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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成律冷然一笑:“你既是不信,又何出此言?”
屿筝望着弈成律,拼命抵抗着着那让人生寒的压迫感。唇角亦是勾起一丝浅笑:“弈天师言下之意,我虽是以和亲身份前来,但却是皇上安插在大汗身边的眼线。照此而言,无论云胡有什么事情发生,都应该归罪于我这个所谓的‘灾星’身上。可依屿筝看来,这场暴雪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哦?”弈成律银白长眉轻然一动,带着询问看向屿筝,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屿筝朝前缓缓行了几步,立在高崖旁,望着被积雪覆盖的云胡:“这样突至的暴雪,较之往年,定是有所不同。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将士们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在他们心里,我的确如天师所言,是会带来不幸和毁灭的灾星。然而……”屿筝转身看向弈成律:“只有天师知道,纵观星象天数,这场雪实该是天师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天师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弈成律负手而立,沉郁的笑意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怪不得……怪不得……能让王爷这一路都没能动手的女子,果然与众不同!”弈成律点点头道:“不错,无论你和不和亲,这异象总是无可避免。可巧便是,偏偏你在此时出现,这就怪不得别人把你和此异象联系起来,视为灾星……”
“屿筝有一事不解,想问问天师!”屿筝毫不客气地直言:“天师这般为难,是怀疑屿筝是皇上派来的探子?若是如此,天师大可禀明大汗,将我废黜也好,囚禁也好。又何必非要让云胡百姓仇视我不可?”
只见弈成律冷笑一声:“既然宸妃这般聪慧,也该知道,大汗既不会将你废黜,也不会将你囚禁。非但如此,他甚至选择了和亲之路。你可知那意味着什么?”弈成律顿了一顿,痛心疾首地说道:“那意味着如果大汗不先行而动,中原的皇帝一旦恢复了元气,必会挥兵北上,意图吞并云胡。到那时,先汗苦心建立的一切,要尽数毁在大汗的手上。不过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要拱手送上这大好江山吗?!”
听到这儿,屿筝心下才明白了些许,为何弈成律伊始便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只因得他觉得,大汗本该趁朝廷宫变,遭受重创之际,把握机会从而南下攻入中原。可偏偏大汗在这时选择了和亲。弈成律怕的是,这样的妥协只会给皇上养精蓄锐的时间,而云胡则会走向毁灭。所以他才会那样抵触拓跋阑为汗……
屿筝轻拽裙裾,在雪地中缓缓迈步上前,她微微抬头看向弈成律:“有句话屿筝不知当说不当说,或许天师低估了大汗。若天师以为大汗是唯诺之人且委曲求全,那未免太小看了大汗。自七岁始,入京为质,在风云变幻的宫闱中要艰难求存,大汗的心智和魄力远远超乎天师的想象。或许天师觉得,王爷才是云胡大汗的不二人选,那么屿筝亦可实言相告,大汗绝不会让云胡的百姓失望!”
一番话,屿筝言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弈成律的眸色明暗交替。眼前这女子的神态和语气不免让他吃惊,半晌之后,他才从唇角缓缓溢出一句话:“若确如宸妃所言,老夫拭目以待。只是不知,宸妃又能撑到何时?”
只见屿筝淡淡一笑,随即迈开步伐,身形如风清冷拂过,话语落入弈成律的耳中:“我自会撑到那日,好让天师明白,屿筝所言不虚……”
注视着屿筝款款离去的背影,弈成律缓缓转过身,放眼看去,越过望月川的天际,灰压压的云沉沉笼罩下来,阴鸷无比,那凛冽的风中满是细碎的雪粒气息,沁凉入肺,却也冷寒。弈成律知道,这样的大雪之灾,不过刚刚开始……
诚如弈成律所料,这场暴雪并未因得帐篷的摧毁而逐渐息减,反而在停了半日之后,渐显凶猛之势。
拓拔阑披着大氅站在帐中,盯着沙盘,眉头紧蹙。大雪已连下三天三夜,众人忙着清扫帐顶的积雪,而囤积的木料也在快速消耗。路途艰难,送至帐中的消息,皆是大雪封山、百姓受灾的境况。牲畜被尽数冻死,木炭粮食无法抵达。而接下去,整个云胡面临的,会是难以缓解的死亡来袭……
眉头渐渐拧成川字,拓跋阑厉咳了几声,手指轻敲木桌,沉声对着莫那娄吩咐道:“所有的人务必要清出一条道路来,至少要保证望月川附近的百姓幸免于难,至于分散而居的那些人,尽力而为。余下的,便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莫那娄微微垂首,知道大汗要说出听天由命四个字是有多难。那意味着没有办法抵达的地方便只能放弃那些百姓,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如果大雪仍旧不停,云胡当真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见莫那娄不为所动,拓跋阑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但见莫那娄显出几分为难之色,低声应道:“大汗,这几日军心不稳,军中莫不传言……说……”
看到拓跋阑瞬间变得砺刃的眼神,莫那娄一咬牙,硬着头皮道:“莫不传言说宸妃是妖魔临世,初入云胡便致使暴雪成灾,妖魔若不除,云胡的百姓们便只能如待宰羔羊,丢了性命……”
说到这儿,莫那娄适时止住,他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惹得大汗暴怒。那些流言,也不是丝毫未能落入大汗耳中。只是大汗宠爱宸妃,自她至云胡,几乎夜夜歇于宸妃帐中。听到这样的话,大汗自是偏袒着宸妃,佯作不知。可是怨声载道,即便是大汗,也不能总做充耳不闻。
莫那娄不明白,宸妃分明是神灵雪狼选定的汗妃。既然是神的旨意,便该是最好的人选,何以成了云胡之魔,云胡之灾?难道说神灵所指引的路,便是让云胡走向毁灭吗?
沉默静待着大汗的厉怒,然而莫那娄却只见拓跋阑挥挥手,疲惫地说道:“去吧……”不敢再做多言,莫那娄应着,便退出大帐。
拓跋阑缓缓起身,在屋中来回踱了片刻,便掀起帐帘,朝着屿筝大帐行去。前几日,他在屿筝帐中中了蝎毒,虽然灵图曾放了斑锦蛇在屿筝帐中,但拓跋阑清楚,此事并非灵图所为。灵图虽是顽劣了些,到底是良善,绝不会意欲至屿筝于死地。而拓跋阑转醒之后,多少也思量出这难寻的黑蝎从何处来。慕容灵是以如何敌视的眼神看着屿筝,他不是不知,然而他却权且将这黑蝎当做误入帐中的不速之客。因得服了弈成律的解药,将毒尽数逼了出来,他亦不想再做追究。
但让他在意的是,那夜屿筝的沉沉昏睡,明显异于往常。之后阿夏来报,值守的芷宛回到偏帐中亦是昏睡许久。思量之下,拓跋阑猜测,定是有人在帐中做了手脚。他眼下最担忧的便是一入云胡便遭遇如此之多的变故,屿筝能否撑下去,而她腹中的孩子又是否会受到影响?
拓跋阑明白,屿筝之所以如此要冒着一切的风险远嫁云胡,所希冀的,不过是为了周护腹中的孩子。她或许尚不自知对皇上用情至深。但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多次被废黜冷宫的遭遇,恐怕早已让她心灰意冷。她所在乎的,只是腹中这个孩子。即便她的心里对皇上有恨意,却仍想保住这个孩子。对于拓跋阑而言,他所想的,不过是在长久的岁月中,能温暖屿筝那刻冰冷的心。可如今,他却也明白了,什么叫做身不由己,事与愿违……
掀开帐帘,阿夏看到拓跋阑便欲施礼,却被拓跋阑抬手制止。看着在床榻帷幔中熟睡的女子,拓跋阑轻声问道:“如何?”
阿夏回头看了看屿筝,便转而道:“那日之后,宸妃总是嗜睡。也不知到底是因得什么缘故,若当真有人想要谋害她,只怕已是伤身。要不要寻容若前来?”
拓跋阑目不转睛地望着屿筝,淡淡应道:“你先退下吧……”阿夏垂首施礼,便退了出去。拓跋阑缓缓走到床榻旁,掀起垂幔落座,他知道屿筝这般嗜睡,并非因得伤了身子,而是她腹中的那个孩子正在茁壮成长,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麻烦和困难。见屿筝熟睡中却还微微皱着眉头。他不由得伸出手去,轻然抚上屿筝的眉心。
似乎有很久不曾见过她笑,只有那时,屿筝尚在掖庭当差,来清韵楼送药的时候,会瞥见她唇角的清浅笑意。而她在一旁静静听着自己吹奏筚篥的时候,也会浅笑。他不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到底是给了她旁人难以企及的富贵荣华,还是将她囚禁在深宫之中,不得解脱,连同她的心一并囚禁……
“大汗……”因为太过专注地思虑,拓跋阑没有察觉到屿筝早已醒来。直到屿筝这声轻唤,他才回过神,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你醒了……”
屿筝怔怔望向拓跋阑,但见他眉眼之中颇有悲伤之色,不免轻声询问:“大汗是来……杀我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