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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几年不见这姑娘是不是还那股热情似火的性子,可不敢用性命开玩笑,韩维不敢动弹,低声说道:“绾绾!是我!”
临溪听见自己的小名,那一瞬间误以为是兄长,转念又想到自己初来钟吾,何来认识的人?眼前之人虽叫了她的名字,她却一刻不敢放松警惕,把剑紧实的压在对方的脖子上。韩维见她没有回应,吃劲的回道:“四年前我们见过,我是谭昭!当时师父和我在你们姚府落过脚。”
临溪吃惊的盯着黑暗中的这个人,也想起了几年前来府中落脚的少年,她低声道:“你别动,等我掌灯看看你的模样?”
韩维连忙制止道:“别点灯,外面有人在追杀我!”“追杀?”临溪有好多疑问在脑中打转,怕这人引祸到自己身上,仍威胁道:“你敢骗我,用你试试我新得的剑!”韩维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剑说:“还记得你送我的黑狗吗,堪狼!”
临溪经他提醒一下记起了几年前的一些事情,真的是他!她还数次追问乔原,舒窑的谭昭有没有成为别人口中的剑客!临溪察觉到这人说话时沉重虚脱的喘息声,放下剑上前一步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的话音刚落,这人软踏踏的倒了下去,临溪用瘦弱的身子用力架住他,着急的问:“怎么办,我去喊我大哥来!我先扶你去床上躺着。”韩维怕血迹沾到床上,努力将身子挪靠在床边,倚着床坐在地上,虚弱的说:“先不要叫乔原,你帮我把药敷上去!”临溪听见他口中提到兄长的名字,才把所有的疑虑散去,尽力相帮。
韩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能不能等我缓过劲来跟你解释!”他在怀中摸索半天掏出一个绿色瓶子递给临溪。
面前这人虚弱无力,又兼他天性温和,说出的每句话都很轻柔,像在安慰吃惊恐惧的临溪,让人拒绝不了。
临溪接过药拼紧紧抓在手中,重重的嘘了一口气,问:“伤在哪里?我看不见,现在能不能掌灯?”
窗外一片寂静,并没有追杀声和犬吠声,季府的人并没有追杀到此,“点上吧!”
黄色的小小的光晕,慢慢将二人的身影轻轻的显露出来,临溪看见韩维脸色煞白,头发被汗水打湿紧贴在额头,虚弱的样子可真让人同情。
她低头一眼瞥见手中药瓶,“啊”一声喊了出来,方才药瓶经韩维的手时沾满鲜血,临溪望着手掌的血瑟瑟发抖。
无奈,韩维支起身子接过药瓶把上面的血迹在衣服上抹净复又递给她,他暗想:“我都要小命不保了,还要替她擦干净瓶子。到底是这点血迹可怕还是那竹篓蚯蚓可怕?”
韩维问:“有酒吗?”
临溪:“有半坛,你要喝?”
韩维疲惫地笑道:“倒在伤口上,再把药敷上!”
他把衣服解去,露出背后右肩的伤口,被伤处鲜红的血肉往外凸起,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外翻的伤口吓坏了涉世未深的临溪,从前总是嚷嚷着和乔原做侠客,眼前这鲜血淋漓的伤口,却惊的她目瞪口呆。
临溪稍稍冷静了一下,不管男女之别,也不管内心恐惧,用酒把伤口冲洗一遭。她看见他忍着痛的双手捏的骨节发白,伤口处外翻的肉在药粉下哆嗦地跳动!临溪不忍看他这样忍着,奚落道:“疼就喊出来,这个时候还要逞能。”韩维道:“喊出来也减不了几分疼痛。”
临溪把自己一件洗净的衣服撕成布条,笨拙的帮他绑好伤口。
韩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眼前姑娘,她真的吓坏了,即使伤口包扎好了,她的手还在哆嗦打颤,那双眼睛像极了受惊的麻雀,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韩维苦笑一下说道:“现在你有什么要问的,可以直接问出来!”
临溪把凳子轻轻挪过来,高高在上的坐在韩维面前,问:“你是恶人还是好人?”
第一个问题就这么难以回答,韩维自认自己是好人,可死在他剑下的人不这么认为,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好人。”
临溪:“谁在追杀你?”
第二个问题也很难跟她解释清楚,他问:“这个能不能不回答?”
临溪用手中的剑吓唬道:“你看,才问了两个问题,就避而不答!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供出去?”
韩维倚靠着床看着乔临溪,那双眼睛纯澈清亮,他选择全身心的信任她,他道:“县尹季瑕有勾结郯国的嫌疑,我奉命暗查此事,刚才潜入季府时被发现,一路被追杀至此!”
临溪显然很震惊,不过她对钟吾并不熟悉,也不知季瑕是何人,谭昭为此事受伤,那绝对是件机密的事情,她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多谢临溪姑娘!”
临溪:“你从窗户跳进来时直接叫了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天,她怎么专挑难回答的问题问?”这个问题比刚才的更难回答,他该如何解释那日卖酒后跟踪他们到此?临溪用剑鞘戳了戳他的腿追问:“不想回答?还是等我把你送给县尹?”
韩维:“我倒不怕你把我送给县尹,我在想如何回答你。那日你和乔原在集市买了几坛酒,卖酒给你的小贩就是我。虽有四五年未见,不过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好奇你和乔原为何来钟吾,就悄悄跟着你们到这间逆旅。”韩维等着她的反应,怕她嫌恶他这卑鄙的行为。
乔临溪似乎毫不在意跟踪一事,点头道:“我说那日看你面熟,你还鬼鬼祟祟的遮着面。几年不见你变化挺大,我居然认不出你了。”韩维道:“这话该我说,我记得几年前你还是个贪玩的小孩,现在不一样了。”
临溪道:“受这样重伤,等天明了你要去往何处?”
“容我在此处休息半个晚上,天亮后我就去找师父。”他的语气带着一些恳求。
临溪蹲下身又翻看了一遍她粗糙包扎的伤口担忧道:“不知季府的人会不会搜城。”
韩维:“我和师父有备而来,我们有落脚地方。只是小伤,用了这药会愈合的很快,不妨事!”
临溪:“这能叫小伤?你躺到床上睡一会吧,我守着你!”
韩维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依旧倚在床脚,道:“不用了,我怕弄脏了床,谢谢你,绾绾。”
临溪:“不必客气,我们算是老相识!”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天街寂静万籁无声,韩维对着临溪笑了笑,疲惫虚弱的昏睡过去。
桌上的灯芯在微微跳动,临溪费尽全力将韩维挪到床上,静静的守在床边,她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确实是几年前的少年,这会看起来真是副可怜样。临溪暂时不想惊扰乔原,她欲等到天明再跟乔原细说这件事!还未到天明,韩维开始发烧,他睡的低沉而迷糊,临溪唤了几声也没将他唤醒。她用沾了冷水的方巾敷在他的额头,一直守着他至天明。
临溪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乔原,乔原斥责道:“这样一个陌生人半夜闯进来,你竟全然不顾自己安危,到现在才告诉我。倘若他是误闯进来的盗贼,岂不是三言两语就哄了你?”
临溪道:“兄长,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蠢笨,我把剑就架在他脖子上,他说出了你我的姓名,才大胆把他留下,否则,我刚得的明月剑可不饶他!”
乔原说:“行了,行了。现在要怎么办,县尹明着不追查这人,暗地里也会到处搜查,我们这样留着他吗?店家要是发现了也不好解释!”“这是我的房间,店家不轻易进来。只是谭昭发热,已经烧了一宿,我们得给他抓点药才行。”
乔原思索了一会,谭昭这人虽以前见过但并未深交,不值得冒险一救,可是他为国为公而伤,还是帮他一回吧。
临溪十分细致的照顾着韩维,一刻不敢松懈,一会喂勺水,一会换下额头的方巾,坐在床边说些有趣的事情,她自言言语道:“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去一趟小弥山,站在山顶还能看见你当年运送过来的八棵盆景!”韩维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拧着方巾自说自话的姑娘,问道:“此话当真?”
临溪忙转过头来开心的笑道:“终于醒了!真的吓死我了,我试了几次你的鼻息。”
韩维边笑边挣扎着坐起来问:“不怕,我死不了。我做了很多很多梦,梦见一颗梧桐树下有个姑娘在跟我讲话,等醒来一看是你。你说的小弥山在哪里?”
临溪边试着他的额头边道:“是王宫外的一座小山,虽不高,站在山顶也能俯视一半郢都,正崇宫殿正处视野中心,能清楚看见你那时候运送过来的盆景。”
额头那只柔软的手凉凉的,她的这个动作让韩维内心温暖无比,既亲切又踏实。
韩维:“原来盆景还在?”
临溪:“舅舅说长的好着呢,都从陶盆里挪了出来,种在正崇宫殿外的两边!”
她微微皱眉说道:“还是没有退烧,我已经让大哥去抓药了。”
韩维盯着临溪的脸问道:“你照顾了我一夜?”
临溪:“你身上烫的厉害,又胡言乱语,我不敢睡下,担心你伤的太重醒不来。”
韩维心中一阵慌乱,不敢去看临溪的眼睛,躲开她的视线匆忙道:“多谢你了,我待会喝了药就走,不能拖累你和乔兄。季瑕发现丢了东西,定会满城搜查。”
临溪:“干嘛那么着急,我和大哥准备后日回郢都,你可以留在这修养两天。”
韩维吃惊的问:“后天就走?”
如果不是肩上这一剑,韩维可能不会和乔临溪再有所联系,明明他说喝了药就走,把话说的干脆果断,现在听说她要先走,他却又觉得有些失落和沮丧。刚来钟吾时,韩维跟以往一样孑然一身,无所畏惧,他像师父一样洒脱,活着是一个人,死了也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不需牵挂别人,也无需别人牵挂。那几坛小小的酒怎能让他像换了一个人,心里多了点什么。
韩维点点头说:“早点回去也好,此地各国商旅小贩较多,混乱不安,你留在这里很不安全。”