策旁边空出来的位置,“哪个人物能让你们俩人等这么久?”
“宏詹风投的顾宏峰。”灯光底下的周淮安听了徐长策的话,也抬起头来,不置可否地抽着烟。
李德晟一愣,随即笑起来,“他?”
“那个赫赫有名的妻奴……怕老婆成他这样的,还真少见。”
徐长策向周淮安微微哂笑,露出个“看吧,全世界都知道顾宏峰这德行”的表情来。
“他老婆是徐总您旗下某家酒店的总经理……叫秦宜君?对,是她,我见过她……不是就个二婚女人吗,这种货色的女人,顾宏峰也瞧得上,呵……”
李德晟脸上的笑容还没扬起,一只手猛地从他后面攫住了衣领,李德晟不悦地扭过头去,立刻变了脸色,跟着他一同向后望去的徐长策看到了顾宏峰,他微微站起身,“……老顾。”
顾宏峰狞笑着揪起他。
李德晟张开嘴,“顾……”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顾宏峰扬起了拳头往他脸上揍去。
顾宏峰动作又猛又快。
李德晟没躲开,被揍得倒在地上,他痛呼了声,抬头看到顾宏峰阴鸷的眼神,他连忙向徐长策他们求帮忙:“徐总……帮帮忙……”
顾宏峰冷嗤一声,舒展刚劲有力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捏着李德晟的手臂,听到更刺耳惨烈的尖叫声。
“老顾,有点分寸,别太过了。”徐长策话虽这样说,却递起桌上的一杯酒给他,“意思意思就好。”
顾宏峰勾起嘴角狠狠地笑了,抓起酒杯泼了李德晟一头一脸,“看在徐长策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
李德晟抹掉挂在眼帘上的酒液,“谢谢顾总。”他爬起来,忙不迭地离开包厢。
顾宏峰对默不作声的周淮安笑了笑,“让周总见笑了。”
周淮安也笑了下,“这人活该被揍。”
顾宏峰听了这话觉得顺耳极了,扬起脸笑。
徐长策伸出手指抚额,低声说:“你们……”果然不应该约已婚的男人出来喝酒……
他又熟稔地替俩人倒酒,“我说老顾你脾气越发见长了,只是一两句难听的话而已……”
顾宏峰扬了扬眉,“说我老婆的就不行。”
“你,”徐长策皱了皱眉,颇为无奈道:“那也不能说动手就动手,他好歹也是□□飞的儿子。”
顾宏峰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烟,“别说他是□□飞的儿子,就算是□□飞本人又怎么样?”他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我一样揍他。”
徐长策被他气笑了。
周淮安不得不对顾宏峰另眼相看,混迹金融圈的都认识这个叱咤风云的商界巨鳄,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低调沉稳,就和他一样,结果——顾宏峰私底下就这样,为了个女人鲁莽得像个热恋中的少年,毫无顾忌,说动手就动手……他到底喜欢他妻子什么程度?
顾宏峰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拿起,看到屏幕显示的“亲爱的老婆”来电,连眉眼都温柔得似水,“老婆……宝宝找我,好,我马上回来。”
他向俩人扬了扬手机,“我老婆儿子找我,失陪了。”说着就离开了包厢,留徐长策苦笑着对周淮安说:“这妻奴的名号就这样来的。”
周淮安若有所思,“他似乎很宠爱他的妻儿。”
徐长策又低笑了声,想都没想地答:“何止一个‘宠’字了得,简直是……走火入魔。”
朦胧的月色流淌入室,郑若希的睡颜一片安详柔和,比起白昼少了些冷清。周淮安抬起手覆上她的脸颊,循着郑若希精致的五官起伏,把她黏在脸上的碎发拨开。
他看不见自己此刻柔情似水的眼神。
很想拥抱她。
这想法没有任何情-色。
纯粹的想和她拥抱一下。
周淮安脱掉外套皮鞋,轻手轻脚在躺在她旁边,他试探着轻轻拍身边人的脸蛋,她没有醒。
隔着棉质睡衣,他伸长手臂揽抱住她。
第一百八十六天了。
他记得很清楚距离上次拥抱的时间。
熟悉的气息,肌肤相贴的暖意触感驱散了他从外边带来的寒意,他几乎小心翼翼又万分珍爱地拥抱熟睡的郑若希。
初春早已来临,而他却处于寒冬之中,直到郑若希重新出现他的世界,鲜活了他的生活,就像……就像暖洋洋的阳光溶入冰封的海洋,舍不得,拒绝不了那道最耀眼的阳光。
他埋头在她的肩窝,脸颊处是她柔软茂密的长发丝,他的手指与发丝交缠,连呼吸都荡漾出一种暖烘烘的爱意。
但周淮安没想到的是,郑若希醒了。
这一切都归结于他蜷起的手指。
“周……周淮安,你怎么睡在我的床上?”郑若希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躺在她身侧的人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话,鼻翼处尽是他散发的酒味。
郑若希皱眉看着喝得醉醺醺的周淮安,她沉默了数秒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起床,把房间让给他。
她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还是转过身,替他盖上了被单,喝醉了酒的周淮安用脸颊摩蹭了下被单,又翻了个身。
郑若希关掉灯,轻声关上门。
整个房间回归静谧。
闭上眼眸的周淮安突然间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