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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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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声响从望月川谷传来,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在谷中.拓跋阑脸色瞬变,急急行至望月川的高崖旁,居高临下地看去,积雪如山洪迸发,朝着谷中倾泻而下。

    拓跋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随即便察觉到脚下剧烈晃动起来。但听得一片混乱中,莫那娄急声高叫着冲上前来,周护着拓跋阑急急后退。而方才所在的那处积雪,亦随着山体一并坍塌落下……

    就在这时,忽然从拓拔阑左侧传来一声尖叫,众人惊魂未定地循声看去,便见兰珠面色如纸,颓然跪在高崖旁,厉声尖叫:“可敦!”

    众人大惊,纷纷上前。见状,拓拔阑推开莫那娄,急急行去,大声喝道:“灵儿呢?!”

    “可敦随着雪崩落入谷中了……”兰珠颤抖着抬起手,朝着滚滚雪潮指去。

    细碎的雪粒飞起,拍打在面上,拓拔阑只觉得难以呼吸……

    突然,兰珠像是疯了一般起身,拼命撕扯着屿筝的大氅厉声道:“我瞧见了!是宸妃你!在可敦身后狠狠推了一把!”

    屿筝被兰珠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来不及分辨,只是怔怔望着拓跋阑,下意识地拼命摇头。拓跋阑眉头轻皱,厉声朝着兰珠厉喝一声:“灵儿是从何处跌落的?!”

    话音刚落,却听得众人惊唤一声:“王爷!”但见黑色大氅在一片雪白中徒然坠落。就连急急奔上前去的莫那娄,也只是堪堪抓住了大氅的一角。随即便看见那黑色大氅被谷中吹起的风鼓动着铺展开来,而王爷的身影却消失在那片奔腾的雪雾中不见了踪影……

    “都愣着做什么!”拓跋阑厉喝一声,众人方才从这突兀的状况中缓过神来,纷纷朝着望月川山谷中奔去……

    慕容灵从昏睡中缓慢苏醒,本以为会被厚雪掩埋的她,却意外感受到暖意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轻轻吐露在她的耳畔。

    “灵儿……”

    她听到一声轻唤,迷蒙之中,下意识地将身体靠近那片暖意,沉吟着:“阑……阑……是你吗……”

    低低的叹息萦绕着,慕容灵猛然睁开眼,却在瞬间下意识朝一侧躲去,只觉得撞在一处柔软之物上,而她也因得近在咫尺的气息羞红了脸:“王爷……怎么是你?”

    拓拔雄一手揽在慕容灵脑后,以防她碰到狭小的石壁。仿似对方才慕容灵低唤拓跋阑全然不知,只是抬头望着狭窄的石缝低声道:“幸而尚有此处可以避及,若不然,即便是落下山崖,有幸得了周全,这倾泻的雪流,也要将你埋个严严实实!”

    听到拓拔雄的语气中竟不由自主带上几分愠怒,慕容灵一时有些发怔。她不知道为何王爷要发这么大的火。即便自己真的一命呜呼,于他而言,又有何干?

    就在慕容灵出神之时,却听得拓拔雄缓了缓语调,柔声问道:“可有伤到哪儿?”

    这般一说,慕容灵才察觉到左臂传来一阵灼烧的疼痛感。在狭小的石缝中缓缓抬起手臂,惊见左臂已被砾石划破,伤口正密密朝外渗着血迹。

    见此情形,拓拔雄眉头一皱,瓮声道:“还伤到了哪里?”

    “许是没有了……”慕容灵不以为然地看了看手臂的伤口。这点疼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从高处坠落,醒来的那一瞬,她以为见到的,会是大汗的面容。阑……有多久不曾这样唤过他,他高高在上,他清冷盛然,而自己只能仰望着他,轻唤一声:大汗。

    如今的慕容灵,反而更怀念在上京的那些日子。虽然那是大汗身为质子,且日子过得缓慢而煎熬。可是那个时候,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也只有那时,她才能清楚地察觉到,拓跋阑与她是如此的接近,近到可心意相通……

    见慕容灵微微侧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无端的怒火从拓拔雄的心中翻涌,他猛然抓紧慕容灵的肩头,俯身直视着她:“胡闹什么?!你以为从望月川坠落,便能叫他心系于你?且不说你坠谷时,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即便是眼睁睁瞧着,若是有什么闪失,便是万劫不复!慕容灵,我尚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怎么越是到了此时,越是糊涂!”

    这话让慕容灵恼羞不已,她一把推搡开拓拔雄,也不顾拓拔雄重重撞在身后的石壁上。转而奋力用手刨开封在石缝处的积雪,便要冲出去。

    拓拔雄急忙上前,将慕容灵拦住,厉声喝道:“你疯了么!这样只会让积雪都涌进来,你若想即刻殒命此处,便继续挖吧!如此一来,陪在大汗身边的只会是她了!”

    仿佛是惊雷一般,慕容灵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双手慢慢在雪中收紧,刺骨的冰凉袭来,她竟是难以克制地低泣起来。

    一口凉气沁入拓拔雄的心脾,他迟疑许久,终是挪了挪步伐,将慕容灵轻然揽在了怀中。像是安抚着孩童一般,他轻然抚摸着慕容灵的发,那上面沾满了细碎的雪粒,显得冰凉异常。

    而慕容灵也没有再挣脱,只是倚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起来。这许多年来的委曲求全、无能为力,都尽在此刻随着泪水肆意流淌。

    冰凉的气息混合着慕容灵身上清浅的香气,拓拔雄用力拥紧慕容灵。眉头拧成川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在慕容灵耳边低语:“不如……跟我走吧……”

    慕容灵猛然止了哭泣,推开拓拔雄,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拓拔雄看着慕容灵泪眼凄迷,双唇亦是被冻得青紫,心中满是疼惜。那若有似无的痛,从他的心扉缓慢蔓延开来。心神一动,他竟是不计后果地朝着慕容灵的唇上吻了下去。

    微凉相触的一瞬,慕容灵早已忘了有所反应。面前那男子,郑重而绵长的吻缓缓落下,犹如他此时环绕着自己那温暖的双臂,将她轻柔包裹,让她忘记了一切……从他的唇瓣传来的疼惜和珍视,轻柔洒落……

    直到拓拔雄不舍地离开慕容灵的唇瓣,结束了这个看似绵长实则短暂的轻吻。慕容灵才怒睁着一双杏眼,厉声大喝:“拓拔雄!混蛋!”

    然而慕容灵扬起的手,却未能落在拓拔雄的脸上。反而被拓拔雄伸手禁锢住手腕。只见他默然注视着慕容灵,许久之后,才带着一丝回忆的意味轻然说道:“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云胡的草原上,还很小的你穿着一袭绯红裙罗,追赶着一只小羊,轻笑着跑向王帐……也许就在那时,我暗暗告诉自己,等我长大,承继汗位,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妻子,成为云胡的可敦……灵儿,你该知道,我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这汗位无论是我还是阑来承袭,也都尚可。但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他……如果能让你永远保有那日初见你时的笑靥,没有汗位又如何?”

    慕容灵睁大双眼,听着拓拔雄娓娓道来。在她的心里,眼前这男子,是云胡的王爷,阑的兄长,亦是她的兄长。她从未想过,这个她总以为城府颇深的男子,竟会藏了这样的心思……

    “你……有什么企图?难道是为了汗位?”慕容灵不敢相信这一切,用力的手掌徒然松下了劲,冲口而出的却是对拓拔雄一贯的质疑。

    “汗位?”拓跋雄眸光一闪,唇角又浮现一贯的浅笑:“我若当真在意,你以为就凭阑,便能从我的手中夺走汗位吗?我说过,我只想看到你的笑。如果他不能给你,那我便要带你走!你……可愿意?”

    慕容灵怔怔望着拓拔雄,随即缓慢却坚定地摇摇头:“不!我不会离他而去。这一生,我爱着的,只会是他!”

    一丝苦涩从拓拔雄的眸中蔓延开来,唇角的笑意也带了几分自嘲:“是啊,我早该明白!”

    话语落定,但见拓拔雄从腰封中取出一支冷烟火,随即朝着头顶狭长的缝隙打去。只听得一声轻响之后,冷烟火窜出石壁缝隙,在天空中轰然炸裂。随即他便双手抱在身前,闭目倚在石壁上,冷声道:“等等吧,很快会有人来……”

    说完这些,拓拔雄便似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慕容灵,他沉默着合目而歇,静静等待着。然而慕容灵却看着他那张与拓跋阑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察觉到唇边漫过的灼热……

    半晌之后,杂乱的声音从远至近,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继而莫那娄的声音便响起:“大汗!此处有石缝!冷烟火是从这里打出来的!”

    慕容灵一个激灵,便急急朝着石缝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很快,堆在石缝前的积雪便被众人清理干净。当白光闯入慕容灵眼中的一霎,她便径直朝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扑了过去:“阑……”

    拓跋阑将慕容灵拥在怀中,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他的视线越过慕容灵的头顶,看向石缝之中,但见兄长倚在石壁上,双目轻合,一动不动。

    莫那娄见状,急忙挤入石缝中轻唤:“王爷!王爷!”却不见拓拔雄有所动静。待他看清王爷冻得青紫的脸颊,声音都变了调:“王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