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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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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的言语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对白部一族的深切恨意,这让屿筝十分惊讶。望着容若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和她那倾泻出怒火的双眼,屿筝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然而就在她要开口询问的瞬间,容若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面上的神情瞬息而变,又恢复到以往那般孤傲清冷的模样。

    “容若失言,先行告退……”淡淡说着,容若转身离开大帐,屿筝轻然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察觉到容若纤细的手指紧紧捏在了一起,微微颤抖着……

    屿筝缓缓坐在榻上,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芷宛端着一碗燕窝,轻然入内:“小主……刚熬好的燕窝粥,趁热喝了吧……这燕窝还是皇上赏赐的……”

    话语刚落,芷宛便见屿筝神色有恙,自知说错了话,赶忙改口轻唤道:“宸妃……”

    屿筝微微颔首:“虽说如今不似上京宫中那般胆战心惊,可小心谨慎却也是少不得的。咱们身在云胡,自离宫那日,上京的一切都不再与我们有任何的牵恋。芷宛,你定要牢记……”

    芷宛望了望屿筝隆起的腹部,欲言又止。

    “对了,怎么不见桃音?”屿筝疑惑。

    将燕窝粥递到屿筝手中,芷宛才轻声应道:“这几日有容若姐姐周护着您,桃音便跟着莫那娄大人他们望月川那边去了……雪灾之后,那里有不少的云胡百姓无处安身,因得先前那弈天师的恶语中伤,不明就里的百姓,还当宸妃您是……所以桃音便总想着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

    听到这里,屿筝轻叹了一口气,咽下的粥便也索然无味了起来:“只是难为她了……芷宛,桃音幼时便跟着我,说起来也有姐妹情谊,我自是不能留她一人在宫中遭受磨难。至于你,我却不知带你出宫到底对不对……”

    “因得主子,奴婢才能报仇雪恨!自入了岚静殿的那日,奴婢便打定主意效忠主子,万死不悔……主子去哪,奴婢就去哪儿。桃音那般胆小,却也不怕,奴婢自然更不会怕!”芷宛跪在屿筝身前,字字落定。

    屿筝搁下手中的碗,伸手搀扶芷宛起身,目光盈动,十分感慨,喉中哽咽,半晌之后,却化作一声叮咛:“日后行事,你们都要各自留心,好生周全自己。有我在的一日,定也不会让你们多受半分委屈……”

    “是……”芷宛回应。

    “对了,记得叮嘱桃音,这几日她跟着莫那娄东奔西走,自己要当心身子才是……”屿筝带着几分担忧吩咐。

    “奴婢定当告诉桃音……”芷宛浅笑:“粥要凉了,奴婢还是先去热热吧……”

    说罢,便拿起桌上的燕窝粥朝着帐帘行去。就在这时,帐帘猛然被掀起,一个莽撞的小兵神色匆忙地闯了进来,芷宛不备,便被撞得将一碗燕窝粥尽数倾洒了出去。

    尚热的粥洒在手上,微微刺痛。芷宛一边甩着手,一边厉声喝道:“何人这般大胆无礼!竟敢擅闯宸妃大帐!”

    但见那小兵一入得内来,便低垂着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道:“宸妃……您快去瞧瞧吧……桃……桃音姑娘她……”

    “桃音怎么了?”屿筝猛地起身,急声问道。

    而那小兵却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方才在望月川,莫那娄大人他们遇……”不等他话语落定,屿筝早已在芷宛地搀扶下匆匆离开了大帐。

    急急往望月川的方向迎去,便见莫那娄带着一众将士匆匆行来。屿筝没走几步,却见拓跋阑负手站在前方,不知是谁走到他身侧低语几句,拓跋阑猛然转身,在看到屿筝的时候,瞬间变了脸色:“是谁传了消息?!来人!送宸妃回帐!”

    话语一落,便有两个侍婢匆匆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屿筝,低声劝慰:“宸妃,大汗有命,您身子还虚,且先回帐去吧……”

    屿筝用力甩开二人的束缚,便急急朝前行去:“桃音怎么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两个侍婢深知宸妃得宠又怀有身孕,亦不敢有太大地动作,只得紧跟着屿筝,轻扯着她的衣袖,以示阻拦。

    拓跋阑见状,急忙回转身子,拦下屿筝:“她没事,只不过受了些伤。你如今有身孕,见不得这血腥之气。还是先行回帐吧……”

    刚一说完,屿筝却猛地推开拓跋阑,朝着莫那娄迎了过去。拓跋阑皱紧眉头,看向芷宛厉声道:“去传容若来!”随即便折返身子,追赶上了屿筝。

    但见莫那娄率领着的一众将士,脸上皆是血迹斑斑,有的人捂着胳膊,有的人拖着腿,神色痛苦地艰难前行。就连莫那娄,手臂上也是一道长长的血淋淋的伤口,不住地滴沥着鲜血。而几个伤势较轻的将士,则抬着几个用粗布和木头做成的简单支架,抬着几个人缓缓行来。

    屿筝走上前去的时候,便见最前方的支架上,赫然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可从她沾满血污的脸和衣着看来,正是桃音无疑。屿筝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整个人浸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却呼吸不上一口气来。她颤抖着走上前去,手指轻轻抚摸着桃音的脸,轻唤着她的名字:“桃音……你怎么了?你睁看眼看看……桃音……”

    莫那娄神色不忍地别过头去,随即上前,单膝跪在拓跋阑身前道:“属下无能,没有周护好桃音姑娘,请大汗责罚!”

    “到底怎么回事?”拓跋阑看着桃音和众将士的惨状,皱起眉头,厉声问道。

    莫那娄叹了一口气,轻甩了甩头道:“属下奉大汗之命,将食物和御寒的衣被送往望月川东边的草原。那里聚集着许多云胡的百姓,且在这场雪灾中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就在属下等完成了大汗吩咐,折返之时,不料在望月川山谷,竟然遭到了狼群的伏击!”

    喘了一口气,像是平定着自己心中的惊惧,莫那娄才继续说道:“许是暴雪成灾,狼群找不到食物,便潜入望月川中,试图袭击那些牛羊牲畜。我们在谷底被狼群包围,那些恶狼,不知空着肚皮多少时日,一个个瞪着幽绿的眼睛,恨不能将我们尽数吞食。属下等人拼死苦战,好不容易才杀了十多匹凶猛的饿狼,冲了出来。无奈,有几个将士不敌饿狼攻势,就……属下好不容易抢出几个重伤的人来,这其中便有桃音姑娘……”

    一阵哽咽的低泣传来,拓跋阑朝着屿筝看去。但见她用锦帕一点点拭去桃音脸上的血迹。

    然而桃音的脸上已被锋利的狼爪撕裂,几乎有半张脸都是一片模糊的血肉。她的呼吸沉钝而费力,仿佛已是支撑不了多久。

    “桃音……”屿筝的泪水落雨般散下,眼前那张脸再也分辨不出是桃音那般清丽俏皮的笑靥。往日般般浮现在眼前,总是桃音挽着双丫髻,着了鲜艳衣裳,俏皮笑着,声若银铃,一遍遍地唤她:“小姐……小姐……”

    “桃音!是我错了!我不该将你带到这里来!当初便该将你留在白府,和子桐成婚,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说到这儿,屿筝再也难忍心中悲痛,伏在桃音的身上大声痛哭起来。

    一时间,众人静默,没有谁敢去打扰痛哭的屿筝。

    半晌之后,一个微弱的声音迟缓响起:“小……姐……”

    一只沾满了血污的手,轻然落在屿筝的肩上,屿筝急忙抬头,便看见血污之后,桃音的双眸闪烁着微弱的光:“小姐……莫哭……桃音没事……”

    “桃音!”屿筝急忙捉住桃音的手,急声安抚:“坚持住,我们这就回去,有容若在,你一定会好起来!”

    说着屿筝便看向抬着支架的将士道:“回帐!快点回去!”

    “不!小姐……”桃音急声气喘:“桃音有话要对小姐说……”

    “有什么回去再说,等你养好了伤,再说给我听……”屿筝安抚着她,脚下已是迅速挪动起来。

    “小姐……”桃音又唤了一声,随即厉咳起来,口中亦是飞溅出不少血沫。

    见此情形,一侧的拓跋阑悄然抬手示意将士们停下脚步,他知道,桃音命不久矣……

    只见躺在那里的桃音淡淡一笑,虽然狰狞的伤口让她看上去十分可怖,但屿筝仍从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寻到了昔日那丝顽皮的笑意。

    “桃音跟随小姐这么多年……为小姐做的实在太少……咳咳咳……却时常给小姐惹了不少麻烦……”桃音的呼吸中犹如风箱拉扯一般,费力嘶哑:“可小姐没有嫌弃桃音,反而越发疼惜桃音……即便是在宫中……在宫中时……桃音以为……小姐厌极了我……可事后想……想来……小姐却是全力周护着我……”

    桃音深吸了一口气,眸中忽然闪现一道明丽的光芒:“这一生能得小姐爱护,桃音死而无憾,只可惜……”眼泪顺着桃音的脸颊滑落,和着鲜血,成了一道血痕:“只可惜桃音不能再陪伴小姐身边,桃音只愿小姐顺心遂愿,平安喜乐……”

    说到这儿,屿筝已是泣不成声:“胡说些什么,你自然是要一直陪着我的!”桃音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呼吸继而变得急促起来:“若小姐还能见到子桐,替桃音告诉他,让他好好活着,下辈子……下辈子……桃音还会像这辈子一样,喜欢他……”

    说到这儿,桃音的呼吸一滞,眸中光芒瞬间散去,一切仿佛静止。她的手缓缓从屿筝的手中滑落。

    一声凄厉地呼唤响彻了云胡上空:“桃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