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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音一走,繁华枯萎,绿叶消失,所有的一切瞬间变回到原来的样子,归为死寂。
孟婆长吁出一口气,瞟了安然和缃婹一眼,颇为不耐:“喝了好上路。”
安然目视着渐行渐远的花音,在接过那碗汤前转身看向了幺哥,问道:“你为何还不走?”
幺哥眉头紧皱,尽管他负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可他仍是他的师兄。不仅叹道:“我送送你。”
安然微微一笑,像是放下了很大的心事:“谢谢你,好好照顾花音。”
幺哥看着安然坦然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安然是他的师哥,是他认识了几万年的好友,他们曾许过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的誓言,现如今,他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步入黄泉。为了缃婹,舍弃上仙的的阶位,甘愿承受轮回之苦,从此去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幺哥真不知该佩服他还是该气他。
缃婹的孟婆汤已被小鬼灌下,安然最后看她一眼,放开了她的手,任凭她与小鬼一起离去。
“我承诺陪你到百年,我做到了。为了还我父亲欠你父亲的债,留你五千年,为你聚齐轮回的魂魄,我也做到了。从此,我与你便再无瓜葛。”
孟婆呆住,但她毕竟不是好事之人,只好三缄其口,看着安然将汤一饮而尽,转身而去。
幺哥突然便明白了安然为何如此,世人都道他抛弃正室妻子与妾室共赴黄泉,却不知,他正是因为妻子才会放弃一切。他心下一惊,赶忙分离出身,化成一只小鬼,紧跟着安然,看着他的三魂七魄慢慢出窍,从袖中取出收魂钵,迅速念了一个决,将安然的两魂七魄收集封印,然后将他的命魂化出人形交给浑然不知的小鬼手中,迅速离去,直奔勃亝山。
冥宫。
琥珀杯中的绞蓝茶在灵药的作用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彩,因无魍幻境出关的魔君高坐在宽大的黑石椅上,略显苍老的面色有些许凝重。
一位身着红衣面容娇艳的女子疾步而入,样子像极了黛真,却又不是黛真。她旁若无人地行至魔君身边,附耳道:“不出魔君所料,幺哥果然动了手脚。”
魔君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轮回过后,想恢复以前的神力还需用不少时日,若收好他的魂魄,桑安然回归仙界的那一日,便可立刻恢复到以前的仙力。据我所知,他的造化绝不止桑家的主人这么简单。且看吧,搞不好日后他还要谢我网开一面。”
“魔君圣明!”
“花音呢?”
“已回仙界了。”
“大皇子呢?”
“大皇子精神仍旧有些委顿,回房歇着了,说想清静清净。”
魔君微微颌首:“黛香,自从黛真走后,这魔宫的事务便有劳你了。把净声屏搬到大皇子房里,免得那些冤魂的叫声扰他心烦。”
黛香应声称诺,缓步退下。
仙人轮回转世所投胎的家世一般都不会太差,甚至是显赫的。作为桑家的族长,更何况还是为救花音,故安然所轮回的那几世却是仍是锦衣玉食的人家。司命在写他每一世命格的时候在不违背天命的情况下,格外开了恩,尽量让他平凡又安稳地走完这一生。
当初幺哥为了保存安然的仙力,偷偷取走了他的天魂与地魂,以至于轮回时的安然无论到了哪一世不是有些痴傻,便是身体孱弱,但无论如何命均不长久,大多不会超过四十岁便寿终。说来,除了因为安然没有了两魂,更多的延寿星君想让安然尽快完结这十世轮回。人生在世,对于凡人来说,长命百岁最好不过,可对于前来受苦的仙人来说,或许长命不见得就是好事,而短命,也许能让安然的痛苦能少一些。
其实花音清楚,司命与延寿两位星君这样做,只为能让她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心里可以好受一些。
司命说,轮回也是修炼的一种方式,待十世过后,安然若潜心修炼,很快便能升为上神,届时,他在仙界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花音不想去管什么地位什么仙位,她只想他平安。
天上无岁月,这尘世中的四十年,对九天之上的仙人来说也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喝杯茶,赴个宴,打个盹儿的时间便过去了。可对于花音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她从未想过去干涉安然的轮回,所以,就算司命将安然的命格本子故意遗落在她的面前,她也强迫自己不去看。直到有一天,好事的瑜珖瞧见了本子上安然投胎某一世的妻室,花音这才动了心。
那妻室追朔到底竟是还是缃婹。
而且,那轮回中的缃婹竟然也生于显赫世家,与安然是门当户对,结亲之后亦是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花音顿时火冒三丈,当即便使出仙力,取了专门撰写命格的凤尾笔,几下便将缃婹的命格从显赫世家投到了烟花柳巷。
瑜珖看着缃婹改过后的命格,目瞪口呆,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妹忒不厚道。将一个大家闺秀投到烟花柳巷这种缺德事也就是她能干得出来。他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想去劝解,一触碰到她杀气腾腾的眼神,立刻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花音越想越气,仍不甘心地拿着安然和缃婹的命格本子去质问司命,司命只闲闲地撂下了一段话:“他们两个本就是同根所依,夫妻的命格。是我拆散了他们,轮回之苦,有人陪伴,又有何不好?你不是已经放下了么?怎么又容不得了?难不成你想让安然永远孤苦无依?”
“他有父母。”
“别忘了他是个痴傻或者孱弱之人。父母可以保他衣食无忧,却不能给他太多,甚至,对他是嫌弃的,觉得他丢了祖宗门楣。若他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纵使他痴傻,心中亦是难过的。你希望看到他如此么?”
“说到底,他还是与缃婹结了世世之约,说什么只许她一世,都是骗人的!”
司命无意中翻开了缃婹的命格簿子,顿时哭笑不得:“你竟私自改写缃婹的命格?作为一个仙家,公报私仇,怎会如此小肚鸡肠!你就不怕届时会反噬到你身上?”
“师父难道忘记缃婹往日里怎样对我的?我差点死在她手里难道你忘记了么?说什么小肚鸡肠,对,我就是如此,她带走安然,让我生不如死,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放肆!”司命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簿子,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愠怒:“花音,你与安然的姻缘说到底是我们强求来的,你可知晓,你的命格本子上,为师写不下一笔一划,只能违了天命硬硬地改了安然的命格!是我们将他与缃婹落到这种地步的,若没有我们,说不定安然一直坐在桑家的族长的位置上,将扶桑神族发扬光大。而缃婹,就算坐不上主母的位置,也能与他相伴一世,为他开支散叶!事到如今,你已得到了你想要的,还执迷不悟么?”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花音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冰冻住一般。是的,若不是她,缃婹不会与她为敌,而作为桑家嫡长子的安然也不会为了缃婹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她不甘心,很多时候,她能看出安然望向她时是带着一丝感情的,她可以不在乎身份地位,可她在乎在他心中的地位,纵使敌不过缃婹,哪怕有一点点也好。
花音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卑微过。她一直觉得与安然是平等的,纵使她的身份比他的要尊贵,可作为一个女子,她喜欢他,爱他,只觉得,只要得到他哪怕一眼的垂青,便是她极大的满足。可他的心里只有缃婹,永远只有缃婹,无论到了哪一世那一界,永远只有她!
“我不甘心!”花音突然大吼,震得这书房顶积了已久的尘埃纷纷落下,“别忘了,缃婹的同根偶生也是夺了别人的!”
司命先是怒其不争,待要狠下心继续想骂醒她的时候,他看到了花音眼中决堤的泪水和隐藏在泪水下那无边无际的绝望。慢慢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对花音如此严厉过,更不用说是如此重的话。司命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花白的胡子随着嗫喏的嘴角颤抖了一下,终于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花音迅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师父说的对,是我们强改了安然与缃婹的命格。但事已至此,如今看来,我只能靠自己了!”此话一落,她看都未看司命一眼,原地转身,片刻消失,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一声重重地叹息后,司命怔怔地立在当地,许久许久。待他想改回缃婹的命格的时候,却发现,无论他如何努力已是改不回来。司命苦笑,只好将安然的命格重新改写。
说到底,司命还是比他的徒弟厚道些。最起码,对于缃婹来说,是如此的。
早朝已过,司命星君余光瞧着身旁的人鱼贯而出,放慢了脚步。
玉帝宝相威严地端坐在御座上,斜眼瞧着司命小碎步绕了一圈又退了回来,便向身旁的仙侍使了个眼色。
这天宫里的御花园满是百花仙府贡献的奇花异草,因被施了法,故会因四时而变,每日也有略微不同。寻常的仙府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故,若玉帝邀了哪位仙家去御花园一叙,那这位仙家必先要饱了眼福。星君没少去御花园,也曾对同僚讲过这御花园奇珍异草瞬息变化的妙处,说起来这还是花音的功劳,所以他心中是颇为得意的,每次去的时候,便忍不住会多加留意。这是,这一次,他却没了心思。
六角凉亭,淡紫色的纱幔随风起舞,一盘残棋正摆在一个由上好的青玉打磨而成的圆几上。玉帝执白子,盯着满盘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犹豫不决。
星君一脚刚踏进凉亭便瞧见了放置在棋盘旁边的命格本子上,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