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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川甚至怀疑詹姆斯克鲁尼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特异功能，那双眼睛散发出格外犀利的目光，所过之处，那些血管仿佛退避三舍一般。
出血量极少，甚至伤口都几乎没有渗血，整个手术视野格外清晰。
说实话，刘川曾经看过很多外科医生做手术，在江城中心医院的时候，刘川觉得乳腺外科的柳江主任已经很牛掰了，但是如今，刘川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詹姆斯克鲁尼不愧为世界级的大师。
他的手术速度不是特别快，但是技法娴熟，态度一丝不苟，刘川现在终于明白，难怪那么多人慕名来找他做手术了。
从皮肤到乳腺组织，逐层分离，如同囊中取物。
很快，那颗毒瘤便完整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詹姆斯克鲁尼要了一些蒸馏水，他将肿瘤表面的血迹擦干净，说实话，刘川不是第一次看到肿瘤，但此刻，看到这玩意的时候，还是有点毛骨悚然，影像学下的肿瘤和肉眼看到的完全是两种感觉。
影像学下，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而肉眼所看到的，永远是那么直观，那么刻骨铭心。
那个肿块的确像一个鸽子蛋，只是周围疙疙瘩瘩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光滑，甚至有点像是一个异形，肿瘤表面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很多血管，正是这些血管，如同章鱼的触角一般，源源不断地汲取着血液中的营养成分。
可不要小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肿瘤细胞。
从一个细胞，发展到一个肉眼可见的肿块，不过是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有些甚至还没有。
“哎……”詹姆斯克鲁尼长呼出一口气。
从他紧蹙的眉头，刘川和老师乔治都看了出来，情况一点都不妙，的确，从外观上来看，爱丽丝乳腺中的肿块和恶性大同小异。
他沿着肿块的基底部，取了拇指那么大的活体组织，然后嘱咐立刻送快速病检。
快速病检是临床上一种经常用到的检查，方便快捷，结果大概半个小时内出来，有了结果，就可以为医生指明下一步治疗的方向。
爱丽丝已经被实施了全身麻醉，现在，她正处于沉睡状态，她的睡容是那么安详。
多想她就这么睡下去，永远不要再想，也就永远感觉不到痛苦。
在手术室外面，爱丽丝的父母在焦急地等待，两个人紧张到根本无法坐下来，五年之前，他们的女儿被医生宣布患有乳腺癌，五年之后，同样的厄运，再次降临到这个家庭。
老两口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
他们只是在心里一直祈祷：“老天，上帝保佑。”
在等待病检的时间，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可以短暂的休息，在国内，手术台上，医者是被允许说一些笑话的，在很多人看来，谈笑风生是缓解压力的一种重要方式。
但是在美国，则恰恰相反。
手术过程，医生几乎是不说话的，哪怕是下一步要做什么，也完全不用开口提示，这需要一种接近完美的默契，就像该结扎了，该缝合了，该止血了，每一步水到渠成。
医者不允许说话，是对患者的一种尊重。
手术过程中，对医者的要求只有一个，必须集中全部精力，不允许思想开小差，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也要进行百分之两百的努力。
一分钟，两分钟，等待，永远是煎熬。
二十分钟后，手术室的电话响起，对病理科打来的。
快速病理诊断出来了，结果显示，爱丽丝右侧乳腺的肿块是乳腺浸润性导管癌。
老天，刘川感到整个世界瞬间坍塌了，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了一般，乳腺浸润性导管癌，从病理分类上来说，这已经属于恶性肿瘤的范畴，这种病理类型分化差，可以说是所有乳腺癌中预后最差的，预后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在切除后的若干年内，肿瘤很有可能再次复发转移。
五年之前，翻开爱丽丝的病历资料，那时她在佛罗里达州一家公立医院手术治疗，术后病检考虑为小叶原位癌，这虽然也是恶性，但是却属于乳腺癌的早期，预后非常好。
现在，病理类型发生了改变。
该采取什么样的手术方式，是保乳，还是根治，术前即便反复论证，在乳腺外科里，分为了两派，一派主张保乳，毕竟对于一个年轻女孩来说，这是目前世界上公认的最佳方式，一派主张根治，五年的时间里，两侧乳腺都发生了恶变。
如果不完全切除，很难保证手术效果。
最后，谁都没有拍板，在美国，病人有着极大的自主权。
久病成良医，爱丽丝对乳腺癌的了解，决不比一个医生少。
所以，当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我选择根治！”
根治，就意味着乳腺组织要全切，意味着淋巴结要全部清扫，意味着最终胸壁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女人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但是，就算再爱美，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比健康更为重要。
人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知道活着是多么美好。
对于爱丽丝的肯定回答，老师乔治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你应该慎重，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虽然爱丽丝的眼睛里泛着泪光，但她还是无比坚定地说：“是的，医生，我决定好了。”
“好了，我们又要开始工作了……”刘川从记忆被拉回到现实，他屏住呼吸，气氛变得格外压抑，但好在，科主任詹姆斯克鲁尼的技艺非常高超。
他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减少对爱丽丝身体的创伤。
手术进行了整整六个小时，当皮肤被完整地缝合，纱布，绷带都完好固定的时候，无影灯在一瞬间熄灭了，手术成功了，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从上到下，没有人高兴的起来。
接下来，科主任詹姆斯克鲁尼的举动让刘川大吃一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