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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后的前一个月,哲华和从前一样,几乎每天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后来就慢慢减少,三天打一回,再后来一个星期打一回,“五一”放长假的时候,他说学校里有活动,没有回来。方妈妈给我的电话也明显减少,而且总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
那些天,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似乎什么思想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丝希望,我紧紧地抓着那线希望不放——哲华会回来,会回到我身边的,他还会和从前一样,唱歌给我听,伸出手臂摸索到我,然后紧紧将我搂在怀里,让我感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们还可以一起手握手来回走大半天去盲校和孩子们游戏,我还可以听他俯在我耳边轻声说好想你……
终于在一天晚上,我的这一线希望也彻底破灭了,我的生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是方妈妈给我打的电话,她吞吞吐吐,左顾而言它,说了很多话,我却只听到了一句,那就是:“哲华他要你忘记他,他现在……他现在和罗教授的女儿在一起了!”
虽然我一直都疑虑着这件事,但当真正让我听到,从语言上得以证实时,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我站立不住,跌坐到了沙发深处,四肢酸软,似有一张无形的血盆大口对准着我的头颅吸着气,吸走了我身体里所有的精气。
“我想听哲华亲口对我说!”
我的声音变得渺小而陌生,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被风吹得歪歪斜斜,随时都有被卷走的可能。
“那——你等一下!”
等着等着,我突然发起抖来,强烈地恐惧让我想丢下电话逃走,逃到哪里我不知道,我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躲起来,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让黑暗将我淹没掉。
我迫使自己深深地吸气,再吸气,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有多伤心,不能!绝不能!
很久那边都没有说话,我仍旧在做着深呼吸,心开始剧烈的疼痛,越吸越痛得厉害。
“对不起!迎蓝!”
他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多么地平稳啊,一丝颤音都没有,一点不舍都没有。
“你……爱她吗?”我终于说出话来,声音那么不争气地抖动着。
那边沉默着。
“你爱她吗?”我固执地问。
“我……”
他开口的那一刹那,我又后悔了,慌乱地打断他:“别说!算了,别说了,我知道了!好早就知道了!你们很登对,祝你们幸福!”我“啪”地挂断电话,我的声音里已快带着哭腔了,我不能让他听见我哭。
失恋的悲痛让我无法正常工作,我请了整整一个月的长假,又不敢回家,就整天呆在自己的那间小屋里,过上了不见天日的隐居生活。菁茜几乎每天都要来看我一次,买吃的来,眼看着我吃到肚子里才算数。她生怕我寻短见,将所有她认为危险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一个月之后,我开始上班了。虽然更卖力地工作,却缺乏了往日的激情,我变得非常消沉,在我的眼中,世界是灰色的。
我恨过哲华,但那也是一瞬间的事。他并没有错,我只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异性,无从选择的情况下以为爱上了我,当他走出去之后,才发现对我的只有感激。罗欣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比我优秀,她漂亮,家境又好,与哲华在音乐上有共同的语言,志同道又合,有她的扶持,哲华他会走得更高更远更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他的恨越来越少,而爱却有增无减。我想念他,疯狂地想念他,我徘徊在我们曾相依走过的每一条街上,每一个角落,寻找曾经留下的足迹。我偷偷地驻足在方家的楼下,仰望他的房间,而房间是没有灯的,更没有琴声,他远在省城,远在那个女孩的身边,他们也许正在弹琴唱歌、卿卿我我吧?这样想着,心中就会剧烈的疼痛。
就这样过了小半年。
十月末的一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来到了方家的楼下。哲华的房间里照样没有灯和琴声。我站了一会儿,转身准备离去,刚走了几步,身后楼道口的铁门响了,我回头,走出来一个人,居然是方妈妈。我的心咚咚直跳,不敢再回头,逃也似地加快脚步,生怕她看见了我。可是已经晚了,我听见了她的叫声:
“迎蓝?是迎蓝吗?迎蓝!”
我不得不停下来,回身站住。她几乎是小跑着跟过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路边的灯光虽然有些昏暗,但是我看出她苍老许多,人也黑了瘦了。
“远瞧着就像你,果真是你!”她端详了我好一会儿才心疼地说,“孩子,你瘦了!”
我鼻子一酸,泪水不听使唤地直往眼里涌。
“您也瘦了!”我背过脸,偷偷擦一下眼睛,“您是去给方伯伯送饭吗?”
“哦,是……是给你方伯伯送去的。”她的语气有点古怪。
“那——”我回头望一眼楼上的方家,黑黑的,静静的,“那他……他还好吗?”
方妈妈点头:“嗯!”
“在学院里,没有回来?”
“是……是的!”
方妈妈显得有点结巴,我便不再问,她闪闪烁烁,是在怕我伤心吧!
走到小区门口,我便和方妈妈告别。她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睛里闪着泪光,嘴唇抖了好久,才说:“走吧!孩子,好好保重自己!哲华他……他很好!你忘了他吧!去开始新的生活!”
我隐隐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再问问哲华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但脑子里的另一种思想又打断了我,他能不好吗?方妈妈都回来了,都不需要妈妈的贴身照顾了,他——能不好吗?
自从那次和方妈妈碰巧遇到之后,我便不敢再到方家楼下去了。大概又过了半个月,我从客户家回琴行时看见方妈妈在琴行门口的人行道上来回转悠,似乎在等我,我叫了她一声。见到我,她神情格外激动,张张嘴,话还未出口,泪就先下来了。
“迎蓝,你去看看哲华吧!去看看他,他……他病了,病得很严重,医生说……医生说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
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
“哲华不让我告诉你他的病,也不让我来找你,可是,他夜夜睡梦中都叫你的名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那么想你,那么痛苦……所以,我背着他偷偷来找你!迎蓝,你跟我去吧,去看看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送他上车的时候,他还那么健康,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疯狂地跑到马路边去拦车,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和她在一起吗?他不是过得很幸福吗?他应该过得很幸福啊!怎么会这样?
在去医院的车上,方妈妈告知了我事情的真相。
哲华至始至终都没有和罗欣在一起,罗欣确实很喜欢哲华,但是哲华只把她当作同学一样。那年年初上学之后,以前偶尔会犯的头痛,越来越频繁,一开始,他还象那两次我碰见他头痛时的那样瞒着不说,后来,实在瞒不过去了,被方妈妈发现,便带他到医院去检查。医生推断是因为小时的那场车祸,他的头腔里已发生了病变,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当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便编造出自己移情别恋的谎言。他以为失恋对我的打击和伤害会相对小些,他宁愿我恨他,也不愿意他的病痛拖累住我……
在病床上,我见到了我刻骨铭心、日思夜想的爱人。他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脸和床单一样地白。我扑上去,跪倒在床边,紧紧地抱住了他。疼惜象把利剑穿戳过我的身体,插在我的心脏之上。我就那样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在我的双臂里开始剧烈地颤抖。
好久好久,他才深深叹着气说:“你不该来!”他的声音比身体颤抖得更厉害。
我将头靠到他的肩上去,脸贴着脸:“不!我要来!你再也赶不走我了!”
他便不再说话,用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揽住我。
我请了一个月的假,整天在医院陪着他。他怕我担心,每次头痛时便借故到卫生间,任我怎么敲门他都不开,贴着门,我只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那哗哗的流水声掩没住了一切……
往往是半个时辰后,他才将门打开,虽然疲惫不堪,但都一脸的平静,一脸的笑容,没事般地握住我的手说:“没事!别担心,我只是上个厕所而已!”
我心痛地抱住他,几乎是哭泣着要他再头痛的时候,不要避开我,他满口答应,但是每次痛时,他照样避开我,将自己关到卫生间里……他就是这样,从不让我目睹到病痛对于他的折磨,展示给我的是他无限的温情和美好!
我和哲华刚重逢不久,罗院长和罗欣从省城赶过来到病房看过哲华一次。罗欣见到我非常意外,她瞪大眼睛盯着我:“你不是那次在舞台上调琴的那个钢琴师吗?弦断了一根,我印象特别深……你是——你就是夏迎蓝?”
我抿着唇点头,觉得有点尴尬,她却拉住我的手,亲热之极:“我一直想见你,对你充满了好奇,好奇你为什么能占据住哲华哥的整颗心!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她的直爽和坦然更让我不好意思了。
待他们父女走后,哲华揽我入怀中紧抱着不放。
“怎么啦?”我明知故问。
“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
“你生病和伤心!”
我扳开他:“那你把头给我!”
他怔一下,乖乖地把头伸过来。
我吻一下他的额头:“好啦!我赦免你了!但是我还要罚你!”
“罚什么?”
“每天都要对我说一句甜言蜜语!”
我话音还未落,他便俯到我耳边:“我爱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不管我在哪里,生或死,我都不会停止爱你!”
“我也是!”我环住他的腰,整个人贴进他的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